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不曾擁有你

第19章 什麽都挽回不了

什麽都挽回不了

“我們能聊聊嗎？”

洛一的身體緊緊貼着她的，嚴絲合縫。

如果是之前，方溪言的心跳早就抑制不住地為對方的靠近而加速。

可如今的方溪言只是為自己感到悲哀。

“你想要和我聊什麽呢？”方溪言回答她，又好似自言自語。

“方溪言，你媽媽的事，我也感到很難過，但是，逝者已矣，你媽媽一定不希望你這麽對自己。”

“我怎麽對自己了？你又怎麽知道她考慮過我的感受了？”

“她就是想用這種方式懲罰我呢，我這樣子不是正和她的意了。”方溪言沒有什麽感情地說。

“怎麽可能。”洛一一口否定，“天底下沒有哪個母親會希望自己的孩子難受痛苦的。”

“呵，她只怕我不夠慘呢……”

洛一松開摟着方溪言的手，連忙捂住了她的嘴，急急開口：“不會的！”

可眼前的景象又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只見方溪言蒼白的臉上不知什麽時候挂滿了晶瑩的淚水。

“方，方溪言，你……”

方溪言扯開洛一捂在她嘴上的手，擡手用力擦了擦臉上的淚，力氣很大，臉都被她擦紅了。

“聊完了，你走吧……”

方溪言偏過頭。

洛一無意識地撚了撚被方溪言的淚浸濕的手指。

聲音有些結巴：“沒，沒，沒聊完。”

“那你還要說些什麽呢？還是就只是想留在這兒看我的笑話。”方溪言故意刻薄道。

“誰看你的笑話了。”洛一捋直了舌頭。

反應過來後，洛一又去掰方溪言的肩膀，一只手輕放在她的側臉上，帶着她轉頭，讓她朝着自己的方向。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說出那樣的話，但無論你媽媽怎麽樣吧，你都不能自暴自棄。”洛一一臉嚴肅。

方溪言直勾勾地盯了會兒洛一的臉，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低下頭不去看她。

“你知道什麽，你什麽都不知道。”

方溪言伸手推開她，從她身邊退開。

她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也讓洛一起了點火氣。

她本來就不是什麽太有耐心的人，要不是想着對方現在的心情不好，對方又是方溪言。洛一被這樣一次又一次地拒絕、推開了這麽多次，她早就想着愛咋咋地，轉頭就走了。

“我不知道，那你可以告訴我嗎？”洛一控制着聲音輕聲問她。

“不想。”方溪言梗着脖子生硬地拒絕，又狠下心接了句：“洛一，你好煩。”

這句話像刺一樣紮進了洛一的心窩，她放在對方臉頰上的手不自覺顫了顫。

我是挺煩的，人家說了這麽多次讓我走了，我還死皮賴臉地待在這兒。

“好吧，對不起，我讓你煩了，那我先走了，下次有時間再來看你，你好好照顧自己。”

說完就從方溪言身上收回手，轉身朝門口走去。

洛一走得很幹脆，因此沒有注意到方溪言伸出來又緩緩收回的手。

砰——

門被輕輕從外面關上了，方溪言脫力般緩緩蹲了下來。

.

一個多星期前。

方溪言剛碼完今天的任務，擡頭透過敞開的窗戶去看外面的天色。

想着該去煮飯了，媽媽也應該餓了，方溪言起身離開了房間。

出房間時，方溪言看見媽媽的房間門緊緊地關着，心想，媽媽睡了一下午了，頭應該會暈的，一會兒吃飯的時候跟媽媽說說，如果無聊的話，可以來客廳看看電視。

方溪言把炒好的幾個菜端上了桌，盛好飯之後，走到方琴門外敲了敲門。

“媽媽，起床了，飯好了。”

方溪言又敲了幾下。

“媽媽，吃飯了。”

