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喜歡哪一個?我喜歡你
第45章 你喜歡哪一個?我喜歡你。
鄭毅文從沒想過自己要認真地去學習一樣樂器。在他生活的村莊裏,大家基本上過着樸實簡單的生活,很少人真的懂如何欣賞音樂,更不要說去演奏。
不久前的那次試聽課再次跳入鄭毅文的腦海,周鈞南和姜宇站在他的身邊,三人面前是巨大的落地玻璃,鼓就在那個關掉燈的世界裏。
“哦。”姜宇湊近,一邊吃冰激淩,一邊四處看,“裏面還有鋼琴、吉他!”
小孩兒靠得很近,呼吸之間讓玻璃上起了白霧,他回過頭來對兩人說:“真的很厲害呢!”
周鈞南笑道:“姜宇會不會樂器?”
“我會吹豎笛!”姜宇想了一會兒,驕傲地挺起胸。
鄭毅文:“……”
行吧。周鈞南想。我們村以後就叫豎笛村。村歌是……小星星。
“這裏還沒開門。”鄭毅文說,“我們還要去玩密室嗎?”
周鈞南看了看鄭毅文,見他的視線依然停留在那套架子鼓上,嘴上說道:“不玩了,帶你們玩扭蛋機去。”
三人一直玩到晚上,周鈞南開車把姜宇送回家,小孩兒非常依依不舍,難受得甚至快要掉眼淚。
不久之後,姜大勇在微信上對周鈞南吐槽:【姜宇跟你出去一趟心都玩野了。】
周鈞南:【說啥呢哈哈,他本來就野。】
姜大勇:【笑哭.jpg】
接下來的幾天,周鈞南幫鄭毅文一起整理楊秀珍的遺物。有時候進度很快,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停下來。鄭毅文會對周鈞南說一些他因為看見某樣東西而想起來的故事,都是他小時候的見聞。周鈞南想,這好像在尋寶,每天都能收獲一些珍貴的回憶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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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悠樂得知他們兩個在一起,打電話來問周鈞南住在這裏不回去,村裏的吳叔難道不會懷疑?而且……
“而且啊。”楊悠樂一本正經地分析,“有沒有一種可能,吳叔會是你爸安插的眼線?”
周鈞南醍醐灌頂,說道:“有可能。”
楊悠樂嘎嘎笑,幸災樂禍地說:“你爸會打人嗎?”
“會的。”周鈞南笑道,但臉上也沒有非常害怕的神情,“我一定會被揍的,可能鄭毅文也會被揍。”
“他皮糙肉厚。”楊悠樂說,“這我倒是不怎麽擔心……哎不說了,我繼續寫論文去。”
春節假期沒有暑假那麽漫長,外面天氣冷,周鈞南回來以後也不再出去騎車,每天只待在鄭毅文家裏,跟他在一起看看電影,打打游戲。等到初七初八回城的那一波人潮過去,周鈞南覺得自己可能也得走了。
“我不能每個假期都不在家。”周鈞南對鄭毅文解釋,“我爸之前出車禍……我也……”
“我知道。”鄭毅文看着周鈞南笑,“我沒關系。之前我們說好了,是你等我,你不用總是回來,等我過去就好。”
周鈞南摸了摸鄭毅文的臉,把心裏的不舍得使勁壓下去,小聲說:“好吧,寶寶,那等夏天的時候我們再見。”
鄭毅文一愣,聲音有點兒變形,說:“你叫我什麽。”
他整個人往後退,不讓周鈞南摸他臉了,說:“別叫這個。”
“啧。”周鈞南揚了揚眉頭,笑道,“好好好,不叫了。”
翌日清晨,周鈞南悄悄出發。鄭毅文起床給他煮了雞蛋,冰箱裏還有之前沒喝完的鮮奶,自己煮茶包加奶,變成一杯自制奶茶。
“走了。”周鈞南說。
鄭毅文上前來用力抱了抱周鈞南,說:“拜拜。”
“拜拜——啊對了,最近你還在家嗎?可能會有人來給你送東西,記得收一下。”周鈞南最後交代一兩句,在車裏朝鄭毅文揮手。
“什麽東西?”鄭毅文有點兒迷茫,“你網購嗎?”
