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送走了顧雲璧等人, 天氣就漸漸暖和了, 與此同時, 趙瑕的生辰也就快到了。
宮中早已籌備起來, 茕娘作為皇後, 這也是兩人大婚之後的第一個大型宴會,自然要更加用心。籌備宴會之事繁雜,哪怕不需要茕娘親力親為, 但總有一些事情是必須她點頭的,如此一來,就不得不稍稍冷落了趙瑕些許。
趙瑕知道她有正事忙, 也無可奈何,只得每晚翻了花樣折騰她, 便是不曾來真的,茕娘依然累得昏昏欲睡。趙瑕抱着茕娘進了浴房,替她清理好身子又将人抱回了床上, 見她困倦的模樣, 忍不住愛憐地吻了吻她的唇角, 之後才去清理自己身上。
卻不知紅纓等人換了被褥出來, 看到魯安道和木清之後,微微地搖了搖頭,兩人都面露失望。
帝後大婚已經幾個月了,每晚被翻紅浪,卻偏偏至今都尚未真正圓房,這話要傳出去, 恐怕根本就不會有人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承平帝有多喜歡皇後已經不必多言,皇後娘娘也未必對陛下無意,在外人看來二人極其恩愛,可真相卻只有他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人才知道。
魯安道自然是擔心把趙瑕給憋壞了,木清也擔心,雖說此刻帝後感情深厚,但這一天不圓房,對于茕娘這皇後的身份,多少是隐憂。當然,此時他們并不知道德太妃已然知道了這件事,不然恐怕會更加着急。
魯安道和木清對視一眼,兩人各為其主,但這一刻的想法都神奇的重合了。
魯安道微微一笑:“老哥一直想和木老弟聊聊,只是白日裏我們都有差事,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去老哥院裏喝杯茶?”
“恭敬不如從命。”
到了魯安道的院子,他親自烹了茶,兩人你來我往了大半天,他才嘆息一聲,将話題引入正題:“宮人們莫不羨慕你我二人為帝後貼心之人,卻不知你我難處。”
木清輕輕地啜了一口茶,才開口道:“兄長所言甚是,不過我們又能如何呢?”
魯安道起身,往窗戶處看了看,這才重新坐回來,壓低聲音道:“你也看到了,陛下和娘娘關系和諧,但如今這樣也不知是哪裏出了問題,長此以往定是隐患,不說別的,若是娘娘長期無孕,只怕衆位大人不會坐視不理,所以,你我自然應該為主分憂,你說是不是?”
魯安道說到最後,也有些郁悶。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帝後二人日子過得蜜裏調油,他和木清兩個閹人卻為他們圓房的事情操碎了心。魯安道是不知道後世有“黑色幽默”這樣的形容,否則這簡直就是對他和木清行為的最好形容。
聽得魯安道這麽說,木清也放下茶杯,皺眉道:“不知兄長有何良方?”
“首要自然是要找出原因。”魯安道當然不會認為是趙瑕有問題,便道,“老弟不如想辦法勸勸皇後娘娘……”
這話聽得木清就有些不樂意了,可他也不好反駁,畢竟趙瑕那樣,怎麽也不像是不肯圓房的,只有可能是茕娘那方面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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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清皺了皺眉:“這怎麽好勸?”
“那就只能用其他辦法了。”魯安道湊到了木清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好一會。
“你想下藥?!”
“噓!噓!”魯安道連忙捂住他的嘴,“瞎說什麽呢!我是活膩歪了敢下藥?!”又解釋道,“不過是一味助興的香料,于人沒有絲毫害處,先帝時,幾乎每個妃嫔宮中都有,如今不過是因為兩位主子都喜愛清淡一點的香味,故而這味香料才失了寵。”
“便是一味香料,又有什麽用?”
魯安道吞吞吐吐道:“但凡娘娘主動一些,想來這事便能成了……”
木清凝神想了想,才道:“不妥。”
魯安道急了:“哪裏不妥了,娘娘又不是對陛下無意,若是這般拖下去,叫旁人鑽了空子可怎麽辦?”
木清冷哼道:“陛下怎會讓人給鑽了空子,若真如此,他便也不值得娘娘傾心以待。”只是在這一點上,他遠比魯安道要來得有信心。但該護主的時候,木清也毫不含糊。
“祖宗,你非得跟我争這個嗎?”魯安道被他氣的吐血,“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該怎麽解決這事嗎,畢竟拖得越久越不利。”
木清也沒了法子,然而他深知茕娘的性格,若他們真這麽做了,最後恐怕裏外不是人。想了半天,他只能道:“還是讓我想辦法先試探一二吧。”
魯安道也只能聽從。
第二天,趙瑕去上朝,茕娘起得晚了一些,吃過了早飯正準備處理宮務,就看到木清在門口躊躇不進,不由得有些好奇:“木清?”
木清這才走進來:“娘娘。”
“你在這做什麽?”
木清猶豫了一會,才道:“教坊司求禀,陛下今年萬壽還是照往常嗎?”
