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木清帶人忙活了一晚上, 最後好不容易找到荒廟, 卻只看到死的身體都硬了的韓朔, 木清氣得一拳就砸在了牆上。
“大人,接下來該怎麽辦?”
木清沉着臉, 看着下屬在荒廟中忙忙碌碌地尋找線索, 卻不發一言。
仵作檢查了韓朔的屍體, 這才道:“大人,此人下手利落, 死者是被直接勒死的,他嘴裏還有饅頭,看起來是吃到一半才被人給殺了的。”
“此道人是個老江湖,若非是信任之人,他未必會如此輕松地吃着東西, 還将後背暴露給對方。”木清沉吟片刻,才道, “看起來,兇手就是與他一夥的那人。”
然而, 仵作卻說:“從勒痕上看,兇手個頭矮小,力氣也不算大……”
“不對啊,那人雖然瘦, 但個頭可不矮。”有人質疑道。
“是那個道童。”木清冷冷道,“他大概是會一些縮骨之類的功夫,所以他們二人才能一直行騙沒有被人發現。”
“那, 大人,我們還要繼續追查嗎?”
“查!”
下達了命令之後,木清就暫時将這樁事放在一邊,畢竟身為暗衛頭子,他要做的事情還有許多。
趙瑕繼禦花園嘗到了甜頭後,就不再偷偷摸摸,又與茕娘“偶遇”了幾次,這下,便是再沒有眼色的人,都看出他待這位賀姑娘不一樣了。
這結果也是讓人下巴跌了一地,畢竟賀茕娘雖然貌美,但似乎其他方面并沒有傳出什麽好名聲。但皇帝就是看上她了,有什麽辦法,就和她那舅舅一樣,不由得讓人感慨,這顧家人也不知是用哪樣的水土給養出來的,如此好運。
完全沒有人想到,賀茕娘是姓賀,她的親爹就這麽被華麗麗地忽視了。
茕娘阻止了幾次,卻并不堅決,趙瑕就當沒看到,依然故我。
這一日,趙瑕早早就讓人去雲秀宮将茕娘給接了出來,兩人慢慢地走着,竟不知不覺走到了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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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宮的大門上被挂了一把生鏽的鎖,不等趙瑕說,魯安道就連忙拿鑰匙打開了門,一推開門,就聞到一股黴爛陰冷的味道。
“陛下,還是等這味散散吧。”
趙瑕卻恍然未覺,徑自走了進去:“朕就是在冷宮長大的,這味道早就習慣了。”
茕娘也跟着他走了進去,兩人看着熟悉的環境,都有不約而同的感慨。自從他們離開冷宮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趙瑕登基後,大赦天下,冷宮之人也得到了妥善安置,這處宮殿就空了下來,成為了真正的冷宮。
趙瑕走到他們當初居住的那處宮殿,殿內空蕩蕩的。當初沈眠将所有的家具都砍了當柴火,宮殿中間的地面都被熏黑了,當初沈眠不知跟誰換了幾個地瓜,兩人在大冬天就窩在這裏裹着棉被一邊烤地瓜一邊講故事。
兩人都想起了當初的事情,趙瑕輕聲道:“我一直覺得,如果有阿眠陪着我,那就算一直過着這樣的日子也沒有關系。”
“那是因為你現在已經登上了至高之位,所以那些苦痛被時間淡去,你才會回憶那時候美好的小細節,如果你是失敗者,你恐怕還會一直膽戰心驚地生活着,根本就不可能會有這樣風花雪月的想法。”茕娘冷靜地潑了一盆冷水。
最近一段時間,兩人都是這樣的相處方式,趙瑕早就習慣了,聽到她這麽說也沒有生氣,而是接着往旁邊的偏殿走去。
魯安道早已帶人将門上的蜘蛛網給弄掉了,趙瑕一低頭就進入了偏殿。
偏殿裏倒是東西多一點,在靠牆角的地方擺着一個櫃子,這大概是除了床以外唯一沒有被禍害的家具了,裏面擺着兩人所有的家當,只是此刻那裏面的東西都被胡亂地扔到了地上。
趙瑕蹲下來,不顧髒污地拿起地上的一床打滿了補丁的被子,過了這麽多年,這布都朽了,幾乎是他剛剛拿起,就裂開了,露出裏面烏黑結塊的棉花。
趙瑕一時就愣住了,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茕娘搖搖頭,雙手握上他的手,将手指松開:“別拿了,手都髒了。”
趙瑕低下頭看着茕娘烏黑的頭頂,心中一動,剛想說什麽,茕娘已經退開了,轉身朝後殿走去。
趙瑕無法,只能跟了上去。
穿過後殿,就能看到一片殘垣斷壁,這兒原是一處後花園,卻被沈眠改造成了菜地,可如今卻只能看到茂盛的野草。
說來,這裏才是沈眠最費心的一處地方,想她當初一個現代的城裏姑娘,連大蒜和韭菜都分不清,怎麽會種菜,也是磕磕絆絆走了許多彎路才學會。
茕娘想起了當初種菜時的趣事,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了笑容。
趙瑕側頭看着她臉上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
這院子裏倒是有不少樹木,大多都是觀賞植物,當初也被他們砍了不少,唯有一棵棗樹,因為能夠結棗子才幸免于難,此時樹上挂滿了棗子,紅彤彤的十分誘人。
茕娘看到這棵棗樹很是高興,轉頭問趙瑕:“你還記不記得這顆棗樹?”
