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棒棒糖
棒棒糖
一路無話,金舶自己別扭,蕭厭卻習以為常,他這人本來就喜靜,沒人打擾反而覺得舒适。
金舶父母住在城郊的私宅裏,金建邦發跡以後,選了風水寶地買了塊地皮,請了最知名的設計師建造了這座豪宅,四周是近四米高的圍牆,大門口有保安,旁邊是地下車庫入口,從外觀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高級小區,按照金建邦的說法,這叫財不外漏。
金家三代從商,金建邦的父親當年就是華爾街的風雲人物,後來傳到金建邦手裏,開始做實業,産業遍及基建,地産,船舶,港口,零售等,商業布局全球開花,五年前金舶接手家業,又開始進軍航空航海設備等高科技領域,僅憑明面上的財富,金家就能位列全國前列,但實際遠不止如此,比起股權資産等身價,金家手裏的真金白銀才真的是不容小觑,只不過金建邦為人低調,是妥妥的隐形富豪。
金建邦就金舶這一個兒子,自小聰明悟性高,沒半點資本嬌養出的惡習,才華橫溢三觀正,為此金建邦不止一次感恩祖墳冒煙,打破了富不過三代的慣例,一代更比一代出息。直到金舶跟他爹媽出了櫃,金建邦才頓悟慣例不是那麽容易被打破的,財富确實延續了三代,可惜香火斷了。
但其實金建邦兩口子什麽大風浪沒見過,對命運的安排始終秉持順其自然的态度,當初金舶出櫃,他爹抽他也并不是因為接受不了他的性向,而是覺得他視感情為兒戲。後來他和蕭厭結了婚,事業節節高升,日子和和美美,雖然這個兒婿不怎麽讓人滿意,他父母也并沒有過多幹涉。
金舶回來提前沒打招呼,因此金母很是驚喜,蕭厭敷衍的問了好,居然還提前備了禮物:“新的按摩精油。”
“坐吧。”金母面上不冷不熱的接過,其實心裏還是滿意的,上次蕭厭過來碰上她戴着頸椎治療儀,沒兩天就有個高級理療師上門給她按摩,這段時間調理下來确實已經好了許多。蕭厭看上去吊兒郎當,其實也不算一無是處,說的少做的多。
婚後盡管兩家從不往來,蕭厭卻是懂禮數的,不管相處再怎麽別扭,雷打不動的月月上門,比自己兒子還殷勤,幾年堅持下來,金母勉強算接受了這個兒婿。
金母親昵的拉着金舶的手在沙發上坐下,金建邦随即坐在了他身旁,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問:“身體沒事了吧?公司的事情怎麽樣?要不要我派人幫忙?”
蕭厭窩在沙發角落裏,一點不客氣的從茶幾上端起一盤草莓自己吃。
金舶回過神來,搖了搖頭:“不用,沒什麽影響,就是有些事還沒想起來。”
金建邦一直沒覺得兒子失憶是多嚴重的事情,上次事故把老兩口吓了個半死,金舶能完好無損只是腦袋砸出個血包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相比之下失憶這點後遺症實在不算什麽。見他不想多說,也就不再追問。
飯後金建邦把金舶叫到了書房,金舶還沒開口,就先遭到了父親的一通數落:“你也太胡鬧了!從小就教你要藏鋒,你倒好,就算你再喜歡他,難道非要鬧得人盡皆知嗎?怕別人不知道他是你的命根子,一出手就是一個多億?”
金舶聽出來他爸說的是競拍的事,急忙解釋:“我失憶婚變的輿論最近鬧得太兇,所以借此炒作一下,免得再發酵下去。”
金建邦恨鐵不成鋼的瞪他一眼,知道他在找借口,但也睜只眼閉只眼的接受了這個解釋,語氣緩和了一些:“怎麽突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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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想問問您,”金舶想了想直接開口:“當初您為什麽要讓我和蕭厭聯姻?”
