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壓制
壓制
【您追更的作品《殘缺者》已經發布了第5話！】
“念念快來，你推的漫畫更新了！”
同住的好友在沙發上呼喚道。
崇羽放下剪刀，左右端詳一番面前的白色假發，滿意地點點頭，邊收工邊說着：“來了來了！”
她是自由職業者，沒有生活壓力的那種，有很多時間用來發展業餘愛好。多年下來在網絡上積累下一點知名度，COSER賬號的名字是“祟祟念”，算是對于自己姓氏經常被人看錯的調侃。
從上周開始崇羽有了新的牆頭，就是《殘缺者》漫畫裏的新登場角色素袂。
雖然他出場才一話，情節尚且單薄，但畫風實在美麗，人設又對口味，崇羽在偶然刷到截圖後立刻成為追更漫畫的讀者一員，而且已經義無反顧地将其加入好感列表，并保存了自己最喜歡的一格畫面設為新頭像。
穿着毛絨絨厚睡衣的好友和崇羽一起擠在沙發上點開更新。
漫畫第5話的扉頁有別于之前的風格，并非漫畫世界觀的背景，而顯然是在現代。
街上陽光燦爛，隔着複古風格的一面咖啡館櫥窗，戴着帶狼耳朵造型的灰藍色七分袖外套兜帽的小滿坐在靠窗位置左側，臉朝窗外看向路燈杆上停留的蟬，藍色眼眸像是一片掉下來的天空。
少女手邊放着一杯做了小狐貍拉花的咖啡，桌下是酷酷的馬丁靴和工裝褲勾勒出修長的腿，風格時尚的黑色手環扣在棱角分明的手腕上，還戴了幾只無鑲嵌的金屬鏈戒。
她對面的素袂則穿着有許多拉鏈裝飾的寬大白色外套，長袖口一直蓋到手背，心髒位置的那條拉鏈頭是一只卡通的灰狼圖案金屬徽章，另一邊的衣領下方則垂着一顆白絨球。
不同于坦蕩地走着神的小滿，少年正低頭認真在練習本上寫寫畫畫，雪白長發紮成一束，劉海被銀色發卡別起些許，露出一小塊額頭，顯得金眸的眼角更加優美漂亮。
桌面上那些五顏六色的攤開或合攏的書本表明他們在做着同齡人該做的事情，寫作業或是複習。
他們遠處的咖啡館內景其實還看得到在櫃臺中略側身站着忙碌的第三個人，但扉頁上被人為刻畫的玻璃反光巧妙地幾乎完全擋住了這個人的長相甚至性別，只能看到是穿着常見的棕色圍裙，身後翹着一抹模糊的粉紫色發尾，信息實在太少，于是暫時得不到什麽關注。
【無憂無慮的現代設定就是好！！！】
【好想真的看到小滿過着平靜幸福生活的畫面嗚嗚】
【勞逸結合，小狼崽好；好天氣不能出門玩，作業壞！】t
【現代裝小滿好帥prprpr狼耳兜帽泰可愛了】
【秀外慧中小狐貍！他這件外套好喜歡，又時髦又乖乖崽的，怒求同款】
“我好了謝謝粉星，會畫多畫！”崇羽的好友反複放大欣賞細節并贊嘆道。
崇羽按捺住立刻切出去搜款式類似的外套的沖動，狠狠截圖後翻往下一頁。
“好了。”
畫面由最上方一格窄長的黑色變亮，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雙柔和的金瞳。
接着，第一人稱般的構圖轉為正常視角，素袂半跪在溪邊洗掉指尖殘餘的細灰和藥草汁液，小滿則傾身向前，往水中照了照自己的模樣。
“沒有變醜。”她說。
“這樣就夠了。弄得太髒了反而更奇怪啊。”少年無奈地笑笑，“我技術有限，就只能優先保證看上去自然的方向了，換成更厲害的人，把你塗成男生都沒問題。”
在讀者看來小滿也只是變得膚色稍暗，臉上多了幾抹灰痕，顯得有些灰頭土臉的，但她本來也不是豔光四射的那類角色，被僞裝成這樣只會更像努力捕獵滾了一身灰的小毛團子，完全不會破壞讀者們的憐愛。
【這是什麽第一視角體驗我推給我化妝，幸福起來了】
