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安魂非安鬼王來襲
47.真相 安魂非安鬼王來襲
太子受鶴律身旁的貼身随從信賴,通過此人內外打點,才有機會去查看鶴律的屍體。
那屍體正是鶴律絕不會錯,也的的确确是中毒致死。
其中細節雖不明,無論是不是秋搖做的,被人下毒都屬于枉死。
他想起鶴律給他的“安魂符”,不禁詫然,推思極恐,那一句“生人用可驅邪避害,死人用可安撫靈魂”莫不是真的?
否則為何此符才離身,他便命喪黃泉?
此符從何而來應當還回何處去吧?鶴律教過太子附咒的口訣。
他思忖片刻,還是收了符咒,合上了柩蓋。
兵臨城下,無有退路。西夢要吞并山河絕不會留舊朝一兵一卒,就算歸順西夢,君王只怕也要落得個終身監禁。
現只有鶴律帶來的兵卒百名,一旦等援軍來襲,比游更無生還餘地,不如現下就殺他個片甲不留。
即使是徒勞,太子仍下了此令死守都城。
哪知大多朝臣自出事那日起便暗地設法帶妻兒逃離了這座瀕死之地……
一時軍心渙散。
他知道,比游氣數已盡。
西夢早已吞并周圍一圈小國,調兵遣将十分容易。
那百名随兵尚未殺完,西夢援軍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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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被圍堵,東宮禁閉已毫無意義。
太子去了絞惡司,那個關押重犯的地方。
秋搖四肢被鎖,抽打成了碎布條的衣衫血肉黏連,幹一塊是绛紅,濕一塊是鮮紅。滴血如臘,滴盡了,臘便滅了。
太子靠近他,他發上已嗅不到半絲沉香,唯有那血與汗狂妄地在蒸發。
他吻他,再三問他,鶴律是不是他毒死的?
他半點不否認。
好極了!不愧是大将軍的兒子!
太子的袖中銀刀滑落掌心,他耗盡全部力氣,紮進他唯一白皙的側頸上,幹淨利落。
秋搖笑了,在他耳邊滿意地道了一句:“多謝,殿下!”
接着,秋搖死了。
“安魂符”從衣襟中取出。按照鶴律教的口訣,把這能“安撫靈魂”的咒附在這具屍體上……
由軀體沁入魂魄,鎖住魂魄……
太子殿下也死了。
抱着秋搖,讓他抵着那柄短刀,捅破自己的心髒。
——
指尖仙力消失,咒訣中斷,鎖魂符消散不去,重新沉入秋搖額間,一切結束了。
彥清忽覺失聰,恍然間除了自己粗重的喘息聲什麽也聽不見了。
他去看秋搖,眼前卻一片模糊。
他用力去捏他的臉,去揉去搓,去感知他是真實地在他面前。
鎖魂咒未解,彥清又這般異常,秋搖知曉,現下應喚他殿下更恰當。
秋搖渾身發着顫,每個關節都仿佛生了鐵鏽,使用起來一頓一頓好不靈光,他呼吸紊亂,聲帶像是被攪碎了,吐出的每個字音都把語調砸得稀爛。
“殿、殿下,秋搖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就是一個……壞、壞心腸,鎖、鎖魂咒不解了……再也不解了,我、我這就走……”
彥清沒聽他半個字,只拉住秋搖,捧着他的臉去看他的側頸。
那處光潔平滑,半點疤痕都沒留下。好像親手了結他這件事沒在他生命中發生過一樣。
他不止一次說秋搖是情中生怨,有這怨念在,下輩子他們就還要遇見。
當下卻證,哪有什麽怨,秋搖對他唯有生生世世的眷戀!
他裹住秋搖,緊緊抱着他。
“鎖魂咒,我确實解不了。”彥清一閉眼,淚湧似泉,“……是鶴律,這咒是他下的。”
“怎麽……”
“是鶴律……也是、詠溯!”
記憶加推斷,得出這一結論,彥清自己都汗毛直立。
秋搖愕然:“是他?鶴律果然就是詠溯!”
片刻,又微微笑起來,道:“原來……不是殿下!”
彥清看他,痛徹心扉。是怎樣一個傻人兒,受了這天大的屈辱只一句“原來不是殿下”便釋然了?
“果然?你早有懷疑?”
“我信他是仙尊,做不出這樣的事來,沒想到……”
“他騙我是安魂符,我便親手把這符咒貼在了你的額上……阿搖!我才是那個罪大惡極的人!我輕信他人,害得你受盡了噬魂之苦!阿搖,是我辜負了你!害苦你了!”他難耐着,最終號啕痛哭。
反而秋搖,面容灰色褪去,骨節也不僵硬了,道:“殿下,我記得你那時不信鬼神……”
“至始至終我都知你受了委屈,雖未信你之言,也從不擔心你有什麽異心,所做所想皆是為我罷了,我怎會不知你對我的心意?我不信你會随便下毒害人,但那時情況危及,西夢不允許我們徹查,走投無路時,只好求一求鬼神,來撫平你的冤屈,哪只那是個鎖魂咒!”他悲憤,後悔莫及。
“那自刎呢?塗山書屋的記載,說你最後自刎了。”
“不是自刎,”彥清貼上他額頭,再舍不得分開一厘一毫,道,“不是自刎,是……殉情。”
秋搖擡眼:“殿下?”