“這事情你直接來問就是了,猶猶豫豫做什麽?”茕娘含笑道,“往常是如何?”
“往常都是歌舞,不過奴才覺得今年或許可以換些法子,先帝時教坊司據說也是有排戲的,奴才便在外頭找了些戲本子,請您過目。”
茕娘不疑有他,接過來一看,卻發現都是些情情愛愛癡男怨女的戲本子,不禁面露驚異地看了一眼木清,心說沒想到木清的品味如此……獨特。
看了一圈之後,茕娘才道:“這似乎都是些小情小愛的故事……未免有些不太莊重吧。”
她本來想說這些也太狗血了,但秉着不打擊人的原則,便用詞委婉了一點。但木清哪裏是真的為了什麽戲本子來的,只能問道:“那娘娘看了,可有什麽感想?”
茕娘有些啼笑皆非,只得道:“能有什麽感想,不都是将相佳人花前月下的故事,都是一個套路。”
木清頓時就有些洩氣,但還是不死心:“娘娘覺得,若您是那些女子,又該如何?”
正在此時,下了朝的趙瑕走了進來,剛好聽見這最後一句話,便問道:“什麽女子?”
木清頓時不敢再說下去,茕娘笑着解釋道:“木清帶了些戲本子來,說是要在你萬壽時排一出戲,不如你自己看看?”
趙瑕挑了挑眉,随手就拿起一本,看了內容之後,又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低着頭的木清,随後才道:“你自去處理吧,這些小事就不要來煩皇後了。”
木清連忙答應,還不忘把戲本子都給拿走。
茕娘見他逃也似的背影,有些莫名道:“他這是怎麽了?”
趙瑕握着她的手,漫不經心道:“趕着替你我去分憂了吧。”
茕娘就不再問,而是好奇地看着趙瑕:“對了,我還沒有問你呢,你的生辰想怎麽過?”
趙瑕的眸子裏盛滿笑意:“有你在旁邊,怎樣都好。”又道,“這些事讓旁人去忙就好,有循例在,不會出什麽問題的。”
茕娘卻搖搖頭:“他們是他們的,我的心意是我的心意。”
茕娘也并非鐵石心腸之輩,若說最初她是因為感動才嫁給趙瑕,但婚後,通過兩人一點一滴的相處,她也逐漸将趙瑕放在了心上,即便知道了趙瑕或許有着不輕的心理疾病,也不曾改變心意。茕娘向來不是那等扭捏的女子,哪怕如今那聲愛還無法說出口,卻已經開始用愛人的方式去對待趙瑕。
趙瑕卻愣住了。
茕娘本來有些不好意思,可如今看着趙瑕發怔,頓時好笑地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麽了?”
趙瑕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話來。
茕娘便自顧自說道:“我上次問了廚娘,有牛奶,或許可以想辦法弄出奶油來,做個奶油蛋糕什麽的,還有果醬,酸酸甜甜的,恰好是你喜歡的口味,到時候就在寝殿,我們倆一起慶祝……哦,對了,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吧,不知道這邊的習俗是不是要穿紅內褲之類的……”
趙瑕回過神來,卻是緊緊地抱住她,茕娘意識到了什麽,沒有再說下去,只是輕輕地回擁着他。
趙瑕的腦海中卻是如走馬燈一般的滑過這六年的記憶。自從他登基,他的生辰就變成了萬壽,百姓與群臣跪拜在他的腳下,祈祝他萬歲,宮中更是辦得盛大非凡,可他們慶祝的是皇帝的萬壽,并不是他趙瑕的生辰。比起這些盛大的宴會來,他更想念從前和阿眠一起坐在東宮的小廚房裏,吃一碗面的幸福。
而當阿眠再次回到他身邊的時候,趙瑕本以為自己會滿足,但漸漸地,他發覺自己越發貪心不足,他不僅僅想要阿眠陪着他,甚至想要阿眠的愛,想要她眼裏心裏都裝着自己。
趙瑕知道阿眠一開始不喜歡他,她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喜歡那些正直的有一點迂腐的人,這些他都不是。所以他僞裝成溫柔的模樣,一點一點攻破阿眠的心防,當他娶到對方之後,他才一點一點小心地将真實的自己展露出來,他從來都是一個耐心的獵人,他知道阿眠心腸有多軟,日子久了,她就會慢慢接受,或許終有一天,她會真的喜歡上自己。
只是,趙瑕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這樣的快,快的讓他措手不及,腦海中一片空白,仿佛炸開了無數朵煙花一般。
茕娘乖乖地伏在趙瑕身上,感受着他起伏不定的胸膛,心中也是感慨萬千。她自認她做的不過是一些小事,卻沒想到會讓趙瑕有這麽大的反應,她本以為自己已經清楚了對方有多麽不安,如今才發現趙瑕心裏的不安比她所想的還要多得多。
茕娘的心又軟了一層,她想,雖然不能徹底解決趙瑕的心魔。但若是自己也愛着對方,或許能夠給趙瑕更多的一點安全感吧,如果一直在一起的話,日積月累,或許能夠完全治療好趙瑕的心理疾病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