【但實際是在往臉上抹灰（遠目）】
【別人家的女主角：在王子面前驚豔變裝；小狼崽：被王子親手擦成掉進灰堆的豆腐。不愧是正直的少年漫……】
【什麽本來是少年漫來着？畫風太好我以為戀愛向呢[doge]，擦個灰都給我看得小鹿亂撞的！】
【小狐貍絕對比戀愛漫男主強好吧，因為他就肯定不會因為亂七八糟的事誤會小滿！這是傳統少年漫同伴之間無敵的信任感，特別好的（遞）】
【肯定不會誤會+1，只會一爪子把擅長揭傷疤貶低人的破王子拍進地裏！】
彈幕歡歡樂樂，随着角色的行動，白日的青銅城風貌逐一展現在讀者們面前。
【小狐貍這個氣場……好有壓迫感】
【漂漂亮亮的狐貍也是肉食動物啊（是肉食動物啊）（啊）】
【A翻了！溫柔角色認真起來太香，我就好這口，宣布此刻垂直入坑】
【不動手已經這麽有壓迫感了，期待一下戰力】
青銅城的主要特色就是随處鋪設着鐵軌并時刻有礦車穿行而過的街景，自從經過這樣的繁榮區域後，居民區就顯得安靜和普通很多。
讀者們對于故事推進向在上一話末尾做過鋪墊的綁架事件這步發展早有預料，只對某些細節表示喜聞樂見。
【投喂屬性什麽的好萌啊啊，我此刻竟從美貌中硬生生看出一絲慈祥……】
【粉星是懂鏡頭語言的，街邊屁孩們有零食所以狼崽也要有零食，小滿沉默了但我笑了，根本停不下來】
【就要一間房就要一間房！（大聲）】
【小狐貍：大驚失色】
【氛圍好正直的少年漫特色合宿，我感動】
【傳統三人組還缺個元氣小太陽吧，有了的話這段就更對味了，小狐貍一拖二嘻嘻】
【小狐貍這話說得，小小年紀就一把年紀了】
好友看着崇羽接二連三地截圖，快門聲響成一片，不禁吐槽：“你幹脆每頁都截得了！”
“正有此意！”
兩人嘻嘻哈哈鬧着，繼續往後翻頁。
在小滿與素袂終于決定一同行動的那格之後，漫畫畫面接着便轉換到了另一個地方，另一只被握住的手腕。
相同構圖的這一格之中，惡狠狠抓着人的是骨節粗壯、手掌和指頭線條又寬又鼓、手背上帶着傷疤的男人的手。
那被抓的手腕不也同于狐族少年的勻稱修長，更細瘦伶仃，無措曲起的手指幹癟得有幾分像雞爪，在繁重勞動中末端開裂的指甲、皮膚松弛起皺的指節和沾染的污垢都被一一的細致描摹了出來，不夠長的袖口帶着補丁，簡明地将受害者的低微身份和與欺淩者間的強弱對比傳達給所有人。
有些昏暗和雜亂的酒館內部，醉酒的男人粗魯地嬉笑着：“還敢不給臉，不就是個棄族小娘們！你跑了也活不過今晚，誰能給你讨公道？”
【啊啊啊好惡心，就這麽明目張膽的威脅人，真的沒人管嗎！】
【支持正義制裁】
被他抓住的女人年齡分明不大，卻已經被生活磨盡了青春，連發間小小的圓耳朵都毛色黯淡稀疏。她屈辱地低頭抿了抿唇，強顏歡笑着賠罪，想讓男人放開自己。
她明明在這裏工作，卻從客人到老板都冷眼旁觀着她遭遇的一切，沒有誰出來阻止。如果她得罪了客人，反而會被扣除所剩不多的薪水，甚至失去工作。
棄族明明只是被自然精靈抛棄的獸族，也是一個個活生生的有自己喜怒哀樂的個體，棄族的存在也不會對世界造成任何危害，但其他所謂正常的獸族總是這樣熱衷于貶低和排擠生為棄族的同胞，像終于得到了證明自己比“某人”更高貴的依據，有了名正言順欺負“某人”而不會被團體反對的機會。
周圍完全不受影響的迷醉氛圍仿佛在說着，她是棄族，是弱者，所以就該被欺負，就該孤立無援。
女人被類似的遭遇長年累月泡得麻木的心靈讓她此刻并不能對誰産生具體的、強烈的憤怒，她只是出于叫嚣着逃離的絕望本能，泫然而盲目地四下張望。
“嚓——”
忽然，她灰暗的眸子真的被一簇光點亮了。
