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結束和劫數
結束和劫數
“你家裝修的還挺漂亮。”蕭人傑大喇喇的靠在沙發上, 環顧四周評價。
剛早上六點,蕭厭陰沉着臉來開門,莫名其妙的瞪着這個不速之客。
“怎麽招待哥哥呢?好歹給我倒杯水啊!”蕭人傑大言不慚的吩咐。
蕭厭從冰箱裏摸出一瓶礦泉水, 使了十成力砸向蕭人傑的腦袋,精準無比的給他頭上添了個大包。
蕭人傑氣得差點動手,想起他的遭遇,又勸自己不跟可憐蟲計較,見蕭厭繼續把他當空氣, 想了想湊上去:“想不想揍人?要不哥帶你去蹲蕭榮生?叫上幾個兄弟,廢了他給你出氣?”
蕭厭平靜的看着他,半點波瀾也無。
“我要變現。”蕭厭冷漠的開口:“你買不買領航資本的股份?”
蕭人傑:“你發什麽瘋......”
蕭厭不等他說完:“我手上領航資本的股份, 市值差不多有一百億, 宋鈞儀自己一個人吃不下這麽多,和別人談時間拖的太久了, 你們蘭家剛拿到錢, 投資領航資本一定不會虧, 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你為什麽還要猶豫?你不想......和宋鈞儀開夫妻店嗎?”
“你說什麽屁話!老子在你眼裏是趁火打劫的人嗎?”蕭人傑氣罵。
“你為什麽不趁火打劫?我們不是仇人?現在你有機會奪走我全部的資産,我願意對你俯首稱臣,這筆買賣你一點都不吃虧, 為什麽不幹?”蕭厭有理有據的步步緊逼。
“你別這樣,有事我們等宋鈞儀回來了一起商量,你先......冷靜一下。”蕭人傑從未見過蕭厭如此反常, 想象中的崩潰、憤怒、暴虐全都沒有出現,甚至能思路清晰的咄咄逼人, 和往常別無二致。
“我怎麽不冷靜?”蕭厭嗤笑:“你如果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就只能抛售領航資本的股票,到時候股價震蕩, 我只管拿錢走人,遭殃的只有宋鈞儀,他會失去對領航資本的控制權,嚴重一點說不定領航資本還會因擾亂市場被調查,他的事業會被我毀的幹幹淨淨,他會和我一起死,你更願意這樣?”
“你!你特麽的是不是腦子壞了?不想着對付蕭榮生,反而想着對付自己人?”蕭人傑驚呆了。
“我、要、變、現!”蕭厭冷冰冰的一字一句重申,每一個字像被咬碎了再拼好,僞裝成從未粉身碎骨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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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變現變現,”蕭人傑怕了他,決定用緩兵之計:“你也說了這得不少錢,那我總要跟我媽商量一下吧?你讓我考慮考慮。”
“你現在就給蘭馨打電話。”蕭厭死死的盯着他。
完球,這孩子簡直魔怔了,蕭人傑半點糊弄不過去,只得推脫這會兒時間太早了,好歹等他媽睡醒了再騷擾她。
蕭厭暫時放過了他,腦袋裏又開始一遍接一遍盤清楚每一個細節。
蕭榮生一定拿金舶威脅了金家,才換了那麽多的錢。怪我太大意了,淩霄投資半個月就完成了易主,我真是昏了頭,居然輕易就相信了會有這樣的好事。哪裏會有突如其來的幸運?不過都是處心積慮的陰謀罷了。不該小看蕭榮生的卑鄙,不該......。
“喂,你餓不餓?咱們要不要先去吃飯?”蕭人傑見他不說話一個人發起呆來,戳了他一下。
“你去吃,吃完別忘了打電話。”蕭厭古井無波的說。
打電話打電話,這家夥現在腦子裏除了錢沒別的,宋鈞儀就是瞎操心,像蕭厭這種冷血動物,怎麽可能因為這點事兒就想不開?這不是挺積極的在解決問題嗎?
蕭人傑默默在心裏吐槽,面上敷衍過去,其實和蘭馨商量只是個托詞,他媽早就不管事了,蘭家的資産他完全可以自行調用,只是現在摸不清蕭厭是不是清醒,還得等宋鈞儀回來再做定奪。
蕭人傑死皮賴臉的在蕭厭家裏賴了一整天,在蕭厭忍無可忍的把他扔出去之前,宋鈞儀終于及時趕了回來。
“救大命,他別是被蕭榮生整瘋球了!”蕭人傑悄聲和宋鈞儀吐槽。
“事情你都清楚了,我要變現,你能收多少是多少,剩下不夠的,我和蕭人傑說好了由他來補。”蕭厭一句廢話沒有就直奔主題。
“不是,我什麽時候和你說好了?你想賣老子還不想買呢,有你這麽逼良為唱的嗎?”蕭人傑無語了。
“你不會用成語就閉嘴!”宋鈞儀掐了他一下,這什麽破比喻。
“你真想清楚了?”宋鈞儀試圖和他講道理:“我知道現在的情況很糟糕,但你冷靜下來考慮考慮,無非就是欠了金家一筆錢罷了,這個錢咱們又不是還不起,現在領航資本發展的很好,一百億是不少,但要湊這些錢無非也就是一兩年的時間而已,你一向最沉得住氣,別被無恥小人打亂了自己的節奏。”
“我要變現。”蕭厭執拗的看着宋鈞儀。
“蕭厭,你有朋友,有金舶,你不需要逼自己,你有路可以走。”宋鈞儀耐心的繼續勸。
“我要變現,”蕭厭始終堅持:“你幫不幫我?”
