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時間很快到了10點，外面路過的行人逐漸增多。
鄭海他們全都面對大門而坐，把東坡肉的擺放位置盡可能的推到朝外的桌沿，想用賣相和香味引流。
在他們的努力下，從店門口經過的行人不再只是掃一眼花籃，看一下招牌就走，有行人開始駐足觀看店內的場景，見每個位置都坐着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雖然依舊沒人進門，但好歹注意到餐館的存在。
此時，自街尾走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鄭海的好哥們張澤，四個人都跟着杜老爺子學過廚，也都在對面街開餐館或者火鍋店。
昨晚收到鄭海的消息後，他們便一起訂了花籃，聽聞杜筱筱要接手老爺子的餐館，他們都為老爺子後繼有人而高興。
可今早謝剛去菜場時，路過杜筱筱的店鋪，看到門頭挂起了國宴小館的招牌，頓時有些納悶，幾人互相通了消息後，準備親自來看看。
“筱筱難不成真要做國宴菜啊？”張澤有些難以理解，“放着老爺子打下的家常菜江山不要，另起爐竈不嫌費勁麽？”
“小丫頭打小就是個有主意的，這幾年她在大城市見了那麽多世面，腦子比咱們活泛，做什麽都不稀奇。”謝剛倒是接受良好。
“國宴菜我只在電視上看過，做法考究，食材用料都是一頂一的好，且不說筱筱手藝如何，單是這價錢就不會便宜，真要做起來，有沒有食客肯買單啊？”
徐輝覺得杜筱筱的膽子太大了，不是很看好她的定位。
“那可不，咱這條街的餐館都是清一色的物美價廉，工薪消費，忽然來個國宴級別的高端菜，食客接受起來肯定不容易，當然，味道好的話另說。”郭越中肯評斷着。
“味道應該不會差，老爺子可是禦廚傳人，禦廚放在古代就是專門給王公貴族做吃的，現在的國宴和以前的皇帝宴請一個性質，筱筱既然敢挂招牌營業，說明她有備而來，別慌！”謝剛語帶安撫。
“味道好壞，嘗過就知道了，走快點，我還真有點餓了。”
一行人加快了步子，走到張國遠家的餐廳時，張澤笑道：“瞧，遠哥一家肯定去捧場了，咱們也不能落後，待會兒多在店裏坐一會兒，幫筱筱造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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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肯定啊，我們今天都不打算開門，指定把氣氛帶起來，讓筱筱開個好頭。”
衆人說笑着過了最後一個岔路，謝剛不經意的一個側頭，碰到出門覓食的賀懷山。
“喲，老爺子遛彎吶。”他笑着寒暄。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問好。
賀懷山穿着輕薄的白色唐裝，手裏盤着一條烏木手串，縱使已經滿頭白發，依舊難掩矍铄。
他矜持的沖着一行人點頭，算是回應，眼眸淡淡掃了他們一圈，随口問道：“都快飯點了，一個個不開門要幹嘛去啊？”
“去一個妹妹新開的餐--”
張澤眼疾手快的捂住他的嘴，接茬道：“今天關店休息，随便溜達放松放松。”
“天氣不錯，我們準備去釣魚，回見啊賀老。”郭樾邊說邊示意大家繼續走。
幾人和賀懷山道別後，用更快的步子繼續往前。
賀懷山駐足看着他們的背影，總覺得他們神神叨叨的，但他并未多想，接着往目的地走，他今天中午準備去吃張國遠的拿手菜--香幹回鍋肉。
