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複活：劉真真（2）
複活：劉真真（2）
真真依稀記得，與自己協商賠償的趙鴻儒的遺孀姓孟。市教育局也的确有一位男性高官姓孟，至于他們二人之間有沒有親緣關系就不得而知。
妻子孟岚名下有一家教育機構——鴻英教育，雙減之後面臨破産危機，通過轉型艱難生存。真真決定前去看看。
“劉老師！”走廊上，一個胖乎乎的男生率先認出了真真，和她打招呼。
“王一諾？你怎麽也在這兒？”真真認出了他是靖安一中的學生，極度偏科，是個計算機怪才。因為經常纏着真真問問題，還跟她分享二次元愛好，所以兩人關系不錯。
“我當然是來上課的啊。劉老師，你也是來上課的嗎？”王一諾童言無忌。
“噓——不許胡說！”真真捂住了王一諾的胖嘴，“在職中小學老師不能校外兼職，我是來找朋友的。”
“可是趙老師以前也來過啊。”
“趙老師？你是說趙鴻儒趙老師？”真真偷偷将王一諾拉到一旁，小聲問，“他來幹什麽？”
“來補課的啊，就在那兒。”王一諾伸手一指，真真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是一個上了鎖的小房間。
“補數學？你上過？”
王一諾用力點頭。
“一起補課的還有誰，你認識不？”
“張浩然、徐子衿、蘇銳……”王一諾報出了一串名字。
“那你有沒有發現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王一諾歪着腦袋用力想了想，搖了搖頭。
“那蘇銳呢？她和趙老師關系怎麽樣？”
“蘇銳經常被單獨留下來，還有徐子衿。”
終于問到了重點，真真心髒猛地一跳：“為什麽？”
“她們學得好，老師喜歡咯。”
“那你有沒有被留下來？”
王一諾想都沒有想，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上課時間到，王一諾進了教室。真真觀察他剛才所指的房間，門外并不像其他教室有房號标記，連窗戶也沒有，被其他房間夾在角落，更像是個雜物間。她正想透過門縫往屋裏看，身後一個聲音響起：“你在幹什麽？”
真真被吓了一跳，轉過身，對方正是孟岚。
孟岚顯然也被吓了一跳：“是你？你來幹什麽？”
“孟老師，咱們借一步說話。”
*
孟岚将真真請到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
“賠償金都已經給你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孟岚雙手抱胸，不耐煩地翹起二郎腿。
“你放心，我不是來談賠償的。我有可靠消息，那不是一場普通的交通事故。”
“哦？那是什麽？”
“是兇殺。只要你配合我找出兇手，咱們可以多要點賠償，雙贏。”
“我憑什麽相信你？”
她的反應讓真真好奇：“你不感到憤怒嗎？他是你丈夫，你不想揪出真兇為他報仇嗎？”
“你要聽實話嗎？”孟岚放下二郎腿，雙手拍在桌上，“殺得好。”
輪到真真懵了。
“我跟他已經沒有感情了，他又不肯離婚，正好，一了百了。”孟岚接着說，“我還要謝謝他的死亡賠償金，讓鴻英教育起死回生。”
她的态度讓真真懷疑自己是不是漏了一個兇手。
“你的父親是不是教育局的孟局？”真真問。
“2020靖0120刑初2349號。”孟岚答非所問，報了一串號碼。
“那是什麽？”真真不得其解。
“裁判文書的案號。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麽多。”
孟岚打開辦公室門，做出送客的姿态，真真只好離開。與此同時，一個紮着雙馬尾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而來，一把撲進孟岚的懷抱，甜甜地叫了聲“媽媽”。
*
市高級人民法院網站上有公開的裁判文書可查。真真輸入案號，搜索結果中出現了一則誣告案的刑事裁定書。
受害人趙某某，男，出生年月日和住址都與趙鴻儒相符。案件的大致經過，為被告人捏造趙某某□□其女兒的事實，誣告陷害趙某某。公安機關經過審理作出不予立案決定，将被告人抓獲，判處誣告陷害罪。審判長名字一欄，姓孟。
由于名字被隐去，真真也無從得知涉案的女生是誰。想要去找人求證，卻不知該找誰。
真真去查看了徐子衿交上來的網站作業。她的日記表達了對Z的愛戀，和對S的濃濃恨意。初看的時候，真真以為是少男少女間的感情糾葛，沒有在意。今天聽到王一諾的說法，重新看了一遍，才細思極恐。
“Z，沒有你的數學課度日如年，沒有你的每一節課都度日如年。你為什麽要留下我一個人？為什麽不把我帶走？”
“Z，我好想你。我還是無法原諒你的移情別戀。S有什麽好？我哪裏比她差？我乖，我聽話，我超額完成作業，我不鬧了，你回來好不好？”
“S,你怎麽還不去死？Z已經走了，你滿意了？他連死都是帶着對你的愛。你為什麽不去陪他？你怎麽還有臉活着？！”
假如Z是趙鴻儒，那麽S就是蘇銳？這人物關系似乎也對得上。
一個已婚中年男老師，有這麽大的魅力讓幾個女學生為自己争風吃醋？
真真再次查看了蘇銳的作業，依然是平平淡淡樸實無華的學習心得。在提交作業之後，似乎還在更新，筆耕不辍。
真真查看了網站源代碼，發現了一段被注釋掉的亂碼。這亂碼亂得司空見慣，是編碼格式不一致所致。真真調整了編碼格式，獲得了一段語句通順的日記：
“ZHR，u monster. I will NEVER ive what u done 2 me. NEVER EVER!!!”
