麥田裏的克洛裏斯

第8章 Chapter8

Chapter8

莊悅來莫名其妙地被放了兩天假——杜清野書記“特批”的。

最初他內心還有些忐忑，因為害怕謝幽篁得知此事後，會強行将自己拉開。

果不其然。

吃過午飯後——

“跟我出去玩讓你……很難受嗎？”兩手搭在方向盤上，謝幽篁再度露出昨日那樣可憐兮兮的表情。

“我沒有，不是！”擔心重蹈昨天的覆轍的莊悅來，急忙為自己辯解道，“但是你知道我這個人，可能會一不小心掃了你的興。”

謝幽篁得意地笑了笑：“沒關系，只要你不說讨厭我之類的話，想我怎麽樣都可以。”

“喪心病狂。”系好副駕駛安全帶之後，莊悅來張嘴小聲嘀咕道，但對于謝幽篁而言，他頂多只是咂吧咂吧嘴，什麽也沒有說。

“還有，我們可能要到明晚才會回來，要是覺得我的行為讓你不舒服了，什麽時候都可以提。”

低調輕奢的黑色奔馳，已經準備就緒，載着某些人迫不及待的心跳，一點點駛出橫塘村。

從這裏到市區，正常情況下，只有不出一個小時的車程。望着這個親切的村落的一切都與自己漸行漸遠，莊悅來情不自禁地暗自感慨了一陣後，睡意緩緩沖上腦際，他便徑自在奔馳車的副駕駛座上開始小憩。

“還是睡着了可愛些。”望着身側心上人熟睡的側顏，謝幽篁唇角又徐徐勾起了一個溫柔的弧度。

這時候的莊悅來，明顯失去了防禦力和抵抗力，謝幽篁如果要搞“偷襲”，現在無疑是最佳時機。但是，謝幽篁不願做那樣卑鄙的事情，他不想事與願違，最終讓自己功虧一篑。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地知道，這二十四年來，除了追求莊悅來的時候，他從未這般小心翼翼過；除了懼怕錯失追愛的良機的時候，他從未那樣誠惶誠恐過。如今兩人的關系好不容易才更進一步，他就更應該抓住機會。

“你明明知道，我想要的不僅是朋友的位置……哎，反正我不相信你連哄人都不會。”

總之，無論莊悅來做何想法，謝幽篁內心都已經形成一套堪稱“推陳出新”的計策。

沒等到達目的地，然後謝幽篁下車提醒，“甜夢”中的莊悅來就已經提前蘇醒了。

一雙沉靜的眸子，出神地凝視着前方，雙手交疊在一起，并輕輕搭在腿上，細碎的劉海微微遮蓋住額頭，左眼眼角的那顆痣，正巧就展現在謝幽篁面前供他觀賞——在謝幽篁眼中，莊悅來真的很美，很美，仿佛遍野花開都只配做他的陪襯，他簡直就宛如直播間網友所形容的“神話中的花神下凡”。

鬧市街頭，車來車往川流不息。人群的喧鬧聲和汽車的喇叭聲構成的混響，真的很難不将已逐漸習慣農村生活的莊悅來催醒。

“外面吵到你了嗎？”剛剛回過神來的謝幽篁一臉關切地問道。

“還好。”莊悅來故作鎮靜地拍拍額頭，權當醒神。

“悅悅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嗎？”

“沒有，不過我想，我們兩個如果去商場的話，應該也沒什麽逛的。”

“這倒不一定，說不定你有非常喜歡的東西呢。”

“有是有，關鍵是商場裏買不到啊。”

“是什麽啊？告訴我呗，說不定我能幫你拿下來！”謝幽篁還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橫塘。你覺得行嗎？”

“呃，這個財力咱有是有，”謝幽篁頓時瞳孔地震，“關鍵是這個權力嘛……”

“這樣吧，”莊悅來笑了，“要是你能把它買下來，我任你擺布如何？”

“诶，悅悅，可千萬別承諾這些，我怕指不定什麽時候我一發狠，就……”

“你還真不要命了，死戀愛腦……”

大概是恍然意識到自己說話似乎過重了，莊悅來主動默默地閉了口。

“怎麽了？”謝幽篁對心上人突然之間的舉動感到迷惑。

“不好意思，我這話說得有點，嘶……”平日裏面對謝幽篁時口才總是一流的莊悅來，又一時失語。

誰知，謝幽篁聞言後居然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哈！這有啥？要是你真的認為我愛你愛得死去活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此話一出，立即引得莊悅來難為情地偏過頭去。

“嘿，悅悅你說，我們去爬山怎麽樣？”察覺出莊悅來的反常過後，謝幽篁嘗試着轉移話題化解尴尬。

“好的。”莊悅來話裏已經完全丢失了以往那種格外生硬的語氣。

得到對方的答複後，謝幽篁有意頓了一下，卻悄然發現，心上人的耳根已在不經意間泛紅了。

然而他選擇了看破不說破，把車停在整個芳晚市最著名的爬山打卡地——悅來山的山腳下，伸手牽起莊悅來就去購買爬山所需的食物和水。

“糟了，早說就讓你出門多帶件外套的，萬一山頂冷怎麽辦？”謝幽篁望向手底牽着的莊悅來，開始“馬後炮”。

“待不了好一會兒，不會感冒的。”莊悅來覺察了他的顧慮。

“怎麽待不久了？那山頂上是一塊平地，可以吃飯喝酒的，我們晚上吃飽喝足了再走！”