宋鈞儀:“我不是不幫你,我只是......”
“幫我就買股權,不幫我就滾,我只有這兩個選項。”蕭厭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決絕的說。
此時的沉默震耳欲聾,宋鈞儀終于敗下陣來:“你如果真要這樣,我能買多少買多少。”
蕭厭的視線轉向蕭人傑,執著的,不妥協的,又隐約藏着一抹哀求。
“買買買,老子又不虧,你別這麽看我!”蕭人傑覺得自己八成也瘋了,居然沒辦法說出拒絕兩個字。
“多謝。”蕭厭像抽幹了最後一絲力氣,低聲說:“我累了,想睡了,明天我就讓律師處理。”
宋鈞儀憂心忡忡的帶着蕭人傑離開,蕭人傑感慨着問:“他這樣,還正常嗎?沒想到有一天還能聽見蕭厭跟我說謝謝,怪不可思議的。”
宋鈞儀苦笑:“你覺得呢?斷自己所有的退路,只求別人一個圓滿,我都分不清楚蕭榮生和金舶,到底哪個才是蕭厭的劫數?”
“他就甘心便宜蕭榮生那個畜生?”蕭人傑理解不了:“這時候不應該找他要錢嗎?冤有頭債有主,他幹嘛要替蕭榮生背鍋?”
“還沒顧上罷了,”宋鈞儀想了想交代:“你要是信我,就先把錢給他,手續後面再補。他的心結始終在這裏,錢沒了就沒了,至少別讓他麽多年的努力都功虧一篑吧。”
從蕭家回來,蕭厭就沒閉過眼睛,他呆坐在床上對着面前的挂鐘,像行将就木的病人等待死亡的倒計時。
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蕭厭抖了一下,對着屏幕上跳動的名字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沒忍心挂斷。
“睡了嗎?”金舶吹着海風,面對着自己精心準備的一切,雖然現在還不到驚喜揭曉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要和蕭厭分享自己的喜悅。
“困了。”蕭厭努力維持往日的平靜。
“我後天就回去,想我沒有?”金舶溫柔的問。
“想。”蕭厭沒有半分遲疑,而此刻的思念像被裹住的木乃伊,讓他溫暖又令他窒息。
“今天怎麽這麽坦白?”金舶笑起來:“那你親親我。”
“好。”蕭厭把嘴唇貼近話筒,以吻封緘。
“這麽乖?那我是不是該獎勵你一下?”蕭厭難得有這麽聽話的時候,金舶有些受寵若驚:“那就獎勵你愛我一輩子吧。”
“......可以......嗎?”我......還配嗎?
蕭厭聽見自己平靜的說完晚安,平靜的挂斷電話,臉頰上好像有無數的蟲子爬過,順手一拂,摸到了一片濕濡。
他又把視線移到那座挂鐘上,靜靜的等着天亮。
蕭厭看到了那座樸實又安寧的小院子,門半掩着,樹下的木馬慢悠悠的晃蕩,不遠處兩個小男孩頭對着頭靠在一起,研究正在搬家的螞蟻。
母親撩起圍裙邊擦手邊從廚房走出來,笑着喊一聲:“吃飯了!”
孩子們于是打鬧着往屋裏跑去,須臾之間,院子空了。
蕭厭想跟上去,可剛剛還言笑晏晏的女人卻一把将他推出門外,這股力量太大了,蕭厭像從懸崖墜落一樣,被重力撕扯的痛不欲生,似乎預感到了墜地後四分五裂的結局。
然後他從柔軟的床鋪上醒來,他變成了一具活動的屍體,他夾在人群中格格不入,忍受着唾罵,羞辱......他無能為力的反抗,敷衍着遠離,他有時候躲起來,躲不過就忍,忍着忍着又成了習慣,習慣做個任人擺布的木偶。
然後有一天,有一個人帶他回家,給習慣啃面包的他準備世界上最好的食物,給習慣衣衫褴褛的他穿上光鮮亮麗的衣服,給習慣嫌棄厭惡的他擁抱和親吻。
于是這具屍體,終于感受到了胸腔裏心髒的跳動,經年累月的灰敗裏多了一抹觸目驚心的鮮紅,他努力學習做個正常人,他開始期待像他一樣擁有顏色。
跳動着的鮮紅慢慢暈染開,暈染出五彩斑斓的鮮活,腐爛的血肉逐漸愈合,枯骨被新生的肌肉包裹,然而就在他即将脫離腐朽的前一瞬間,一只尖銳的手刺進他的胸腔裏,偷走了他跳動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