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西夢鶴律與比游彥崇
46.事變 西夢鶴律與比游彥崇
記憶似排山倒海般湧來。那些曾粘附在他靈覺中的情感推着擠着展露無餘。
……
秋搖怕疼。
他說想同他父親一樣保家衛國,征戰沙場。
“你那麽怕疼還想打仗?不如做我的侍讀好!”
這一句玩笑話,也不知被誰聽了去,不足三日,秋搖被送進了東宮。
那年,一個十二歲,一個八歲。
說來有趣,侍讀這個職位,除了不陪讀,其他都陪。給太子上課的是太傅,太傅授業需屏退左右,秋搖只能站在外面等。
放了課,太子有什麽秋搖就有什麽,吃的玩的毫不吝啬,直把他當同伴、當将軍府的公子看待。
不多久,秋搖便領了一個目無尊卑狂妄無禮的罪名。太子去求情,越求罰得越重。一板子一板子全打在秋搖身上。
“我看秋搖不适合做我侍讀,求父親把他換了!”
“太子侍讀哪是說換就換的?由頭呢?你可知你的一句‘不适’,整個将軍府都要受牽連,那些朝臣本就惦記他功高蓋主,彈劾的折子天天都有,我正焦頭爛額!”
一國之君受各種牽制也做不得主,說他軟弱也好膽小也罷,總有諸多無奈。
“好啊!原來并非秋搖逾矩,而是他們這些老東西非要給他按個罪名,為了打壓他父親是吧?!”
“住口!”陛下護崽,教誨道,“朝中事務哪是那麽簡單的,你真想護他,将他放在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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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日,秋搖養傷未進宮服侍。太子命人在園中種下一棵桑樹,他記得那時秋搖正是吃了桑果才不哭的。
後來秋搖複職,太子再不是從前的太子。他謹慎、尊貴,在人前極為嚴厲,越親近的越發嚴厲。
六年後。
“東宮議新”勸退了不少老官員,那些欺負過秋搖及秋搖家人的老臣紛紛退居後位。太子的新政得朝廷認可,羽翼逐漸豐滿。
然而,太子心中有國有家有江山有黎民,權利、能力還遠遠不夠。
他少年鋒芒,越是站的高路越難走,錯一步牽連的皆是一條條活生生的性命。
他還不敢明晃晃地去寵秋搖,只仗着自己是東宮之主,以郁結難疏為借口去解他的衣裳、霸占他的身體。
他最喜歡嗅他的發,有一股淡淡的沉香聞,抱着他睡,好似所有煩惱與難處都不存在了。
……
“國富民安,我帶你看青山披錦繡,碧海映輝煌!”
上元夜,太子許下這個諾言。
……
這年年後,西夢太子前來游說。
“我西夢多得是牛羊馬匹,你要戰馬我贈你十萬,保你不受外族侵擾。”
“哪裏的話,有西夢這一盟友扶持,外族哪還敢來擾?”太子為他斟上一杯酒,“只是不知西夢的條件是什麽?”
“簡單!我只想交你這個朋友,聽說望海邊上有座極難登的山,太子可否陪我去那裏走一走?”
“那山……雖不高,卻極為險峻,孤早已下令封閉山門,任何人不得登山……”
“怕什麽!在我們西夢多陡的山都能上,每年舉辦登山比賽,第一名的勇士可封為大将軍!我登山經驗豐富,太子難道不信我?”
這西夢太子實在奇怪,贈馬匹十萬唯一的要求是陪他爬山?這叫人怎麽信?
“等登山回來,我自會說明我西夢的要求。”
聽到這句,太子才算放心。
兩位太子相談甚歡,喝酒聊天通宵達旦。
當夜,秋搖接太子回房休息,不料丢了一柄扇子在西夢太子那裏,命秋搖去取。
秋搖許久才回來,不見手中扇子,只見他心慌急促,道:“那個西夢太子,叫鶴律的那個太子,他要害您!殿下,他要害您!明日登山您萬不可去!”
太子彈了一下秋搖的腦門,不緊不慢道:“聽見什麽了?慌慌張張的。”
“真的!殿下!我親耳聽到他說什麽山崖陡峭,正好利用,這生死劫定能成功……這些話,明日不可去啊殿下!”
“定是你會錯了意,他在我比游的地盤還能在衆目癸癸下将我推下山崖?那樣做有什麽好處?他還能活着回西夢嗎?”
被他這麽一說,秋搖也迷糊了,也懷疑是不是自己弄錯了,便沒再多勸。
那山,太子仍是去了的,并無何事發生。
那日,他們還去了比游最有名的酒樓,賞歌舞聽小曲。又去泛舟望海,登上城牆看大地吞沒夕陽。
入夜,鶴律提了燈籠邀他秉燭夜游,兩人便又去了宮外的護城河邊,放天燈,寄紅葉,吃柿果。
末了,兩人一同入池沐浴,這一日才算結束。
秋搖在太子殿等他回宮,不料等來兩個酒鬼。太子口齒不清腦子倒還算清醒,另一個則已醉成一攤爛泥。
“秋搖,你怎麽還在?”