“你的一切都made me sick. Go to HELL”
“大家都不喜歡周老師，可我偏偏喜歡她，即使她課講得一般，起碼她不是exr。”
這個年紀的孩子都很喜歡用縮寫加中英夾雜，真真連蒙帶猜才破譯了出來。ZHR——趙鴻儒，對得上。
拜托，你能不能說詳細一點？他對你做了什麽？
此後每一天，真真都在觀察蘇銳的網站，但對方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存在，不再更新。
這小妮子，還知道埋點獲取訪問人數嘛，是個可塑之才。
*
一天上着計算機課，課堂上少了兩個人：蘇銳和徐子衿。
真真心中警鈴大作，沖出機房找人，在走廊上與周盼撞了個滿懷。
“你幹嘛？”周盼揉着被撞疼的額頭問。
“蘇銳和徐子衿，不見了！”真真拉上周盼一起找。
“找學生一起，人多力量大！”周盼發動了全班學生協助。
學生們感到莫名其妙：“翹課而已，這麽緊張？”
“別人翹課也就算了，可是蘇銳诶，蘇銳怎麽會翹課？”有學生發現了異樣。
“我知道她們在哪兒！”
幾個女學生把兩位老師帶到了實驗樓的天臺，她們果然在那兒。
徐子衿哭得臉都花了，站在樓頂邊緣，似乎正在與蘇銳争吵。
“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見到滔滔的人群，徐子衿威脅。
周盼張開雙臂，攔住湧如潮水的學生們。真真與周盼交換眼神，喊話道：“子衿，你別激動，有什麽話下來再說，好不好？”
“我不要！你們根本不懂我，能聽我說話的人已經不在了！”徐子衿情緒激動，指着蘇銳的鼻子，“都是你，都是你個賤女人！”
“随便你怎麽說都好，你這樣真的不值得。”蘇銳不愠不惱，試圖和她講道理。
“蘇銳，你回來。”周盼将蘇銳叫回，而後低聲問，“發生了什麽？”
“她因為趙老師的事要死要活。”蘇銳用只有兩人聽到的音量回答。
“同學們，都回去，回教室坐好。”周盼一面安排學生撤離，一面低聲吩咐班長，“去通知校長和保衛處，報警。”
“子衿，老師想幫你。有什麽委屈，說出來，老師幫你想辦法。”真真開解道。
徐子衿邊哭邊搖頭，聽不進任何勸慰。
“子衿，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那個人，比你大很多歲，對不對？”周盼一面輕聲說，一面試圖靠近。
徐子衿怔住了，呆呆地望着周盼。
“他不在了，你想去找他，對不對？”周盼接着說。
徐子衿用力地點了點頭。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愛你，他絕對不希望你這麽做。你好好活着，才是他想看到的。”
“可是他……”
“如果他不愛你，你就更沒有必要，巴巴地去讨人嫌。”
“不，我要去找他問清楚，他為什麽不要我了！”
“他不是不要你了。人有旦夕禍福，發生這樣的事情誰都不想的……”真真說道。
“不，我想。”蘇銳突然接茬，“徐子衿你清醒一點，他比我們大這麽多歲，這場關系從一開始就不是對等的！你以為你愛他？你錯了，是他在利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