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晴天
晴天
金舶推門進來, 給他披上外套,俯身想要抱起他。
“我自己走。”蕭厭心裏納悶,當衆秀恩愛這種事似乎并不是金舶的風格。
“忘了醫生怎麽說?你最好還是少活動。”蕭厭不吱聲了, 乖順的把腦袋搭在金舶的肩上。
“哈哈哈哈哈,一物降一物,蕭厭你平時不是挺橫麽?怎麽現在慫了?”蕭人傑嚣張的嘲笑起來,被宋鈞儀瞪了一眼,才勉強忍住。
很好, 蕭厭眯了眯眼睛,這仇我先記下了。
金舶帶蕭厭回了公寓,這裏離公司比較近, 照顧他方便一些, 蕭厭躺在沙發上看他把東西放好,然後再被抱去浴室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 洗好以後金舶給他換上舒服的睡衣, 又拿出吹風機幫他吹頭發, 蕭厭無聊的摳着手指想:“我好像退化成了個寶寶。”
“明天營養師過來評估你的情況,以後會給你定制食譜,我不在的時候你就盡量休息, 家裏新裝了監控,不許偷吃零食!”金舶仔細的幫他吹幹發絲,說。
蕭厭張了張嘴想反抗, 又意識到自己現在是戴罪之身,識相的沒有反駁。
“......對不起。”蕭厭拉住金舶的袖子, 真摯又別扭的說。
“為什麽道歉?”金舶抽出袖子, 手指穿過他的,與他十指相扣。
“你知道的。”蕭厭嘟囔。
“我知道什麽?”金舶蹲下來, 仰望着他:“知道你下手再重一點,就得和蕭榮生一起去蹲監獄?還是知道你都決定了要找他拼命,卻從始至終都沒打算告訴我?”
“對不起。”蕭厭重複。
“誰教你這麽愛人的?”金舶無力極了:“如果你為我所做的一切都心甘情願,又憑什麽認為我的愛就需要回報?”
金舶深深的吸了口氣:“蕭厭,愛不是公平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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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只會做交易。”蕭厭眼眶酸澀,被金舶逼到那個埋藏着所有黑暗的盒子面前,不得不親手揭開了它:“我連活着,都是一場交易。”
“你給我的......太多了,我怕還不起,我什麽也給不了你......”蕭厭痛苦的哭了出來:“我那天,不是故意的......我一時沖動所以才會失控,蕭榮生把我努力了很多年才湊夠的本錢全毀了,我本來沒想動手,但他動手了以後,我就再也忍不住想發洩,如果不是,不是想到了你,我可能......真的會打死他。”
“可我一想到再見不到你......我舍不得......”蕭厭泣不成聲的低下了頭。
金舶語帶哽咽的将他的腦袋重重壓進自己的懷裏,将臉埋在他的脖子上,蕭厭瑟縮了一下,感覺到經脈的跳動同樣震起一片濕濡。
“你真的......吓死我了。”金舶終于吐出壓在心底很多天的恐懼和後怕。
“是我讓你不安了,對嗎?我到今天,還是想不起來丢掉的那段記憶,但那根本不重要,因為愛你已經是我的本能,你快樂,我才能快樂,你如果下了地獄,就別想着我能上天堂。”金舶虔誠的把他的臉捧起來,痛苦的說:“蕭厭,你差一點......也要了我的命。”
“你如果想買我的愛,唯一的本錢,只能是你的心。”金舶最後說:“這才叫公平交易。”
蕭厭渾身劇烈的顫抖,終于毫無顧忌的放聲哭了起來,像是要傾倒出這些年的全部委屈,那個禁锢着他的裝滿夢魇的盒子,終于徹底被打碎,一點一點的,消散了......
從此再沒有光照不進的地方,再沒有沖不破的陰霾。
金舶找到了他的唇,涎着淚,用力的同他接吻。
他們想要将彼此吞噬,又想将自己揉進彼此的身體裏,野蠻的,傾盡全力的糾纏着,淚水混雜着唾液,傾訴着許多無法用語言剖白的心事,毫無保留的交付出自己,又貪得無厭的索取着對方。
蕭厭一點點好了起來,随着身體一起康複的,還有沉疴難愈的心。
無事一身輕,事實證明不上班是最好的醫美,蕭厭在家休養的這幾個月,整個人都圓潤了許多,氣色甚至比沒住院前還要好。
這天他慣例窩在自己的小天地裏擺爛,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蕭厭以為是金舶給他訂的營養餐,拉開門卻看見了金父金母。
印象中這還是二老第一次上門,以往都是蕭厭舔着臉去金家,這次惹了這麽大的禍,他再不要臉也不敢裝作無事發生,因此有段時間沒見過他們了。
蕭厭把金父金母讓進來,給他們倒了水,然後退回到自己的狗窩裏,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看樣子好的差不多了,”金母諷刺道:“能耐倒是不小,還挺扛揍。”
這回換金父拉了拉金母的衣袖:“那個,還是要注意休息,你媽托朋友給你弄了不少稀罕補品,讓金舶弄給你吃。”
金母甩開他的手,氣道:“你自作多情什麽?你看他把我當媽嗎?”
