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
第 47 章
雲晞回去路上順手摘了些野果, 剛在地上坐下吃了幾口,江泛月就拎着東西回來了。
“年姑娘,你真的不喝我帶的水?”江泛月在她身旁坐下, 笑盈盈遞出一只多的水袋。
雲晞照着水月令背面粗略的線條,拿樹杈子在地上畫出這一片的地圖, 計劃着今日往北邊走的路線,頭也沒擡:“不用,我自己也找了水。”
江泛月捧着臉輕聲嘆氣:“年姑娘,真是奇怪,你要是對所有人都冷淡也就罷了, 明明我們交情還深一些呢,你對我卻遠不如對孤光那位少宮主親近, 我哪點不如她?”
雲晞笑意淺淺,面不改色:“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自然是把對你看得重要些。”
“好哦,我可信了。”江泛月從她身旁的樹葉上挑了果子啃了幾口, 等她思索完路線後用樹杈子把地圖拂亂, 跟着起身往北邊走去。
“為何要走這條路?”江泛月看了看水月令, “雖說能最快到達斬龍山北部, 但也避開了虛妄海、降龍潭這些聽起來就可能有異寶資源存在的地方, 難得來一趟金玉宴, 多可惜呀。”
雲晞清冽的目光放向遠處:“我更期待北邊的東西有多重要, 不願讓它被人搶先一步取走。”
修行境界越高, 實力越強者, 所遇的瓶頸也非借助尋常外物就能突破, 而在自己。雲晞本身就是遠超許多異寶之力的存在,異寶資源的加持已經不大。
因此那一卦明确所指的對她有用之物, 足夠引起她的全部好奇。
江泛月聽完點點頭,心情也變得愉悅了幾分,能盡早拿回玄霜石,的确比金玉宴本身更重要,那些錯過的、恰好被自己看上的資源,回頭再從別人手裏奪走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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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西照,紅雲翻湧似火燒千裏。
“危雪山淵,聽上去很容易死人的樣子。”江泛月折下一段美人舞綻開的花枝,獻花般遞來雲晞面前,眨了眨眼,“年姑娘信不信美人舞?”
“你說的話,為何不信。”雲晞目光平視不遠處滴落進殘陽的山淵,從下方吹來的厲風在附近擴散開,吹在身上時,縱有靈力防護應激而起,暴露在外的皮膚依舊感受到了刀割劍刺般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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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淵底下有聚風生煞的東西,而不是江泛月的設計,她不是蠢人,不會把自己安排的危險擺在明面上。
雲晞低頭看了眼開得純白嬌豔的花枝,借擡手施術拂開,探知術的力量被山淵裏的風絞割破碎,無法向她帶回未知之地的任何信息。
近水樓的人犯不着以身涉險,應該是埋伏在這附近,待她下到危雪山淵應對其中危險,從上方将她重傷,最好再以封印之術将她困上三天。
等到那時,無法離開金玉宴的人将被困在這裏十二年,要麽有幸茍活到下一次金玉宴開啓,要麽随着這一次四極之力的消失而與這片空間一起湮滅。
雲晞目光平靜,不露眼底的沉思,扭頭對江泛月說:“山淵底下有危險,風屬木,你的木息之力或能控風開路,這一次要勞煩你走前面。”
江泛月手中花枝化作光霧散開,剛剛後怕地捂着胸口從危雪山淵旁退了回來,聽見雲晞的話,眼珠子轉了轉,随機應變道:“年姑娘又客氣了,我們既然是隊友,誰走前面都是一樣。”
她雙手掐訣,身形瞬形浮空,無數藤蔓虛影從腳下生長而出,伸向山淵之下,似架起一座橋。
從暗淡無光的山淵底部沖擊而上的風聲發出警告的怒音,令向下延伸的藤蔓虛影不斷破碎散滅,又艱難重塑出形狀。
“年姑娘快跟上,離我近些,我可堅持不了多久的。”江泛月平穩踏上藤蔓,腳下綻出片片綠色飛花飛斬而出,也只能将殺氣騰騰撲來的厲風擊退一寸。
雲晞餘光掃過四周山壁上蔥郁的樹蔭,緩步跟上,在踏上藤蔓步入山淵上空的瞬間,身後傳來燈芯爆燃的聲響,在無處不在的尖利風聲中像是錯聽。
潛伏于山壁上的幾個年輕人之前聽江泛月的介紹,篤定雲晞是會主動走在前面的人,哪知發生了意外,而江泛月大大方方走在前面便是在無聲暗示他們,計劃不變。
一個知曉世間許多秘密的樓主,在聽到這一屆金玉宴中出現了“危雪山淵”時,就知道底下有什麽血鳶的厲害人物,他們不必擔心她沒有退路。
幾人按照江泛月的交代,依舊點燃了誅邪燈。
誅邪燈以無息草為芯,聖山冰玉為盞,燃燒着明華湛露制成的燈油,對兇煞之物有至高無上的壓制,對許多妖魔來說,意味着一擊必殺,對血鳶,則是挑釁。
從山壁投擲而來的重物呼嘯着劃過頭頂,落向山淵之下,雲晞手中的樹枝斬出一道劍氣,三盞誅邪燈盡碎,昏沉的山淵底部傳來劇烈的晃動,似有兇煞可怖之物醒來。
在四濺的冰玉碎屑之中,雲晞極快地轉身,擡掌正對山壁某處,氤氲的靈力垂落如絲,龐大的殺陣在她給出動作的瞬間就已構造完成,試圖從樹叢中飛蹿向安全之地逃生的五道人影根本來不及擺脫殺陣的力量,被劈成兩半。
沖擊在四周的厲風帶起漫天血霧,灑在山壁之上,觸目驚心。
雲晞神色平靜,感受到山淵下方被誅邪燈激怒的力量時,就已做好迎戰的準備,索性不撤,趁着底下的東西還沒出現的片刻空隙,瞬形走向那幾具屍體。
江泛月怔怔地注視着陣法光芒照耀下的屍體,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她明明已将年姑娘視為必須借助非同尋常的外力才能擊殺的對手,竟然還是看低了她的實力。
“年姑娘。”江泛月忍住心中莫名翻湧出的一股退卻之意,追向她的背影,想将她的注意力引開,急忙出聲,“山淵底下好像有什麽東西出來了,咱們先避避!”