全身披着鬥篷的人坐在桌邊，修長的手指捏着剛買來的長火柴，輕輕甩滅它，看着火焰在杯中酒液表面燒起，映亮一雙金瞳。
“是很烈的好酒啊。”他說着。
他站起身，端着那杯燃燒着的酒，一步步走向菲勒。
那雙金色的眼眸看着他就像居高臨下地看着一只已經注定将死的蝼蟻，比方才帶着嘲弄決定女人命運的他更冷淡萬分。
而菲勒就像陷入僵直的獵物那樣一動也不能動，手腳都又冷又麻，令人絕望的完全不聽使喚，他只能任由女人逃走，驚恐萬分地看着這個突然出現的人靠近。
那人擡起手腕，在挾着火焰的酒液即将傾瀉到菲勒頭發和衣服上的前一刻停住，并緩緩放下。
“請問，你現在方便回答一些問題嗎？”
素袂彬彬有禮地問道。除了毫無笑意的眼睛，他嘴角牽起的弧度幾乎和最初向少女求助時全無差別。那杯危險的火焰在他手中，就像是被溫柔微笑的少年擎于胸前的嬌豔花朵一般。
“——”
菲勒拼命轉動眼睛和試圖翕動嘴唇，但在血脈壓制之下他發不出聲音，頭腦全被巨大的恐懼擠滿，在看不見的暗處男人的褲子迅速濕了一片，都不知是冷汗還是別的什麽。
【卧槽！！！】
【我芔——】
【就知道能在這種世界觀生存的溫柔都是兩面派！！！】
【更……更喜歡了怎麽辦】
【想到小狐貍出場那段了，我懂了，棄族絕對是他第一雷點沒得跑】
【對朋友溫溫柔柔的誇誇投喂摸摸毛，對人渣就如秋風掃落葉般冷酷，亞撒西但不聖母病好評！】
“——我說！我全都說！”在求生的本能下，菲勒終于能夠出聲，他徹底脫力地滑到地上跪坐着，完全破音地嘶叫，“我全都說！”
“告訴我。你所知道的，‘生意’的最上級是誰？”
“是，是——曼——”
中年男人忽地瞪大眼睛，那張可憎的面孔變得猙獰起來，他在地上抽搐着，喉結急促滾動，眼珠翻得幾乎要掉出眼眶。
幾秒鐘後，他安靜下來，整個人的皮膚飛快變得慘白得可怕，臉上浮出一個蛇形的黑烙印，位置就像真實存在的線般徹底“縫”上了男人的嘴。
他死了。
——啧。作弊的魔法。
原骞深深感受到了物理戰鬥角色在有魔法的世界觀的局限性，并決定只要買得起，下次哪怕是傾家蕩産也一定優先考慮秘銀之血分支。
菲勒這個線索表面上是就此斷掉了，但有這個情節發生，之後即使沒人找上門來，漫畫裏也一定會出現相關的後續，他只要等着明天十點下一筆情感值入賬，漫畫更新後直接買入就能得到下一步線索。
剛才菲勒抓住那名棄族的侍應并滿嘴不幹不淨時，他就意識到這該是自己出手完善人設的時機了。其實即便他不動手，小滿也會挺身而出的，她并非莽撞的性格，但至少不會對發生在眼前的逼迫弱者跌進深淵更深處的絕望遭遇都坐視不理。
“好吧，我聽見了。願你的靈魂得到安息，回歸星輝之父的懷抱。”被刻意壓制得沙啞偏低的少年音說着，即使本該獲取的情報被橫生枝節打斷又目睹這樣的慘狀，他的語氣仍然平靜謙和。
他俯身将那杯酒放在死者身邊，旁若無人地走出酒館走進夜色，穿過驚恐的酒館老板和客人之間時步伐從容，就像猛獸經過瑟縮的羊群。
[檢測到漫畫論壇，t是否花費100000情感值解鎖？]
——離開酒館後看見這條系統提示，用鬥篷遮掩了發色和狐耳尾巴等特征的神秘人不為人知地一個踉跄。更挑戰人承受力的恐怖片他也看過，所以剛才面對死人還能維持鎮定，但像D-009這麽平靜而歹毒的系統他還沒見過。
它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編號都沒這解鎖論壇的價格的位數長？原骞默默腹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