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
八
緊張。許如一不知道該把手放在哪裏,或許就搭在扶手上好了。電影院裏為什麽會有那麽多對情侶。這杯飲料酸酸的一點都不好喝。屏幕上閃過一個她不認識的人,大概是剛剛走神了。想轉頭問問蘇眠,可餘光瞥了她一眼,發現她看得還挺認真,于是就不好意思打攪人家。先就這麽稀裏糊塗地看下去吧。
待會兒看完電影,請蘇眠吃個飯好了,許如一心想着。上次的那家餐廳太貴了,讓她破費了一次,許如一還挺不好意思的。所以就想着送她畫和花。不過反正她本來就很想送罷了。那本詩集是臨時起意送的,因為看到裏面的句子感覺很受觸動,也算是一個小小的表白吧。為了避免尴尬,許如一決定這次還是先不當面表明态度了。上次推薦的電影和這次送的書其實都很好地含蓄地表達了她的意思。
這樣就足夠了。反正她也不強求什麽答案。來見蘇眠一次她也就很開心了。
盡管前邊有些劇情和人物沒怎麽記得請,但也不影響後面故事結尾的高潮部分帶來的體驗感。影片在一幀意味深長的遠景中結束了。昏暗的影院刷地亮起了燈,倆人一下子沒從影片中反應過來,在椅子上停留了一會兒。許如一看了她一眼,倆人相視一笑。
“走吧。”“好。”
趁蘇眠上洗手間的間隙,她邊等候邊搜索附近合适的餐廳。一家江邊的火車廂西餐廳吸引住了她。此時剛好五點半,吃完晚飯,可以順便在江邊散散步,亮起燈光的小道和架橋的氛圍應該是很不錯的。于是她馬上打電話進行預約,恰巧還剩下幾個位置。
剛打完電話不久,蘇眠就走出來了,她走過來一邊說着“謝謝”,一邊接過許如一肩上放的她的包還有手裏的花束。許如一說了句“紙袋我拿着吧”,她點了點頭說“好”。
“我剛剛預約好了餐廳,那我們現在過去吧。”
“诶?哈哈哈,你的動作怎麽這麽快。”蘇眠驚訝地捂嘴笑。
“姐姐應該還沒有預約吧?”
“沒,我剛剛還在想着要去哪吃,”她吐着舌頭,調皮地笑,“沒想到你那麽快就找到了。”
“哈哈哈,我也是剛剛湊巧刷到了。”許如一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
到的時候剛好六點,倆人走進預約好的位子。“還真的是在車廂裏開餐廳,看起來好漂亮,餐廳主人也太有創意了,”蘇眠附下身子,靠近她,輕言輕語道,“我之前聽說過這裏,但還沒機會來過。”
許如一莞爾一笑,一邊打開桌上的菜單,問她要吃什麽。
“你來點吧,不然每次都是我點,怪不好意思的。”她眨眨眼睛,“看看你的眼光點出來的菜合不合我的胃口。”
Advertisement
“好啊。”許如一說。
“那……我們要一份風味烤肉拼盤,兩份鷹嘴豆泥,兩份黑椒奶酪意面,兩份焦糖布丁,兩杯多肉蜜桃茉莉,”她擡頭,歪了歪頭看向蘇眠,“這樣可以嗎?”
“非常合我意。”她豎起大拇指。
許如一輕輕笑了笑,“那就好。”一旁服務員過來,她複述了一遍,把菜單遞給對方,然後說了句“謝謝”。
餐桌上擺放着華麗精美的燭臺,散發出的微弱而溫和的燈光映照着車廂內的空間,營造出一種浪漫又溫馨的氛圍。餐廳裏輕松又惬意,周圍的客人們小聲地相互交談和用餐。每張桌子上的燭光灑出的光線恰好能籠罩着各自一小片區域,微妙的打光效果無形中形成了一層薄薄的屏障,客人們沉浸在各自的體驗中,互不打擾。
燭臺邊的花瓶裏插着一朵鮮豔的紅玫瑰。窗外能看到星光熠熠的江面,映射出小道的樹上挂着的暖燈。行人們牽着手,在江邊閑庭漫步。
“環境還真是不錯呢。”蘇眠一邊看着窗外,一邊感慨道。
“姐姐喜歡就好。景這麽合适,這麽說也得給姐姐拍兩張。”許如一低頭看着手機,湊過給她看,“諾,姐姐,你看,我找了很多拍照姿勢和構圖。你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
“喲,你這個小孩,”蘇眠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想得還挺周到,哈哈,怎麽知道我想拍照啦。”
“嗯,不錯不錯,這個好。待會兒給我拍。”她有點興奮地說。
“好好好。”
菜很快就上齊。蘇眠沒忍住先吃了兩塊烤肉,肉質很鮮嫩,醬汁鮮美,她連連稱贊。倆人馬上研究起拍照,蘇眠負責誇張做作地擺出各種表情和動作,而許如一三百六十度地尋找合适的光線和角度。哐哐哐一頓操作後,蘇眠翻看許如一手機裏那一堆剛剛拍好的照片,然後亮起眼睛,再次對她豎起大拇指,“棒,拍得太好了,把我拍成大美女了。”
“姐姐本來就美,”許如一低頭用叉子攪着意面,一邊一本正經地說。
她看了對方一眼,勾起嘴唇笑,語氣有點小傲嬌,“一般般吧。不過你拍得真是太好了,和網上的教程拍出來的沒什麽差別。哇,這一張也好好。我很喜歡。你全都發給我。”
“好好好。”許如一伸手接過她遞過來的手機,嘴角止不住地笑,“快吃吧,姐姐,忍了那麽久。”
“那倒是。”蘇眠說,“我要大吃特吃。”
用完餐後,她起身準備去買單,許如一攔下她,堅持說這次一定要讓她來請。對方态度堅決,她也不好說什麽,就讓許如一來付錢了。
江邊吹拂着輕柔的微風,吹得人的心格外舒适暢然,像是被輕輕按摩着。靜靜地散會兒步後,蘇眠看了眼手機時間也快八點了,就呼了一口氣,說:“回家吧。有點累了。”
許如一落在她身後,她見對方不跟上,就回頭看她,“怎麽了?”
