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自從禦花園賜宴一事過去之後, 德太妃很是老實了一段時間。
後宮事少, 茕娘也很快就上手了宮務, 只需要上午花一個時辰就能處理好, 到了下午就能騰出時間來做別的。可趙瑕的存在卻每每都讓茕娘打破計劃, 他似乎沒有辦法忍受茕娘的注意力放在別的事情上,總是會想方設法來鬧她,一次兩次還好, 次數多了,茕娘也有些不堪忍受。
兩人成婚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茕娘也逐漸發現了趙瑕那極強的占有欲, 且随着他越來越不加掩飾,也讓茕娘有了一絲絲的不适應。
不止如此, 茕娘更是發現,趙瑕對于“死”之類的字眼反應極其強烈,床笫之間, 哪怕他已經欲望勃發, 眼睛都開始泛紅, 卻也還是忍耐着沒有進去, 雖然他也并沒有因此委屈自己,想出了各種花樣,但至少從這一點上,茕娘就已然發覺了他心态上的問題。
茕娘一直想要好好和趙瑕談談,卻始終找不到合适的機會,直到張玄鶴又一次向他請辭回天一道被他拒絕後, 茕娘特意做了點心,她一進入偏殿,原本在專心批奏折的趙瑕立刻心有所感地擡起頭。
茕娘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才将點心端過去,還不等她放好,趙瑕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将她抱在了懷裏。
茕娘之前還抗議了好幾次,卻沒有絲毫效果,趙瑕就如同得了肌膚饑渴症一般,仿佛只有将她抱在懷裏才有安全感。茕娘只能放任自流,如今倒也慢慢習慣了兩人這樣親密無間的樣子。
兩人吃了一會點心,又說了一會閑話,茕娘才問道:“我聽說張道長和你請辭了好幾次,你都沒有同意,為什麽?”
趙瑕頓了頓,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太醫說他的身體尚未複原,我如此做也是為了他好。”
“他是道門中人,你怎知天一道不會有更适合他修養的法子?”
趙瑕眉頭微皺:“阿眠……”
“你說實話,你究竟是為什麽要囚禁張道長?”
茕娘說完,兩人之間似乎陷入了沉默中,茕娘看着趙瑕,問道:“你……是為了我對嗎?”
“沒有。”趙瑕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反駁。
茕娘不贊同地看着他,趙瑕猶豫了片刻,才道:“阿眠,你雖複生于賀茕娘之身,但此事自古從未有之,我怕……總之,有張玄鶴在這裏,我才放心。”
直覺告訴茕娘,事實絕不僅僅如此,但她也知道,趙瑕想要隐瞞什麽她也問不出來,只能無奈道:“那你也不能這樣,難道你還能将張道長留在京中一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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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瑕沒有說話,過了好一陣,才用幾乎是有些強硬的口吻道:“你放心,此事我自有主張。”
這個話題進行不下去了,茕娘也沒了辦法,只能直接問道:“你是不是害怕我會死?”
幾乎是茕娘話音剛落,她就感覺到擁着她的懷抱驀然緊繃。
“別說這個字!”
茕娘雙手捧着趙瑕的臉,感覺到他緊緊地咬着下颌,她又是心酸又是難過,只能低聲安撫他:“趙瑕,我是活生生的,你別怕……”
趙瑕曾輕描淡寫說過,在沈眠死後他整整六年不能安睡,只要睡着就會夢見她倒在血泊中的模樣。這件事已經成為了他的心魔。初見時,失而複得的喜悅蓋過了恐懼,可日子一久,這心魔又卷土重來,并且越發嚴重。他越愛沈眠,這種害怕失去她的恐懼就越發強烈,尤其當他曾經真真實實地感受過失去對方的痛苦,他只會越發地感到恐懼。
趙瑕緊緊地摟住茕娘,他的力道箍得茕娘都有些發疼,可茕娘知道,他的心裏只怕更痛,所以她不曾呼痛,只是回身抱住他。最後倒是趙瑕自己意識到自己用力過猛,有些愧疚地松開手:“對不起……”
茕娘搖了搖頭,即便趙瑕已經恢複了常态,她心中的隐憂卻沒有半分減少。若是在現代,或許還能通過心理治療幹預得到好轉,可在這個時代,對方還是帝王,茕娘真的束手無策。
可是除了在茕娘的安危這件事上趙瑕表現的有些瘋魔,但在其他方面他依然是個英明神武的帝王。茕娘的擔憂也沒有人能夠理解,便是趙瑕自己,也不當一回事,茕娘別無他法,卻也不敢再拿這個字眼來刺激趙瑕。
不過因為茕娘提起張玄鶴,讓趙瑕想起尚未被抓到的赤山一事,便再次召了邵祁。
如今木清已逐漸将暗衛之事移交給邵祁,只是赤山一日沒有被抓住,邵祁便依然不能算是真正的暗衛頭領,因此在這件事上,哪怕向來穩重的邵祁也多少有些急躁,不過雖然急躁,他卻也沒亂了章法,竟真的找到了一些線索。
當初韓朔以所謂的起死回生之術招搖撞騙,也并不算低調,暗衛們撒出去之後也的确得到了不少消息,其中之一便是當年跟在韓朔身邊的小道童,只要韓朔施展起死回生之術,那小道童就神奇般地失蹤了,而當韓朔将那“死人”救活之後,賺夠了愚夫愚婦的金銀,那複生之人就再也不會出現,而那小道童又會神奇般地再次出現。
邵祁道:“這縮骨功不過是三流功法,然痛苦異常,尤其是當人已長成,此種痛楚非常人所能忍,所以修習之人并不多。不過卑下倒是打聽到,有一些雜耍班子卻會逼迫幼童修習縮骨功,以此供人取樂。”
“這大晉的雜耍班子不知凡幾,且都行蹤難定,如何去查?”