陣法靈絲斷裂,雲晞站在混亂的殘力中注視着腳下的屍體,秀眉微擰:“魔氣。”
江泛月閉眼松了口氣,驚訝地啧了聲,落花紛灑,地上的屍體化作一攤血水:“魔族膽子也太大了,竟然敢混入金玉宴,這參賽者大多都是各宗門世家養出來的心肝寶貝,未來希望,魔族該不會想讓人家絕後吧!”
“是啊,膽子真大。”雲晞輕聲說。
如此熟練又難以挑出破綻的僞裝。
竟然敢冒充魔族行兇作亂十年。
尖銳的鳥鳴聲突破藤蔓虛影交織纏繞在危雪山淵上空的巨網,江泛月踉跄幾步差點被狂風沖擊跌倒,被雲晞抓住手臂。
雲晞耳膜刺痛,微微蹙眉轉身去看山淵中飛出的東西。
被石壁草藤與下方林木遮擋了陽光的昏暗深淵之中,兇煞可怖的血紅色光芒疾速上浮,像是墜落的殘陽重新升起。
紅光之中,一只火紅的小鳥憤怒地注視着站在一起的t兩名女子,翎羽炸立,漆黑的眼瞳中布滿狂暴的殺意。
“這麽個小不點,兇什麽兇?”江泛月懷疑地打量着這只小鳥,這真是任良宴記錄的那什麽不得了的血鳶?
“它過來了。”雲晞揚起樹枝,眼中的紅鳥身形巨化,恢複巨大形态的血鳶遮天蔽日,明明一步未動,尖喙如刺,已出現在她的咽喉之前。
狂亂而冰冷的風暴比刺進咽喉的鳥喙更早一步到來。
雲晞衣下的肌膚似被鋒銳如步塵的刀劍劃割,治愈咒術的力量極致運轉在每一處滲血的傷口上,耳畔響起江泛月吃痛的驚叫聲,餘光督見散落的花藤虛影中,她一身紅衣泛出成片成片被鮮血打濕後的黑紅色。
江泛月咬牙切齒的隐忍與胸有成竹被雲晞捕捉,雲晞不動聲色別開目光,确信她知道擊殺血鳶全身而退的的辦法。
血鳶瞄準目标猛沖而上。
雲晞握緊樹枝下斬,砍裂血鳶的尖喙,寒光四濺,劍氣激蕩,搖曳在狂風中的樹枝化作齑粉。
“你退後些。”雲晞抓住江泛月往後撤身,待她穩住腳步,自己持劍殺向血鳶,“想辦法控住它一瞬,否則我的劍招還沒碰到它的羽毛,就被打散了。”
“年姑娘,短兵兇險,你可要當心。”江泛月毫不猶豫點頭應下,往後退出一丈,從血鳶腳下竄出的藤蔓結成巨網,将它纏繞。
雲晞側首看了眼江泛月,眼眸冰冷。
——今日便由你來承傷,替我開路。
雲晞的劍招準時而來,卻在沒入血鳶周身散發的紅光時立刻抽去靈力,枯枝寸寸斷裂。
江泛月的藤網也未盡全力,期待血鳶沖破藤蔓束縛的瞬間,将出劍在前的雲晞重傷,甚至讓她死。
雲晞兩次落在江泛月衣上的契風符脫落,燃燒的微光在靈力激蕩之中幾乎不可察。
雲晞借着血鳶穿破藤網怒嘯而來時掀起的狂風,被擊退在山壁,冷眼看着靈符契風為箭,風箭從江泛月身後刺進,穿透她的腹部。
鮮血從江泛月口中噴湧而出,風箭巨大的沖擊力令她在驚愕之中搖搖晃晃地往前踉跄了幾步,直面俯沖而下的血鳶,尖喙啄進她的胸膛,令她仰面摔倒在地。
冰冷而鋒利的狂風奪面而來。
江泛月烏黑水潤的眼睛瞬間被血水浸透,殺氣騰騰的血鳶在她眼中模糊不清,求生的欲望讓她抓起憑空而生的黑色骨刺,狠狠紮進血鳶的頭顱之中。
噬靈的花朵暗紅如血,鮮豔欲滴,在血鳶身上爆炸般綻放。
龐大的血鳶骨肉消融不見,消散的骨刺力量重新湧入江泛月體內,被她吸收。
輪回井外見過的血色噬靈花與骨刺,在此刻重現眼前,雲晞默不作聲地盯着十年後這相同的一幕,忍住怒氣與殺意,緩緩閉眼。
江泛月呼吸微弱,臉龐與身體布滿被厲風割破後翻卷的傷口,胸口與腰腹血流不止,憑着最後一絲力氣強撐着扭頭尋找雲晞的身影,卻只看到她“昏迷”在遠處的山壁下,一種極度絕望的感覺瞬間将江泛月包圍。
她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快速流逝,如果沒有人幫她處理傷口,她很快就會死。
“年姑娘,救......”江泛月記得雲晞會治愈咒術,眼中淚水與血水混雜,想用盡力氣爬向她,最終卻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