謝剛被張澤捂着嘴走了好遠才撒手。
他怨念道：“你捂我嘴幹嘛啊，我正打算邀請賀老一道去筱筱那裏嘗菜，只要能得到他老人家的誇贊，筱筱的生意就穩了。”
賀懷山是小鎮裏出了名的饕客，只要是被他認可的菜，很快就能成為那家餐館的爆品，想不火都難。
張澤冷嗤道：“我謝謝你，賀老的嘴巴跟淬了毒似的，說出來的話那叫一個難聽又紮心，筱筱今天開業，沒必要上趕着被他挑剔。”
“就是，賀老要是開口，指定會打擊筱筱的積極性，你就別自作主張了。”
“賀老爺子雖然嘴巴毒，但他會吃啊，當初孫勝家開餐館時，生意那叫一個淡，獨獨一道紅燒肥腸做得出彩，賀老爺子聞着味去吃過幾次後，孫勝家的生意立馬盤活了，就賣一道紅燒肥腸都能賺不少，老爺子就是現成的宣傳員，不用多浪費啊。”
“那萬一他嘗了不滿意呢，筱筱豈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郭樾肅着臉觑他。
“關鍵是咱們都沒嘗過，貿然邀請不合适，至少先過了咱們這關再說啊。”
謝剛頓時啞然，在小鎮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口碑，好的口碑一呼百應，壞的口碑同樣會不胫而走，他還是欠考慮了。
“也對，是我莽撞了，走走走，趕緊去嘗，嘗過以後我心裏就有底了，要不然一直擔心着，太磨人了。”
幾人瞧着他這急性子，無奈又好笑。
到了小館門口，他們就聞到了肉香，一路走來的複雜情緒得以安撫。
擡眼瞧見屋裏的人，頓覺親切。
“海哥，遠哥，嫂子，你們來得也太早了。”
屋內的人全都朝他們看去，起身相互寒暄後，謝剛帶着張澤他們去到了吧臺那邊，靜靜的看着杜筱筱忙碌。
偌大的廚房就她一個人，幾年不見，小姑娘又長高了，眉眼間的青澀褪去，變得更加成熟自信，專注的刮洗豬皮時，動作行雲流水，神态和架勢俨然有點大廚的意思。
杜筱筱不經意的擡眸，乍見黑壓壓的一群人，還有點怔愣，等看清來人時，倏然綻放出一個明媚燦爛的笑意，将手裏的活兒放下，舉着黑乎乎的手就出來了。
“澤哥、剛子哥、越哥、輝哥你們來啦，快請坐。”
杜筱筱擡手示意，這才看到自己滿是油污的手，羞赧道：“哎喲，瞧我這手，我先去洗洗。”
“別管我們了，你接着忙，我們随便看看可以嗎？”張澤問詢着。
“當然可以啊，進來随便看。”杜筱筱做出請的手勢。
一行人好奇的魚貫而入，東瞧瞧細看看，嘴巴裏一個勁的啧啧。
“瞧瞧這設備，都快趕上五星級酒店的後廚了，花不少錢吧？”
“我怎麽說來着，筱筱必然是有備而來啊，設備這麽高級，沒理由不行啊。”
“我們之前還擔心你的菜品定位，這會兒瞧着你這全副武裝的架勢，肯定做了十足的準備，對不？”
“筱筱，闊別多日，你可真讓我們刮目相看啊，咱們從來都只在電視上看過國宴菜，還真沒見過活的，快拿出你的菜單讓我們長長見識。”
杜筱筱支支吾吾道：“菜單在那挂着呢，暫時只有一道。”
“嗯？！”
“啥叫只有一道菜啊？”
“你就會做一道嗎？”
大家錯愕的面面相觑。
謝剛忙從廚房出來，擡眼看向隔斷上的菜牌--東坡肉98元/份，響水貢米4元/碗。
要說她定價便宜吧，一份東坡肉就要98，要說她定價貴吧，幾百塊一斤的響水貢米又只要4元一碗，就離譜！
“筱筱，你怕不是在開玩笑？一道菜怎麽開店啊！”
比起定價，謝剛更難接受這個操作。
杜筱筱解釋道：“只是暫時做一道菜，等生意好了還會增加其他的，您也看到了，我就一個人，怕弄多了忙不過來，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國宴菜能不能被食客接受，想着少少的實驗一下，免得浪費了。”
