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她一定不會讨厭你
第49章 她一定不會讨厭你
楊悠樂的房子租了一年,提前付了半年的房租,電費也預存了一千塊錢,牆上貼有房東阿姨的聯系方式,還有這裏的wifi密碼等信息。
兩室一廳,是去年楊悠樂對鄭毅文許諾過的。雖然套內面積并不大,客廳的功能性幾乎等于沒有,但一切都還是五髒俱全。對于普通人來說,足以生活。
她為什麽走了?又去了哪裏?周鈞南和鄭毅文一開始都不明白,只是非常着急失去和楊悠樂的聯系。
周鈞南第一個反應是報警,但盛澤輝和月海的人聽說之後都趕了過來。
“報失蹤嗎?”盛澤輝說,“也要等24小時吧?”
大貓沉思一會兒,說:“換個手機號打。”
冷冷說:“我來。”
依舊沒人接聽。
宋時晨一直沒說話,低頭在手機上打着字,過了一會兒他走過來,給周鈞南看了一張照片,問:“這是楊悠樂男朋友嗎?”
“什麽?”周鈞南看了一眼,發現照片上的男生他不認識,只好去問鄭毅文。
鄭毅文坐在另一間屋子的床墊上,那上面光禿禿的,床單和枕頭都還沒有。周鈞南走進來,鄭毅文的目光仍然看着牆上的某一塊黑色斑點。
“你認識他嗎?他是不是楊悠樂男朋友?”周鈞南蹲在鄭毅文的面前。
鄭毅文聽見周鈞南的聲音,回過神,仔細看着手機上的照片,點點頭道:“是。他是中文系的。我見過他……在視頻裏。”
周鈞南對他笑了笑,伸手在鄭毅文的下巴上捏了捏,鎮定地說:“好。你先別着急,楊悠樂沒事。等下帶你去吃飯,想吃什麽?”
“都可以。”鄭毅文也對他笑起來,雖然有點兒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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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鈞南走出去,衆人看向他,他把手機還給宋時晨,說:“是她男朋友。”
“那我大概知道了——”宋時晨緩緩舒了口氣,“她男朋友跟她一起走的,人應該沒事。”
冷冷的眼睛微微瞪圓,說:“不會吧?私奔?”
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下來,大貓說:“可能是’逃走’吧,我以前也做過這種事。就是……某一個時刻,我覺得再也忍受不了這個世界了,所以那一天我在上學的路上很快地逃掉,一個人去江邊逛了很久。”
盛澤輝安靜片刻,還是忍不住說:“能不能問下你當時……”
“我語文考了二十。”大貓冷靜地回答。
冷冷深吸一口氣,艱難地說:“算了,現在你肌肉這麽發達,頭腦空空一點也算是彌補。”
大貓:“……”
周鈞南抹了把臉,也笑道:“是吧,她人沒事就行……等等,她有個朋友好像是我室友的女朋友,我也問問看。”
一個人很難憑空消失。
宋時晨原本是周鈞南的師兄,校友網絡千絲萬縷,社交媒體上的蹤跡也很容易查到。楊悠樂的電話雖然打不通,但幾人到處問詢,能夠确定的是,她的确是和男朋友在一起。因為……很快另一個“消失”的主角也被人打聽,問到了他們這裏。
“她男朋友家裏人挺不理解的。”住在海邊的室友完全沉浸在這場八卦之中,“說有了女朋友就帶回家啊,又不是什麽大事。周鈞南,你為什麽這麽關心這個妹子,你是不是……”
“不是。”周鈞南适時地打斷室友,“都說了是朋友。”
“好嘛,那你什麽時候來海邊玩?去年國慶的機會錯過了,現在我們又畢業了,哎。”室友十分惆悵。
周鈞南說:“先工作吧,這不是剛入職嗎?等放假我看看有沒有機會。”
他挂了電話,卻拿不準要不要問鄭毅文,楊悠樂的爸爸會找她嗎?不。周鈞南轉念又想。她平時就會挨揍,很大概率讓她想要逃離的,正是眼前的這一切。
然而,他們雖然還有許多疑問,但眼下卻并沒有讓時間暫停的機器。
周鈞南提議鄭毅文直接搬去他的公寓,但鄭毅文卻想也沒想地拒絕了。
“我想留在這裏。”鄭毅文說,“我跟她說好了的……去年就說好了。”
朋友們都先行離開,只留下周鈞南和鄭毅文兩個人,還在這個租來的老房子裏。周鈞南皺起眉頭,在想如何勸勸鄭毅文,剛想要說話,卻覺得鼻子一陣癢,下一刻打了兩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鄭毅文把行李箱打開,拿出一包未拆封的紙巾,幫周鈞南擦了擦鼻子和眼淚,又說一遍:“我想留在這裏。”
“那你好歹……”周鈞南淚眼朦胧,“你好歹鋪個床單再睡。”
鄭毅文笑了起來。
周鈞南帶他去吃泰國餐廳,雖然沒有他們之前冬天吃的那一家好吃,但味道依然不差。吃飯的時候不能說其他的,周鈞南和鄭毅文都假裝沒有發生楊悠樂這件事。
來不及給鄭毅文買新的床上用品,周鈞南只好回公寓裏給他拿了自己的先用。拖鞋、牙刷、毛巾、水杯這些都很容易買,周鈞南想在商場裏的精品店直接買全,鄭毅文卻還是拉着他去了負一層的連鎖超市。
“其他還差很多。”周鈞南跟着鄭毅文回到老小區,四處打量,“但是今天勉強可以睡下了。”
打開空調,遙控器不太靈,周鈞南使勁按其中的一個按鈕,毫無反應。嗯?周鈞南疑惑地盯着遙控器看,又很暴躁地連續按了好幾下。最起碼五秒鐘之後,空調才開始慢吞吞地開始運作。随後,響起一連串“嘀嘀嘀”的聲音,周鈞南看着遙控器上的數字瘋狂下降,一直停在十六度。
周鈞南:“……”
這延遲怎麽這麽大。
楊悠樂是不是說過空調不好用……這到底是修過還是沒修過。
周鈞南沒來得及再想,鄭毅文沖完澡,頭發濕漉漉的。他從隔壁走進來,對周鈞南遲疑地說:“你可以洗……你要洗嗎?”
