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湧
暗湧
蕭厭在文件上簽上自己的大名,知道事情還沒完。
果不其然,股東會剛散場沒多久,蕭榮生就給蕭厭打了電話,讓蕭厭晚上和金舶一起回家吃飯。
蕭厭估計不露個臉這事還要掰扯,于是晚上一個人回了蕭家。
蘭馨和蕭榮生沒見到金舶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桌上特意準備的美食顯得格外諷刺,蕭厭連門還沒進,蘭馨就開始質問:“讓你把人帶回來,人呢?”
“他沒空。”蕭厭說。
“是他沒空還是你敷衍我們?”蘭馨諷道:“一個多億都舍得扔,陪你吃頓飯卻不肯?真以為我們好糊弄?”
蕭厭只當沒聽見,意興闌珊的走到沙發旁坐下,面向蕭父:“什麽事?”
“關于遠舶科技的投資,你和金舶提了嗎?”蕭榮生問。
“沒提。”蕭厭答的十分坦蕩。
“那還不趕緊提!你總要為家裏争取個機會,你要清楚,家裏才是你最大的靠山......”蕭榮生擺出一副為他好的架勢開始勸說。
蕭厭始終不答應,不拒絕,不開口,由着他表演,等蕭榮生終于閉了嘴,才問:“還有別的事嗎?”
蕭榮生沉默,蕭厭于是起身就走,身後傳來摔杯子的聲音。
應付完蕭榮生和蘭馨,蕭厭看了看表,估計金舶應該已經忙完了,于是掏出手機給他發了個微信。
蕭厭:“下班沒?我去接你?”
金舶:“晚上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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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厭:“好。”
夜露深重,蕭厭拉了拉衣領,迅速上了車。
他把車開到金益集團門口,安安靜靜的坐在車裏等。印象中這樣的情況并不常有,以前總是金舶接他,沒想到如今卻反了過來。
曾經的蕭厭對此習以為常,如今嘗過一個人孤零零坐在車裏等待的滋味,才知道金舶日複一日的堅持裏埋着多少深情。
這份深情,蕭厭想要自己配得上。他知道自己出身不好,所以只有自己本身足夠好,才有資格站在金舶身邊。
蕭厭無聊的盯着金益集團燈火通明的大樓,見金舶辦公室的燈沒亮,猜到他大概是在開會,晚間氣溫驟降,車裏的空調吹的蕭厭頭疼,又坐了一會兒,蕭厭終于承認自己比不上金舶深情,果斷決定不再委屈自己。
他拔掉車鑰匙,下車伸了個懶腰,晃晃悠悠的坐電梯上了六樓。
發布會召開在即,金舶果然是在和技術部開會。幾個資深工程師正在模拟演示程序,金舶蹙眉坐在首位,冷青松坐在邊上和他對細節。
會議室并不怎麽安靜,因此敲門聲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蕭厭等的不耐煩,幹脆自己推開了門。
嘈雜的背景音瞬間消失,數十雙眼睛齊刷刷回頭盯着他,饒是蕭總再淡定,此刻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出現有那麽一丢丢突兀。
不過他臉皮厚也不是一天兩天,坦蕩的邁步向金舶走去。
“你怎麽來了?”金舶好險沒掀桌子,眉頭皺的死緊,他這人在某些方面刻板的很,比如工作時間不喜歡被任何與工作無關的人打擾。
“接你下班。”蕭厭理直氣壯,瞥了冷青松一眼。冷青松迅速起立,把位置讓給了蕭厭。
蕭厭半點不客氣的拉開椅子坐下。
“我在開會!”金舶克制的提醒。
“哦。”蕭厭摸出手機發微信,頭都沒擡。
他表現的太坦蕩,倒顯得金舶大驚小怪。金舶壓着一肚子的不滿,忍着把蕭厭扔出去的沖動,最後還是示意繼續。
于是短暫的插曲過後,會議室恢複正常,幾個專家仍然讨論的熱火朝天,冷青松換到了金舶的另一邊,其餘人員各忙各的,需要彙總意見的時候再統一聽金舶的指示。
金益集團財大氣粗,會議室的座椅都是人體工學設計,比車座舒服多了,室內溫度怡人,耳邊鬧鬧哄哄的輕聲低語,蕭厭神經緊繃了一天,在這種氛圍裏,很快就困得有點睜不開眼。
這會兒統一在順發布會的流程,輪到技術總監發言,他正按照思路講解新産品的研發亮點,蕭厭十分不合時宜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技術總監的音調拐了個彎兒,好險重新轉了回來,蕭厭迷糊着沒意識到自己又成了焦點,腦袋直往桌子上栽,從他進門起金舶就完全沒法集中精神,當事人沒覺得有什麽,他卻開始擔心這貨別真的碰了頭。
想什麽來什麽,蕭厭腦袋一點一點的,打了兩個盹兒之後,額頭咚的一聲,果然磕到了桌面上。這一下不怎麽響亮,但夾雜在人聲裏卻顯得格外突兀,技術總監拐回來的音調又跑偏了,金舶煩不勝煩,正準備趕他去別的地方睡,蕭厭迷糊着揉了揉腦門兒,抓起金舶的胳膊,兩手環抱着壓在了腦袋底下,舒服的蹭了蹭。
金舶氣得要瘋,這人......能不能看看場合!剛要把手臂抽回來,蕭厭本能的抱緊,含混的嘟囔:“困,別動。”
金舶于是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一邊賭氣自己怎麽就對蕭厭狠不下心,一邊又覺得一個個裝作若無其事實際偷偷吃瓜的嘴臉萬分可恨,對着卡殼的技術總監氣道:“你忘詞兒了?”