這麽一說，大家頓時了然颔首，保守一點總是好的。
“也對，你初來乍到，确實應該先了解市場，慢慢改進，我支持你。”張澤笑着鼓勵道。
“你的做法沒錯，放手去試，總歸店面是自己的，不存在房租的壓力，一步步腳踏實地的來。”
“別忘了咱筱筱可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加油幹，需要我們幫忙就說話，都是老爺子的徒弟，咱們就是一家人，千萬別客氣，知道嗎？”
“好，謝謝哥哥們。”杜筱筱心裏暖暖的，回家的感覺就是好。
“你們快坐，幫我品鑒一下菜，把把關。”
“那是肯定的，我們今天的時間都交給你了，有什麽好吃的都送上來。”
“多少錢你照收，開張生意不比其他時候。”
“好的，哥哥們快座吧，十分鐘後上菜。”
“好嘞。”
有了張澤他們的加入，店裏又熱鬧了t不少，幾人在鄭海那桌坐下，注意力全被桌上還冒着熱氣的東坡肉吸引了。
琥珀色的肉塊被晶瑩剔透的醬汁裹得嚴嚴實實的，三分肥兩分瘦的比例，簡直就是大肉愛好者的天菜。
濃郁的醬汁裹着肉香化作絲絲縷縷的熱氣，不斷往人鼻子裏鑽，像一雙無形的手在引動饞蟲。
“怎麽樣，是不是看着就有食欲啊，筱筱親手做的喲。”鄭海一邊煽動香氣一邊說着。
“何止看着，聞着也有食欲啊，我們能先吃一口嗎？”
謝剛從筷筒裏拿了幾雙筷子分給其餘人，眼睛從始至終都沒離開過肉。
“吃啊，我已經吃過兩份了，這份故意留着引客的，你們剛剛在外面有沒有聞到香味？”
鄭海一直在暗搓搓的往外扇着香氣，路過的人雖然往裏看的頻率增大不少，但一直沒人進來，他迫切想知道自己的方法有沒有用。
“聞到了呀，隔着店面好幾米就聞到了。”
“那怎麽沒人進來啊？難道是香味不夠濃郁？”鄭海思索着。
但這次沒人回應他，都去看謝剛撥弄東坡肉的手去了。
他小心翼翼的用筷尖戳了戳豬皮部分，力道不大，卻讓整塊肉都晃蕩了起來，顫巍巍的，自帶果凍般的彈韌。
筷尖離開肉皮時，帶起了一絲粘稠的醬汁，足見它的厚重。
謝剛見大家看着他，問道：“一起分食，還是我分好了一人一塊？”
“你分吧，我們看着，待會兒好做評判。”
得了應允，謝剛也不再猶豫，就着筷尖往肉皮的最中間輕輕一壓，軟糯的肉皮忽然斷裂，一下子就紮到了嫩如豆花般的肥肉部分。
炖煮到位的肥肉，油脂已經完全溶解，輕輕一觸就一整個碎了，直接在筷子的壓力下流到了下一層的瘦肉上，徒添一抹晶亮的瑩潤光澤。
明明整塊肉都已經極度松軟，但瘦肉的纖維卻依舊絲絲分明，足見肉質的精良。
這要是全部搗碎了放在米飯上，澆上一勺濃稠的醬汁，肉香米香醬汁香，香香要人命，口口催人魂啊！
在場的人全都情不自禁的吞咽口水，就連已經吃過兩份的鄭海也無法幸免。
謝剛還沒吆喝大家吃呢，三雙筷子立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夾起了屬于自己那份肉。
入口即化的油脂伴着鮮甜濃郁的醬汁，夾雜着絲絲縷縷的瘦肉纖維，咀嚼間是無數香味因子在口腔綻放，齒尖的每一次碾壓都是一波香味的沖擊與擴散，越嚼越香，越香越停不下來。
一口吃完，所有人都舍不得說話，生怕嘴巴裏殘留的香氣溜走，四人對視時，眼底全都是驚豔之色。
太香了，太好吃了，人間絕味不過如此。
就在幾人沉浸在美食帶來的震撼裏無發自拔時，門口忽然出現了一道挺拔清瘦的身影，來人正是在張國遠飯館撲了個空的賀懷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