金建邦一臉震驚:“我讓你聯姻?你連這個也忘了?”看來兒子失憶的情況比他以為的嚴重的多。
要是知道他兒子不僅忘了怎麽和老婆結的婚,順帶連老婆也一起忘了,金建邦估計能考慮考慮要不要逼他離一個。
金舶點點頭,等着老頭子給他答疑解惑。
“那還不是因為你非人家不可?!”想起這茬兒金建邦就來氣,蕭家這種門第,別說聯姻,正常情況下寒暄他都覺得掉價。上梁不正下梁歪,蕭榮生軟飯硬吃私生活混亂,烏煙瘴氣的不說,更是滿肚子算計,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活脫脫一副小人嘴臉。要不是當年金舶執意堅持,蕭厭根本不可能進門。
“我,非他不可?”金舶喃喃重複。
“你那時候追人家追的人盡皆知,蕭家看準了這一點,談婚事的時候,一開口就要股份,後來當然談不成,于是退而求其次,彩禮又加了百十來份合作合同,前腳你們剛結婚,後腳咱們兩家合作的項目就上了頭條,說是商業聯姻,你不清楚自己倒貼了多少?”金建邦想起蕭家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做法就來氣,只是怕傷了金舶的自尊心,這才從沒提起過。
原來如此。
“好在蕭厭還算本分,這些年已經盡可能把影響降到了最低,你既然選了他,就好好過日子吧,左右也就是錢的事,咱家又不差那一點。”金建邦怕話說重了,語氣回轉了一些。
他對自己的親家沒有半分好感,金舶和蕭厭結婚之後蕭家沒少拿金家做文章,但都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私下裏兩家其實并無往來,他也清楚這是蕭厭故意為之,就因為蕭厭處事有分寸,算是個讓人省心的,金建邦覺得自家兒子的眼光還算湊合,慢慢才接受了現實。
金舶心不在焉的點點頭。
他想過情況複雜,卻着實沒料到自己會為了蕭厭如此......奮不顧身。
從書房出來,金舶去了自己從前的房間,他和蕭厭結婚以後,這裏就被用來放置舊物,正好可以看看能不能有些線索幫助回憶。
推門進去,他對這裏比對他和蕭厭的卧室更加熟悉,大學畢業前他一直都住這兒,左邊的衣櫃裏挂着他的校服,書桌上整齊的擺放着曾經的教材和筆記,儲物櫃後面有個保險櫃,裏面放着他的貴重物品,有生日時父母送的手表,收藏級的紅酒,孤品詩集等。
金舶翻看着這些寶貝,忽然在琳琅滿目的珍藏裏,發現了一個異類。
一根棒棒糖。
糖紙裏墊了東西,重新套在吃完的小棍上,複原成沒被拆過的樣子。
廉價的牌子,棒棒糖裏最便宜的那種,葡萄口味,又酸又甜。
金舶仔細打量着它,忽然想起了它的來歷。
大學時他是豐大辯論隊的隊長,大三那年,他帶隊去明大打比賽,由于路上堵車,沒時間吃早飯,大家都餓着肚子上了戰場。
偏偏比賽的特邀嘉賓是明大的教務主任,致辭時長篇大論的說了很久,等比賽結束,雙方辯手又互相溝通交流了一番,因此等到有時間吃飯,已經是下午兩點。
金舶他們對明大不熟悉,明大的隊長便帶他們去校食堂吃飯。金舶比賽前幾天感冒剛好,身體還有些虛,排隊的時候就有點不舒服,饑餓感極其強烈,排在他前面的男生帶着耳機垂頭站着,鴨舌帽壓的很低,看上去像沒睡醒,好不容易輪到他,下一個就是自己,金舶松了口氣。
然而這人不知是不是選擇困難,居然對着牌子猶豫起來。
“特價套餐沒有了嗎?”他懶散的問。
“來晚啦,特價套餐十二點以前就賣完了,這會兒只能單點。”大媽熱情的推薦:“今天的紅燒肉不錯,吃辣的不?要不來個水煮肉片?”
“不了,那就土豆絲蓋飯。”鴨舌帽從兜裏慢悠悠掏出飯卡,放在刷卡器上,滴的一聲,餘額顯示剩餘0.7元。
應該是家裏比較困難,念頭一閃而過,終于要輪到自己了,金舶已經準備好了要開口點餐。
誰知那男生居然沒離開,而是指着大媽手邊的棒棒糖桶問:“這個多少錢?”
大媽耐心的介紹:“你要哪一種?有進口的,不二家的,還有水果的,價格都不一樣。”
“這種多少錢?”鴨舌帽指着一個小熊造型的問。
“這種兩塊。”大媽說。
“這個奶油的呢?”鴨舌帽又問。
“奶油的一塊。”大媽接着說。
金舶煩躁的不行,猜到他是買不起,要不是因為他沒有明大的飯卡,差點想直接替他刷了算了,就見那男生猶豫了半天,妥協似的又問:“最便宜的多少錢?”
“這種,五毛一個。”大媽抽出一根遞給他。
他接過棒棒糖,又再次慢悠悠的刷卡,這回餘額只剩下0.2元。
這回可算是結束了,等他走開,金舶正要開口,突然一陣心慌,很快渾身冒冷汗,話說了一半頭就暈的不行,身體不受控制的晃了一下。
隊友立刻扶住他,驚慌道:“你怎麽了?怎麽出了這麽多汗?”
有個同學有經驗:“是不是低血糖了?早上到現在都沒吃。”
金舶難受的厲害,眼前天旋地轉,忽然有個人撥開他面前的隊友,一只棒棒糖出現在他眼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