“嗯。”周鈞南從床上爬起來,“我沖一下就好。”
浴室比周鈞南想的還要小,進去後脫了衣服沒地方放,他找了半天只好挂在一邊的毛巾架上。周鈞南嘆了口氣,閉着眼睛讓熱水沖走一身的黏膩和疲憊。然後——
熱水逐漸變成了溫水。
周鈞南:“……靠?”
他連忙加快速度,胡亂地沖掉頭發上的泡沫,然後匆匆地走出去。
鄭毅文還在房間,他只穿了一件灰色的短褲,赤裸着上身在收拾他為數不多的東西。周鈞南本來想回去後對他吐槽熱水的事情,但見到他又說不出口。
“我有一個吹風機。”鄭毅文看見周鈞南走出來,臉上愣了幾秒,好像也沒想到他會這麽快,“我幫你吹頭發。”
“嗯。”周鈞南坐在床邊,任由鄭毅文拿着吹風機幫他吹頭發。吹風機的樣子十分笨重,發出的噪音讓周鈞南的腦袋像是又回到宿醉早上的電鑽攻擊。
鄭毅文的動作不怎麽熟練,但很溫柔,周鈞南閉着眼睛,感受到鄭毅文的手指在他的發間穿梭——那是很舒服的,讓周鈞南情不自禁地輕哼了一下。
“什麽?”鄭毅文關掉吹風機。
“沒。”周鈞南睜開眼睛,“就是挺舒服的。”
鄭毅文拔掉吹風機的電源,把它放在一邊。
床上甚至沒有一個像樣的枕頭,只有一個U型枕,另外一邊用衣服堆疊起來——誰能想到,鄭毅文來到這裏的十幾個小時,居然發生了這麽多事。
周鈞南和鄭毅文在床上睡下,周鈞南想擡手關掉燈,卻發現因為老房子的設計沒考慮太多,床頭沒有預留開關,他只好又爬起來,走過去按牆壁上的開關。
屋裏頓時陷入一片漆黑,周鈞南摸索着走,卻把握不好距離,小腿撞在了床板邊緣。
周鈞南沒出聲,鄭毅文在黑暗中坐起來,說:“我看看。”
“不疼。”周鈞南試圖看清他在哪裏,對着黑暗伸出手,“不嚴重,就是動靜大了些。”
他最先觸摸到的是鄭毅文的雙手,周鈞南仔細地摸過去,覺得鄭毅文的手心裏似乎多出了一些老繭。怎麽回事?周鈞南想。他記得冬天的時候還沒有呢。
接着,周鈞南的雙手沿着鄭毅文修長有力的手臂往上,描繪着他的鎖骨、脖子、胸膛。鄭毅文的身體如此年輕蓬勃,像是任何事物都不能打敗他。周鈞南湊上前,溫熱的呼吸和鄭毅文的交彙在一起,随後親了親他。鄭毅文不曾反抗,也不曾移動。周鈞南吻到他的鼻尖,再然後是眼睛和額頭。
良久,鄭毅文伸手抱住周鈞南,兩人的心髒隔着骨肉貼合,逐漸在寂靜的、悶熱的夏夜裏找到同一種頻率。
鄭毅文說:“我以為等她畢業,我就可以和她住在一起了。我只有小時候跟她住一起過,後來她越走越遠,暑假、寒假才會回來。去年我舅舅又在打她,我去阻止了,當時我很害怕,但是後來又不怕了。她是個性格很開朗的人,很喜歡笑。她那個男朋友我在視頻裏見過的……他們還說要等我一起吃飯。為什麽……為什麽她什麽也不和我說,如果她不想要我來的話,我可以不來。 她是不是其實……很讨厭我……”
“不是。”周鈞南說,“她不讨厭你,她很喜歡你……她每次提到你,都說’我弟弟’……去年她就和我說過了,想讓你跟她住在一塊兒,我覺得她一定不會讨厭你的。鄭毅文,你想別的都可以,但是不要覺得她讨厭你。聽到了嗎?鄭毅文。小文!”
周鈞南低下頭,雙手擡起鄭毅文的臉頰,他的眼睛已經适應了黑暗,他想看看鄭毅文有沒有在哭,可是,周鈞南什麽也沒有看到。鄭毅文的表情非常平靜,他說了很多,但他還是不能理解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