房間裏面安靜得好像完全沒有人。

方溪言不自覺更用力地敲門，到了最後甚至可以算是在砸門了。

房間門被敲得震天響，就算是睡死過去了，也早該被吵醒了。

方溪言慌了，趕緊去客廳的茶幾下去找備用鑰匙。

咔嚓——

門開了。

昏暗的天光下，主卧的飄窗上挂着的窗簾随着空氣的流通，開始大幅度地飄動。

方溪言去摸門口牆邊的開關，燈開了。

方溪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主卧裏一個人也沒有，床上沒有人，窗戶開得很大。

一片死寂。

方溪言盡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媽，媽，出來吃飯了。”

她心裏懷揣着一種期冀，緩步走到靠着牆邊貼着的衣櫃那兒，好似怕驚擾了什麽似的，很輕很輕地喚：“媽，吃飯了。”

吱嘎——

衣櫃被方溪言打開了。

沒有人。

方溪言的手指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

嘩啦——

一聲紙張落地的聲音傳到了方溪言的耳朵裏，方溪言轉頭去看窗戶那兒。

一張寫滿字的紙被風吹着落在了地上。

方溪言不知道自己是懷着什麽樣的心情一個字一個字的把紙上的內容看完的。

又是怎樣下的樓，看見母親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時，自己又是怎樣的表情。

只不過，救護車把母親運往醫院，最後又搬進太平間時，方溪言擡手摸自己的臉，摸到了滿臉的，早已涼透了的眼淚。

方溪言看着母親被推入焚燒爐火化時，恍惚間記起，自己當時在房間碼字的時候，隐約聽見了一聲很沉悶的重物落地的聲響。只不過就那麽一瞬就消失了，快得方溪言以為自己聽錯了……

.

“溪言，媽媽真的好痛苦……”

“媽媽解脫了……”

“媽媽希望你能夠好好的。永遠不要喜歡女孩子。”

這是母親遺書上的內容，方溪言已經看了一遍又一遍。

從母親寫的遺書，方溪言知道了一個故事，母親過去的故事，一個悲劇。

方琴年少時和她一樣喜歡女孩子，不過和她又有很大的不同，方琴和對方兩情相悅。

她們兩個感情很好，也自以為能夠靠自己的力量克服重重阻礙，永遠幸福的在一起。

可這些所有的期望都夭折在兩人的感情暴露在陽光下的那一天。

她們為父母所不恥，被親朋鄰居随意地謾罵嘲笑。

她們的事也在就讀的中學傳開了。

後面的一切都完全失控了。

人格侮辱，校園暴力……

方琴的那個女孩承受不住幾乎來自所有人的惡意。

在一個深夜裏，割腕自殺，無聲無息的死去了。

方琴的精神崩潰了，她也想随之而去。

可最後又被學校的一名老師發現，送去醫院，救了回來。

“就想溪言當時救媽媽一樣……”

方琴用這樣一句話形容。

方琴最後沒死成，被送回家嚴加看管了起來。

父母每天在她的身邊念叨，不過态度小心翼翼了起來。

畢竟在這樣一件“醜事”發生之前，這個小女兒一直讓老兩口引以為傲。

不知道被父母和親鄰苦口婆心地勸說了多少次。

奇跡似乎終于發生了。

突然有一天，方琴對父母說“我好了。”

然後又回了學校繼續讀書。

好像之前發生的一切，都随着方琴的那句“我好了。”就這麽煙消雲散了似的。

可是方溪言卻知道，母親永遠也好不了了。

“結婚生子，多麽正确的一條路啊，人人都應該這樣走，媽媽的病好了，也走上了這條路。”

方琴在遺書上這樣寫道。

“可是溪言，當媽媽知道你也像之前的我一樣生了病時，我有多痛苦，多崩潰嗎？”

“溪言，是媽媽的錯嗎？媽媽不想因為自己過去的病，讓你也感受到生病的痛苦。媽媽只能把你關起來，媽媽想保護你……”

“畢竟生病了，可是很痛苦的……”

方溪言邊看邊哭着搖頭，想告訴媽媽，不是的，不是的，我們都沒有生病啊。

喜歡的人是女孩子也不是生病啊……

可是一切都沒用了，媽媽已經不在了，方溪言什麽都挽回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