邵祁這才道:“這縮骨功要在幼童骨骼尚未長成之前,将其關節卸下,再将人裝在一個特制的容器之中,直到練成以前,這容器都不能取下。而這縮骨功的功法不難獲得,這特制的容器卻只有幾個地方能做。卑下聽人描述,那跟在韓朔身邊的小道童應當是少年之身,他修煉縮骨功至少也是十年以前,卑下已經叫人繪了畫影圖形,只要能确定此人修習了縮骨功,就立刻将人抓捕歸案。”
趙瑕點了點頭,邵祁行事還是周全,如今淮海衛那邊事情已定,暗衛也沒有太多事情,正是可以全力追查此事。
正在這時,魯安道匆匆地進了殿,在趙瑕耳邊低聲道:“皇後娘娘來了。”
趙瑕點了點頭,對邵祁道:“你下去吧。”
邵祁告退離開。
茕娘恰好與之擦肩而過,見到恭敬行禮的邵祁,因着他身上與宮人不同的衣服,她還多問了一句,知道對方是暗衛,雖然有些好奇,卻也沒有再多問。
趙瑕已經笑容滿面地迎了過來,直接就将茕娘摟在了懷中。最近一段時間,茕娘對趙瑕越發寬容,趙瑕敏銳地感覺到這一點,欣喜之餘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如今茕娘已經漸漸習慣與他的親近,便是他偶爾做的過分些,茕娘最多也就是瞪他兩眼,倒是助長了他的氣焰。
趙瑕在禦書房的時候,茕娘一般不過過來打擾,只是這回她倒是真的有事要來找趙瑕。
顧雲璧申請外放,有了上面的首肯,自然是很順利。顧雲璧也沒有挑那些富庶的地方,只是找了個中等的縣城,而他外放了,杜氏自然也是跟着的,他們離開燕京,茕娘當然舍不得,卻又沒有辦法,只能讓紅纓等人去庫中找一些能用的東西帶去給舅舅舅母,誰知送到顧府才知道魯安道早已安排好了,甚至還特意送了兩個侍衛過去,說是負責保護。
知道趙瑕如此看重自己的家人,茕娘心中感念,所以才特意來找趙瑕。
趙瑕笑了笑:“他們是你的親人,我自然放在心上。”
“可那些東西便罷了,可那兩個侍衛……”茕娘猶豫了一下,似乎覺得自己有些辜負趙瑕的好心,但舅舅特意遣人與她說了不妥,她也不能不放在心上,最終還是開口道,“舅舅畢竟身份在那,派宮中侍衛去保護,未免有些不合規矩吧,萬一禦史參他,又該如何是好?”
趙瑕目光一閃,卻只是安撫她道:“畢竟是你的親舅,又是去到地方,小心些沒有大錯,再說,我派的也不是宮中侍衛,是暗衛,你不用擔心。”
“暗衛?!”
在茕娘的記憶中,暗衛做的一般都是刺探情報或者監視刺殺一類的事情,趙瑕怎麽會……
趙瑕見她神情,忙道:“你放心,只是讓暗衛負責保護罷了,就如紅纓她們一般。”
趙瑕這麽說,茕娘才放下心來,卻又嗔怪:“怎麽不讓木清同我說一聲?”
“他如今已經逐漸脫離暗衛,事情不是通過他,他大概是不知道。”
茕娘點點頭,也不再多問,轉而又道:“那舅舅出京那日,我想去送送他。”
趙瑕一口答應,随即又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吧。”茕娘皺起眉頭,她本就只是去送送親人,可若是趙瑕去了,那性質不就變了,舅舅舅母還不知會拘謹成什麽模樣。
趙瑕卻道:“我陪着你去,不然我不放心。”
茕娘心中道,她身邊保護的人這麽多,且又不是出什麽遠門,不過是京郊罷了,有什麽好不放心的。趙瑕的态度毫無轉圜,茕娘想起有一晚趙瑕做噩夢驚醒時那蒼白的面孔,又于心不忍,只能默認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忘記是在哪裏看過一句話,愛與恐懼,如影随形。
或許這就是對于趙瑕最真實的寫照,當然,阿眠會漸漸撫平他心裏的創傷的。
也請大家多一點耐心啦,并不是故意不寫圓房的,而是讓阿眠更加了解趙瑕,在他們感情更圓融的時候做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