“哦，好吧。”

謝幽篁說着急忙詢問周圍的工作人員，能不能提供一些保暖的衣物。工作人員只找到了一條玫瑰色的圍巾，謝幽篁索性買下了圍巾，當面交給了莊悅來，才又牽起他往山上走。

因為不是周末，登山的人稀稀拉拉。

這座山的基礎設施建設得很好，整座山海拔不足一千米，但大概幾乎每隔幾十米就有一個涼亭。

兩個人走着走着，大約每步行四十分鐘，就要找處涼亭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兩人此生的第一張合照，也是在某個涼亭裏拍的。

值得一提的是，登山途中有那麽幾分鐘，兩人不注意彼此松開了手後險些走散了，一直到黃昏都聯系不上人，把謝幽篁急得團團轉，差點氣急敗壞地自己跑下山，然後當場投訴工作人員。

直至發現滿眼青綠中忽然多了一抹豔冶的玫瑰色，謝幽篁才如同吃了一粒“定心丸”一般，登時舒了口氣。

“悅悅……這樣一點都不好玩！”當親眼看到毫發無傷的莊悅來又平平安安的回到了自己的身邊，他啜泣着，強行抑制住自己想要撲向對方的欲望，幾乎都要趁着最後的餘晖，将莊悅來的頭發捋着一根一根地清點一次，看有沒有減少，“這次你是真的吓到我了！”

事後，莊悅來索性讓謝幽篁緊緊扣住自己的手，但目的只是安撫對方的情緒和防止再次走散，并不是用于表達某些特殊情感。

-

夜晚，悅來山山頂。

兩人并排坐在圓桌旁，晚餐已經吃過。中途謝幽篁要了一些雞尾酒，彼此都喝了一些。

“我好像才發現，這座山的名字就是你的名字。”謝幽篁注視着莊悅來擡眼眺望城市夜色的微醺的側顏，輕笑道。

“也許只是巧合吧。”莊悅來突然低頭，側面的輪廓映入深遠的夜色裏。

“哪怕是巧合我也覺得很美！”說話間，謝幽篁又側身湊到莊悅來面前，沖他孩子氣地笑着。

兩人的氣息湊得很近，近得讓莊悅來産生了一種錯覺，如果再貼近一點，或許兩人就會吻在一起。謝幽篁的呼吸都吹在自己臉上，莊悅來伸手時正好觸到謝幽篁的鎖骨處，于是他就摁着對方的鎖骨，輕輕将其推開。

“不好意思，小少爺，我們還只是朋友而已！”觀察着眼前人近乎失神的狀态，莊悅來依然堅定着自己原有的立場。

夜風輕柔地刮蹭着謝幽篁脖頸上的肌膚，産生的涼意和癢意，致使他又終于清醒了幾分。

意識到自己方才險些做出越界的行為時，謝幽篁唯恐招人惡心而無法挽回，只得放下全部姿态小心翼翼地道歉。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這樣的……悅悅，求你不要讨厭我……好不好？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你能再原諒我一次嗎？

“我的确是很喜歡你，喜歡到要爆炸……的那種，如果你覺得我……惡心到你了，今後我一定不會再打擾你了！”

一面磕磕巴巴地道歉，謝幽篁一面伏在莊悅來腿上不住地抽噎。

“你怎麽不理我呀……嗚嗚……悅悅！”

“好了，”莊悅來不得不揉着謝幽篁那哭泣造成的又亂又濕的長發，輕聲寬慰他道，“我不讨厭你，也沒有覺得你惡心。”

既聞此言，謝幽篁方覺心安，這才緩緩起身，淚眼婆娑地望着莊悅來道：“抱歉，我把你身上哭濕了……”

“沒關系。”莊悅來坦言道，“不過現在時間不早了，我們是不是需要找找休息的地方了？”

謝幽篁伸手抓了抓頭發，從莊悅來慢慢面前擠出，最後在他身側站直身子：“先找工作人員送我們下去，然後我給我哥打電話……讓他來接我們。”

山頂上這些工作人員，大概也已經對謝幽篁這位“大客戶”有所了解，而且左看右看，總發覺“大客戶”的夥伴有些眼熟，于是聽到這話後，便也很快開始行動了。三兩個工作人員帶領着他們兩人，乘坐夜晚下山的快捷通道，很快便到達了山下。

謝幽篁再一次扣緊了莊悅來的手，這使得莊悅來只好用一只手笨拙地摘下了圍巾，然後散漫地搭在手臂上。

原本也就只是處于微醺狀态的兩人，返回途中在山風的吹拂下，便幾乎自然完全清醒了。

“喂，哥，還忙嗎？”謝幽篁即刻撥通了自己兄長的電話，并且毫不掩藏地摁下了免提鍵，“不麻煩的話，可以到悅來山山腳下接我們一下嗎？”

“等一等，你說的‘我們’指的是……”迷惑不解的兄長，用溫文爾雅的語氣試探道。

“就是我和莊悅來——悅悅，我記得告訴過你的。”謝幽篁波瀾不驚地解釋道，“莊悅來”這個名字更是脫口而出，“對了，你還是讓司機開車送你過來，我們都喝了點酒，奔馳車就在山腳下。”

“知道了，”電話那頭是平靜如水的回答，“我很快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