對方像是才反應過來什麽,傻愣愣地笑着走過來,“沒什麽。回去吧,是挺累了的。”
上了地鐵,回放剛剛自己說過的話,蘇眠才意識到對方為什麽那個反應……回家吧。啧。她一時口順,就說出來了。蘇眠啊,蘇眠……瞧瞧你又說了什麽誤導性的話。啊,真是瘋了。如果是直女的話就該直接帶着個牌子在身上,時時刻刻強調自己的取向。
算了。她在心裏嘆了口氣。
倆人在小區門口的超市買了一些許如一要用的日用品,之後便走進小區,準備上樓。許如一被樓下一群玩鬧的小孩還有圍成一圈跳廣場舞的叔叔阿姨們吸引了注意,見她停下來觀望,蘇眠也停住,一邊笑着解釋:“這裏一到這個點就很熱鬧,有時候我也會下來散散步。”她小聲嘀咕地補充了一句,“如果恰好完成了額外工作的話。”
許如一哈哈哈大笑起來,“這樣的小區多熱鬧啊,不過姐姐你的工作還是太忙了。晚上連自己的休息時間都那麽少。”
“就是。”她埋怨地撇撇嘴。
推開門,蘇眠踩着拖鞋就進來,把東西放在門口的大櫃子上,然後如釋重負地躺在沙發上,躺下來了又意識到自己不是一個人,對許如一招招手,“你随意吧。我累了,先癱會兒。”
許如一說了句“好”,偷笑着換鞋,然後把她和蘇眠剛換下的鞋子一起放進櫃子裏,又把櫃子上的包挂起來。
“噢對了,想喝什麽就自己拿哦。”
“好。”許如一走進廚房裏,用杯子倒了兩杯飲料,然後端過來,靠着沙發另一頭坐下。
“還幫我倒了呀,謝謝。”蘇眠爬起來,握着杯子大大飲下了一口。
“不客氣。”許如一靠在靠枕邊,低着頭對着手機飛快地打字,看上去應該是在回消息。
蘇眠拿起遙控器,随意打開了一個綜藝節目。許如一聽到電視機的動靜,擡頭看了看,說:“這個綜藝我知道,最近好像還挺火的。”
“哈哈,是啊,”蘇眠盤腿坐在沙發上,懷裏抱着一個抱枕,“我其實并不怎麽看,就是喜歡電視機放點東西,不然一個人待着太安靜了。吃飯的時候會看一下,還挺下飯的。”
許如一咧開嘴笑,離得這麽近,她這才注意到她笑的時候臉上會出現兩個小梨渦。
倆人哈哈哈地看了會兒綜藝,蘇眠便先去洗澡了。說實話,洗澡的時候蘇眠一直在腦海裏胡思亂想,她之前沒怎麽帶過別人來家裏,可能就坐一會兒或者吃個飯罷了,沒有留過夜的,甚至還在她洗澡的時候還待在她的套間裏的。就算對方是女生,她也會有種不安全的失控感。好像動物一直獨占的私人領地遭到入侵了一樣。
即便對方看上去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她也會産生這種感覺,一開始相處得很舒服很融洽,就像今天,倆人度過了很充實很愉悅的一天,但過後,就有一種強烈的抵觸感反過來包裹住蘇眠。就算在一起很愉快,她也接受不了太親密的關系。就算只是普通朋友關系,太近了也會不舒服。
經過這一天的相處,她感受到了對方的喜歡。這再明顯不過,再遲鈍的人都能感受得出來。別有用心的粉色的卡布奇諾花束,那副精心繪制的她的畫,還有那本書,她看了一眼名字,就知道那是本詩集。什麽情況下會送詩集呢,大部分還是送給喜歡的人吧。
許如一是一個很浪漫、很注重細節和儀式感的人,也很願意主動付出。不知道是不是和她學藝術有關,她身上還有一種為喜歡的情感所着癡迷的偏向極致的氣質。蘇眠不知道她對自己喜歡到了哪一種程度,希望不要太過上頭。蘇眠不喜歡過于極致的東西,沒有特別偏好的、對什麽事都抱着一種泛泛興趣的她受不了這種情感。被喜歡,被在意着,被偏好,聽起來都是一種束縛。被愛是一種束縛。
出來後,她到房間把衣櫃裏的兩張毯子搬出來,拿給客廳的許如一,“這兩張是前幾天洗過的,放在櫃子裏一直沒用過。”
許如一接過,笑得很開心,“噢,謝謝。”
“真是不好意思,我家沒有多餘的房間,只能讓你睡沙發。”
“哪有,能睡姐姐家裏是我的福氣啦。姐姐留我一宿讓我省下一筆酒店錢了,況且這裏可比酒店舒服太多了,”許如一很認真地說,“再說了,我占用了姐姐的私人空間,還怪不好意思的嘞。”
蘇眠順下眉眼,勾了勾嘴角,“小孩,說起場面話來真有一套哈。”
對方不好意思地低頭笑。“好了姐姐,去休息吧,你看起來很累。”
“嗯,”蘇眠聳聳肩,“那我睡了,你自便吧。早先睡哈。”
“好,姐姐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