“未見殿下回來,心中擔心。”
“無事,今日一切安好。”太子扶着鶴律去他的床榻上。
“他……不回自己住處嗎?”
“就讓他睡在東宮吧!”
秋搖上前幫忙,擡起鶴律的腳放到床上,還替他蓋好被子。
轉而,又來給太子更衣。
伺候是伺候着,不過态度不大好。他皺着細眉,手勁比平時大多了,那腰帶還未解松就生生硬扒。
太子兩眼跟着他轉悠,一會兒擡手一會兒轉身,一會兒大笑起來。
秋搖斜眼看他,五分費解五分讨厭。
“誰說孤要與他同睡了?”太子捏了捏他的臉,道,“去吩咐下人,将偏殿的床鋪好,再要一杯醒酒茶來!”
秋搖詫異,片刻便疑雲散去,臉上恢複了顏色。他得了指令應和一聲,背過身去,才敢偷偷喜悅。
……
又日,秋搖跌撞着跑來太子議會堂上,急不可耐地喊道:“殿下!殿下!明日有雷電,鶴律他會作法,他圖謀不軌,殿下萬不能聽他的!”
堂上相臣面面相觑,秋搖嘴角顫抖,眼中滿是懼色。太子見他情緒癫狂,怕又要說出些什麽來,便立即中斷了議會,屏退一幹人等。
太子并未怪罪,扶着東倒西歪的秋搖問:“什麽作法?”
“他會引雷電,真的!求殿下信我!”
“我看你是見我與他走得近,心中苦悶,”太子擡了手又在他腦門上一敲,笑道,“西夢鹽礦不足,以鹽換馬很合理,我們談得好好的,他沒必要圖謀不軌,再者說,什麽作法什麽引雷,我最痛恨這些歪理邪說!”
“殿下不信我?”秋搖眉頭都快擰成了麻花。
“秋搖,你過于緊張了。”太子道,“真有要事你可以讓人通報,怎就這麽闖進來?”
這番莽撞大不應該,朝中本就一直有太子寵幸侍讀的流傳,而秋搖口中又是驚人之語,不免引起騷動。
秋搖了然,跪下認錯:“是秋搖魯莽了,對不起,求殿下恕罪!”
“起來吧!今後這些話勿要再講!”
……
那晚,太子知秋搖仍心中郁悶,要與他親密,他抵拒不從。太子以為自己在給予安撫,他卻難過得落淚。
第二日,秋搖說的那些話仍沒發生。
朝中流言蜚語頓時四起。說侍讀魅惑太子,說他慫恿太子與他國斷交,說他生妒诋毀西夢使節,說太子驕縱侍讀毫無邊界……
秋搖不管那些,他堅信鶴律心思不純,在找機會對他的殿下下手。
東宮大殿。
秋搖跪求,淚痕滿面道:“他絕非善類,殿下!适才他威脅我叫我不要插手他的事,咒我再阻礙他就不得好死,真的!這都是他的原話!”
太子無奈,喚來鶴律當面對峙。
那鶴律一概不知,喊冤叫屈:“我不遠千裏帶着誠心來談和,怎麽反倒成了要謀害比游太子的嫌疑犯了?”
太子認為鶴律沒有道理要害他,而秋搖又是那麽懇切揪心,實難斷定兩人誰在說謊。
“我看秋搖恐怕是中邪,何不傳法師來瞧一瞧?”鶴律道。
太子從不信神邪一說,鶴律的建議絕不會聽信,但見秋搖确實反常,思慮再三,傳來了宮正司予秋搖告假,許他回南鎮府休養七日。
這還是第一次“趕”他出宮。
同時為平息各種謠言,這七日,接待鶴律的事一并移交給了旁人。
十萬良駒未到,鶴律還不能回國,因着要換人接待,他特來感謝太子前一個月的招待。
鶴律給了他一道符咒。
他道:“這次來只帶了國禮,不曾想能與太子一見如故。這是我西夢的安魂符,我貼身帶着,生人用可驅邪避害,死人用可安撫靈魂,還請太子賞臉收下!”
“貼身之物,我怎麽能收下?這次是我宮中照顧不周,令鶴律太子見笑了!”
“宮中嘛,這些事常有,我不會介意更不會傳回西夢瞎說,請殿下放心。”他再次遞出那符咒,道:“我知道你不信鬼神,就當是我一片心意,收下吧!”
言盡于此,這禮物倒成了遵守承諾的信物。哪還有不收的道理?
此後五日相安無事。
第六日,鶴律帶來的那百名鐵騎一早從城門直至比游宮正殿,一齊刀槍以對。他的下屬擡上來一具屍體,聲稱比游坑害西夢太子鶴律,矛頭直指太子侍讀,他們控告侍讀下劇毒致太子鶴律于死地!
西夢的人以兵戎威脅比游不得耗時徹查,另要比游三日能交出滿意的答複否則必群起攻之。
滿意的答複,還能是什麽?定然是俯首稱臣!比游建國才幾十年,如今宏圖正剛起步,那通向西夢的運河開通還不到一年,第三段仍在施工中,哪能就此拱手讓人?
君王為控制局面先将秋搖壓入了獄中,太子受牽連,禁閉東宮不得随意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