彥清按着他頭,不給分開:“可記得我對你說過‘國富民安,我帶你看青山披錦繡、碧海映輝煌’嗎?”
“記得的。”
“這話還有下半句。”
“是什麽?”
“……如若不能,天涯無路,秋搖,便是歸處!”
秋搖兩手在他背後扣上,終于信了彥清說的話——你的太子殿下心中有你。
如今沒有殿下也沒有侍讀,那三百年裏受的罪又值又冗餘。
他的淚潸潸落下,似無名的山河在林間彎彎繞繞流淌了三百年,終找到屬于自己的江灣。
然而源頭的熱情篩了又篩,沉澱過後,只剩潺潺細流。
默默無聞,又源源不絕。
他靜靜地靠在他肩頭,癡癡問道:“你是彥崇,也是彥清?”
“嗯。”
“莫懷千,也是你。”
“嗯。”
“我是你要歷的劫,對嗎?”
“不是,你是我要求的仙,是我要問的道。浮世三千,三千皆無相,唯秋搖是萬真之相。”
秋搖閉上眼,不再流淚。他好累,好困倦。
陣法已收,閑舍很靜。他睡着了。
……
醒來時明月當空,是原本定好的入輪回道的時辰。
他起身,見彥清在外屋擺着菜盤,好似一切相安無事。
彥清像往常一樣做好了飯菜,見秋搖已醒,道:“阿搖,來吃飯吧!”
秋搖微笑應和:“嗯!”
飯後,一個洗碗一個收拾竈臺。
兩人做完當下的家務活,思緒又回到了“輪回”上。
彥清先道:“給我一點時間,有些事要與詠溯說清楚,那之後,我讓他給你解咒,放你……輪回。”
彼此不舍又能如何?回輪,秋搖已經盼望了太久太久。
“他若不答應呢?”
彥清堅決道:“他會答應的。”
秋搖還是擔心,忽然一個念頭起來,恍然大悟道:“難怪我每次遇到他,這鎖魂咒都會莫名其妙動蕩不安。”
“我不在時,他總來煩你?”
“也不常來。”
“他都跟你說些什麽?”
“一些洩憤的話罷了。”
彥清也想起一事來,問道:“你曾說,下毒是受了一個巫師的教唆?那巫師是誰?”
秋搖皺眉,很努力地回憶。
那時心中只惦記着太子殿下要受鶴律謀害,困于其中幾近瘋癫,有這麽一個人忽然出現來幫他,以為是得了上蒼指示,他自當感激不盡,哪裏會去考證巫師的身份?
“該不會……”
兩人猜到了一起去。
此時,烏雲遮月,一股鬼氣混着血腥從屋外飄來。
“近日魔氣已然動蕩不安,怎還有如此猖狂的鬼氣湧來?”彥清預感不妙,道,“出去看看。”
秋搖颔首同去。
這鬼氣霸道,鬼階定然不在秋搖之下,這樣的鬼要隐藏于三界都是極容易的事,而這只鬼竟然如此暴露自己。
那定是挑釁行為。
“秋搖!秋搖!秋搖!”那鬼聲低鳴而震蕩,喊着秋搖的名字風馳電掣踏來。
不遠,那鬼鳴聲中還參雜着孩童的尖銳之聲。
秋搖聽見是沖着自己來的,縱身躍起,前去迎戰。
鬼氣兩兩相撞,對擊碰裂于天地。
彥清随即站住。
兩人定睛一看,驚道:“有成!”
他手中提着的孩童正是周纨的侄兒周有成。
孩童被徒手掐腰,倒挂着,血液淌在眼睛裏,痛得他像只跳入油鍋的蝦子。
“鬼王……是鬼王。”秋搖道。
兩人不明所以,也不敢輕舉妄動,彥清道:“把孩子還給我!”
那鬼尊将孩子随意抛出,彥清空翻去接,抱住了周有成。
秋搖接招對戰,示意彥清帶孩子離開。
彥清兩頭放心不下,先到靜處,查看周有成身體狀況。
周有成兩手死揪自己的眼睛不放,彥清隔空取來井中清水,洗淨他的眼,并問:“有成,你怎麽樣?你家人呢?他們可好?”
眼中污血倒是洗淨了,卻發現他的傷在胸口,且心脈俱損,已回天乏術。
“有成?我去找藥,你等等,堅持住!”
他抱周有成回屋,在他床榻的抽屜裏有從碧空盡帶回來的護身丹,或許可以撐一撐。
周有成倒在他懷中,任他怎麽折騰都不肯清醒過來,道:“彥叔,我好痛,好累,要先睡了。”
彥清找了藥給他服下,又以元氣吊他的命,可那區區凡體根本承受不住這般仙力。
“我把妹妹……放在地窖了……”周有成艱難地說完這句話,心跳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