蕭厭手足無措,意識到自己必須有點表示,但他被人罵的時候可以游刃有餘的罵回去,卻沒有被長輩關心該怎麽應對的經驗,最後只能笨拙的道了歉。
金母見他全須全尾,紅着眼睛罵:“小王八蛋,我哪裏虧待你了,你就這麽吓我?你摸着良心問問自己,從你和金舶結婚,我兒子有的哪一樣我們少了你?可你正兒八經叫過我幾聲媽?”金母忽然哽咽起來:“我對你還不夠掏心掏肺?哪裏就比不上扔了你那女的?”
金母說着說着就哭了,蕭厭整個人驚慌失措,畢竟他有生之年從未有過哄長輩的經歷,金建邦安撫的拍了拍老伴的後背,努力化解尴尬:“行了行了,孩子這不是沒事麽?蕭厭你也是,我和你媽再怎麽不濟也是能給你們撐腰的,我們把你和金舶一樣看成自己的孩子,你卻拿我們當成外人,你媽能不傷心嗎?”
蕭厭走到金母面前蹲下來,用了一百二十萬分的真心:“我錯了,媽媽。”
金母終于止住哭,憤恨的戳了下他的腦袋:“再有下次看我怎麽收拾你!一百億算什麽?你爸給你個零花錢,也值得你去和人家拼命?”
好家夥,貧窮果然使人狹隘,金母這視錢財如糞土的氣概着實把蕭厭鎮住了,經她這麽一描述只感覺自己更蠢,于是乖乖的聽訓。
等金父金母離開的時候,蕭厭真心誠意的滿足了金女士的願望,乖順的喊了好多次爸媽,然後自己又用了很長的時間,慢慢消化從沒體驗過的來自父母的直給的溫暖。
半年以後,蕭厭徹底痊愈了,同時也正式開始了無業游民的快樂生活。
心結徹底解開以後,蕭厭如獲新生,日子過的越發恣意随性。心情好了陪金舶上上班出出差,想一個人獨處就窩在家裏,偶爾應邀去找找為數不多的朋友,這麽舒服着過久了,蕭厭有一天悟出了人生真谛:難怪有那麽多人喜歡當廢物。
當然蕭總并沒有被當米蟲的生活徹底腐蝕,蕭榮生進去之後,故意傷害加蓄意詐騙數罪并罰,他從金家騙走的錢雖然沒能如數還回來,淩霄投資卻實打實的回到了蕭厭的手上,成了金家的産業之一。
蕭厭于是又将開始打工人的日常,只不過老板變成了自己的老公。
“開工之前陪我去度個假,”金舶感慨:“去年八月的首航又沒趕上,這次可真不能再放我鴿子了。”
蕭厭猜到他準備了驚喜,并不戳破,爽快的點了點頭。
前幾天宋鈞儀帶蕭人傑見家長,給他拿了幾盒宋父私藏的好茶,蕭厭出院後又恢複了偶爾去金家打卡的習慣,于是決定借花獻佛,送給金建邦聊表孝心。
他和金父金母的相處與過去別無二致,只是少了幾分例行公事的敷衍,如今去看望二老,成了蕭厭真心期盼且從心底裏覺得十分舒适的體驗。
金母留蕭厭吃了飯,埋怨金舶不會照顧人,蕭厭渾身的病氣雖然散了,卻還是瘦,蕭厭解釋了好久,才讓她相信這純粹是體質問題,而不是金舶不上心。
午休過後蕭厭在金舶的書架上翻出一本相冊,興致勃勃的打開來看。相冊有些年份了,從金舶滿月起,幾乎記錄了他人生的所有重要時刻。
金建邦在門口看見他,想了想坐在了他的身旁,與他一起邊回憶邊聊了起來。
“金舶從小懂事,性格也和你完全不一樣,”金父略顯拘束的說:“不瞞你,我沒有和孩子鬧別扭以後交流溝通的經驗,或許氣頭上說出了一些話傷害到你,希望你見諒。但我和金舶的媽媽,都是真心把你當成自家的孩子看待,在這一點上,你不能質疑。”
蕭厭點點頭:“我知道。”
“我兒子是真的很喜歡你,”金建邦長長的嘆了口氣:“當年他跟我出櫃的時候,簡直是把感情當成兒戲,那時候他應該是剛弄清楚自己的取向,想法很不負責任,周曉悅追了他,他就随随便便答應了和人家處朋友,他告訴我以後都不會結婚,也不看重感情,合得來就處着,合不來就換人,反正圈裏都是這樣過日子的,沒什麽大不了。”
蕭厭有點震驚,他熟悉的金舶如此潔身自好,沒想到還有這麽混不吝的時候,居然還曾經想過游戲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