技術總監被老板恫吓,立刻回魂兒繼續往下說,不自覺的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蕭厭被忽然洪亮的聲音驚擾,微微抖了一下,金舶沉下臉來,不客氣的又沖着技術總監發難:“你耳背嗎?”
技術總監心領神會,急忙壓低了音量。
會議後半程一半的人都在跑神兒,主要大老板僵着一只手臂心甘情願給人家當人肉抱枕的畫風太抓馬,好不容易挨到了散會,冷青松給了金舶一個“兄弟會還是你會”的眼神,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偌大的會議室很快就只剩下半身僵硬的金舶和兀自睡得深沉的蕭厭。
只是和舒展的身體相比,他的夢境卻不怎麽讓人愉悅。
夢裏回到金家向蕭家提出聯姻之後,蕭厭坐在蕭榮生和蘭馨面前,無聲的對峙。
“以為自己攀上高枝了,所以就打算過河拆橋嗎?”蘭馨怒不可遏,手裏捏着蕭厭遞給上司的辭呈。
“蕭家養了你這麽多年,你真以為我們是在做慈善?你要走也行,先把這些年欠我們的還清。”蕭父冷笑。
“蕭榮生,翻來覆去就這一招,有意思麽?”蕭厭冷漠的看着他的親生父親。
“你三歲起我好心讓你進門,這些年供你吃喝供你上學,我就是養條狗也知道給我看門吧?我告訴你蕭厭,你既然姓了蕭,就得給蕭家賣一輩子命。”蘭馨激動接話。
“一輩子?你買得起嗎?”蕭厭平靜的重申:“我說了這婚可以不結”。
哐啷一聲,蘭馨随手抓起茶杯向蕭厭扔去,蕭厭閃躲不及,茶杯從額角擦過,在他身旁摔得粉碎。
“蕭榮生!你還管不管!我早說了他是個白眼狼!果然你們蕭家沒一個好東西,都是白眼狼!白眼狼!”蘭馨怒火攻心,蕭榮生急忙賠笑安撫:“你先別氣,先別氣。”
“你以為這事由得了你?金少爺看上你是擡舉你,你想讓我們得罪金家那是做夢!這婚你願意也得結,不願意也得結,我就直話跟你說了,攀上金舶這棵大樹,是你小子走了狗屎運,你給我好好珍惜機會,多為淩霄投資考慮,否則我能栽培你,同樣也可以毀了你。”蕭榮生大言不慚的說。
“我不。”蕭厭早就習慣了笑話一樣的人生,然而這樣的生活,他一秒鐘也不想再繼續了。
“那你大可以試試!別以為有人撐腰我就拿你沒辦法,”蕭榮生神色中滿是不容置疑的陰狠:“胳膊自然擰不過大腿,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對金家來說,我們成事或許不足,想要敗事卻是綽綽有餘,你想魚死網破,你老子我也不是吃素的。”
蕭厭早料到會是這個結果,抱臂冷笑,沒有說話。
“金家已經答應了聯姻的條件,你和金舶結婚以後,給我好好把握機會,以回報我們對你的器重。”蕭榮生以為他服軟了,慢條斯理的說。
蕭厭站起來,整了整衣袖,平視着蘭馨和蕭榮生:“你們要和我談條件,那就得有誠意。”
“你說的對,我的确是你們養的一條狗,”蕭厭轉向蘭馨:“你放心,占你便宜我惡心,但打工麽,就得開合适的價錢,欠你們的,我可以連本帶利的還,等我還夠了,咱們也就兩清了,以後我不想再和你們扯上任何關系。”
“是我小看你了,沒想到你還會大義滅親。”蕭榮生冷嘲熱諷。
“蕭榮生,”蕭厭平靜的盯着他:“你聽好了,別跟我扯什麽父子情深,你養我為了什麽自己心裏清楚,演給誰看呢?”
蕭榮生憤怒的舉起手臂,想象中的巴掌卻沒有落下,而是險些被蕭厭捏碎了腕骨。
他忽然察覺到蕭厭早已不再是任他随意拿捏的年紀。
“明天我讓律師過來,既然是合作,咱們就慢慢談,談攏那就罷了,如果談不攏,就像你說的,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能魚死網破,我也能。”
蕭厭放下狠話,頭也不回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