“記得。”趙瑕的臉上露出一抹懷念的表情,“我當初總是爬到樹上去吃棗子,你怕我摔下來,每次都擔心地在樹下等着。”趙瑕說着,擡手摘了一顆棗子,卻失笑道,“當初總覺得這棵棗樹很高,如今看來不過如此。”
茕娘也想摘一顆棗子,奈何她的身高一如從前,蹦了幾下都夠不着,面上就有些挂不住,悻悻道:“算了,反正這棗子也不好吃。”
趙瑕卻突然将她抱了起來,茕娘吓了一跳,緊緊地抓住趙瑕的肩膀:“你幹嘛呀!”
“你不是想摘棗子嗎?”
這動作太過暧昧,趙瑕的眼眸中卻沒有半分旖旎,仿佛真的只是單純想讓茕娘站高一點去摘到棗子罷了,倒是茕娘自己的心亂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摘了不摘了,快放我下來!”
趙瑕些不情願,卻還是将她放下來。
茕娘有些不自然地理了理頭發:“你……你突然來冷宮,究竟是要做什麽啊?”
趙瑕這才想起正事,問道:“阿眠,你還記得我們離開冷宮那天,我在這樹下埋了一個箱子嗎?”
“嗯?”茕娘愣了一下,才恍然想起,“時光膠囊!”
因為人都被趙瑕留在外面,所以他只能自己動手,靠着記憶去挖,好在當初也沒有埋得多深,很快就看到了匣子的頂,趙瑕立刻加快了速度,将一整個匣子都挖了出來。
拍掉上面的泥土,匣子除了有些掉漆,卻還是保存的很完整。
趙瑕留戀地摸了摸匣子,這原本是淑妃的首飾盒,當初也是用上好的木頭做的,所以才能在土裏埋了這麽多年才依舊保存的如此完好。
當初沈眠為了養活他,迫不得已只能将首飾盒裏的首飾變賣,他當時已經懂事了,因着是母親唯一的遺物,所以死死不肯松手。
那時沈眠才照顧他半年多,兩人尚未彼此依賴信任,對于趙瑕來說,這不僅是母親的遺物,也是他最後的底牌。淑妃一直不甘心,即便到死也依然緊緊地拉着他的手,逼他發誓一定要離開冷宮替她平反,這匣子裏的首飾就是為了待他長大後離開冷宮翻身的依仗。
沈眠卻管不了那麽多,人都活不下來,還談什麽以後,所以她直接從趙瑕手裏搶走了這個首飾匣子,用變賣首飾的錢換來了衣裳被褥還有糧食。可當她喜滋滋地将東西拿回來的時候,趙瑕卻第一次跟她發了脾氣,甚至瘋了一般去打她。
沈眠雖然比他大八歲,但當時吃不飽穿不暖,身上也沒什麽力氣,冷不防被趙瑕撞倒,真是結結實實挨了好幾下。一開始沈眠還讓着他,後來忍不了,一把撕掉自己往日溫柔和氣的假面,将趙瑕抓起來給打了一頓。
兩人後來打累了,卻還是沈眠用換來的糧食做了一頓飽飯,晚上又換掉了那些不能用的棉被,暖暖和和地睡了一晚。
第二天兩人就這麽莫名其妙地和好了,恢複到了平常的樣子,也不能這麽說,至少沈眠恢複了本性,偶爾也會吐槽兩句:“早知道我大學學什麽英語啊,毫無用處,我要是學農,說不定還能在這裏給種出雜交水稻呢!”
之後他們靠着那些東西度過了那個格外寒冷的冬季,趙瑕也就默認了沈眠的生存方式,看她砍掉了宮室中的家具也沒有再說什麽。
直到他生辰的那一天。
在沒有被打入冷宮之前,淑妃盛寵,他每年的生辰都辦得極其盛大,但自從打入冷宮之後,淑妃整個人就崩潰了,每日都哀哀地靠在窗前,等着皇帝來接她離開,到後來她染病了,就越發沒有精力管兒子,趙瑕當時能夠活下來都是大幸,更別說生辰了。
沈眠也不知道是怎麽知道了他的生辰,不僅親自下廚給他下了一碗卧了雞蛋的長壽面,還特意給他準備了禮物。
“喂,小包子,你這是感動的說不出話來了嗎?”沈眠戳了一下他的臉蛋,笑眯眯道,“哎呀,是不是感動的要哭了?沒關系,姐姐的懷抱給你哭喲!”
趙瑕拍開她的手,故作不在意道:“拿了我母妃的東西,還說是給我的禮物?你還能不能要點臉!”
“誰說的!”沈眠氣鼓鼓道,“你都沒打開看!”
趙瑕一頓,慢慢地打開了匣子,裏面放着一片葉脈書簽,顯得與這個精致華美的匣子如此格格不入,卻又讓趙瑕小小的心被暖流包圍,他小聲哼了一聲:“好醜!”手上卻小心翼翼地将盒子關上。
沈眠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嘆了口氣道:“我要跟你說聲抱歉,後來我想過了,就算是要生活,母親的遺物也是很重要的,喏,還給你,以後可要收好了。”
趙瑕握緊了匣子,卻讓沈眠誤會了他動作的含義,她嘟囔道:“其實我那天就想把這個匣子還給你的,誰讓你打我……”
趙瑕走到沈眠身邊,踮起腳輕輕在沈眠的臉頰上親了一下,随後才紅着臉強作鎮定:“這是你說的,表達謝意的動作。”
趙瑕說完,轉過身就匆匆地跑掉了。
只剩下沈眠摸着臉上那一點濕潤,忍不住笑出聲:“哎,小包子,你這麽傲嬌以後可是找不着媳婦的喲!”
趙瑕的臉越發紅,但自從那一天起,沈眠在他心中的意義就不一樣了。
阿眠,你說過的,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可我已經遇到了你,要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