楊悠樂之前也經常網購,有時候會讓鄭毅文幫她拿。在鎮上快遞驿站打工的時候,鄭毅文才知道現在幾乎每個人都會在網上買東西。
“給你買個玩具。”周鈞南說,“回去吧,別送。”
春天以一種沉默的方式到來。像是往年一樣,村莊似乎是最先知道這一改變的地方,其後才是城市。鄭毅文的家已經被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把楊秀珍的照片放在他爸媽的旁邊,他生命裏最初的三個人都離開了他,但他又很幸運地認識了周鈞南。
過完年,快遞驿站的餘姐給鄭毅文發微信,讓他繼續去鎮上幫忙。也就是在鄭毅文準備回鎮上的前一天,周鈞南說要送給他的“玩具”終于到了。
那是一套電鼓。
周鈞南在微信上問了大貓和金陽,讓兩人推薦的入門款,過年期間不送貨,所以等到了他離開之後才到。這是鄭毅文目前為止收到過的最昂貴的禮物,而且……周鈞南買東西似乎只是一個念頭,根本沒想過會不會吃灰,有沒有性價比。
鄭毅文把盒子拆開後,有點兒激動地不知道怎麽裝,在沙發上一個人坐了一會兒,才發微信給周鈞南:【這不是玩具。】
周鈞南:【差不多。】
鄭毅文:【很貴吧?】
周鈞南:【不貴。】
周鈞南:【我讓大貓教你,或者金陽。你喜歡哪一個?】
鄭毅文低頭拿着手機,忍不住一個人傻笑起來。周鈞南說的好像……好像鄭毅文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他在周鈞南這裏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喜歡大貓或者金陽都不是問題,周鈞南會幫他一一實現。
鄭毅文慢慢地打字,說一句不相關的事情:【我喜歡你。】
周鈞南的語音在下一刻打來,鄭毅文聽見他的語氣裏帶着笑意,問:“你是在表白呢?還是真的想讓我教你?”
鄭毅文說:“如果是表白呢?”
周鈞南說:“那簡單啊!你把話筒湊近一點聽着——”
鄭毅文的耳朵一直沒離開過,下一秒,就聽見周鈞南那邊傳來一聲“mua”。鄭毅文感覺耳朵的溫度立刻上去了,嘴角跟着上揚:“哦……嗯。”
“怎麽樣?”周鈞南說,“我剛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親的夠響了吧?不然我怕別人看見我親手機,說我是神經病。”
“那如果我想讓你教我呢?”鄭毅文又問。
周鈞南樂得不行,笑了一會兒才道:“那就有點困難了,正義。我得先去找大貓或者金陽,讓他們教我。你要等好久了。”
鄭毅文說:“那我去找金陽吧。”
周鈞南有點兒意外,說:“你有他微信?”
“有。”鄭毅文笑道,“上次我加過他的。”
周鈞南說:“大貓說他特別讨小孩兒喜歡,我現在信……”
“mua!”
“我靠……”周鈞南的話還沒說完,愣了半天才明白鄭毅文是學着他之前的方式也給電話親了一個,“你打聲招呼啊,我外放的。”
“什麽?”鄭毅文震驚。
周鈞南又笑了一會兒,說:“沒有沒有,逗你玩兒的。”
然而,雖然鄭毅文說自己去找金陽,但周鈞南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自己去跟金陽說一說。結果金陽那邊不理他,過了一會兒才回:【哦南南!沒問題的!我已經在跟小文視頻了。】
周鈞南目瞪口呆,他還沒見過鄭毅文會跟別人視頻:【那你們聊。】
他想給金陽發個紅包,金陽也不要,說他有錄過一些基礎的教學視頻,都在網上免費看,轉發給鄭毅文也不過是随手的事兒,學費就免了。
周鈞南打開手機備忘錄,決定等鄭毅文來了這裏之後,跟他一起去請金陽吃頓飯。
他的目光柔和地看着備忘錄,那裏面顯然已經不知不覺地記了不少東西——有些是同學推薦的租房中介,有些是一些畢業後要處理的事情,還有很多想帶鄭毅文去吃的餐館,去玩兒的地方。他想要搬家,想要獨立,想要和鄭毅文在一起。
大學的最後半年,最後一個春天,周鈞南相信一切都在變好。
鄭毅文也是。
周鈞南走後,他把那套電鼓調好,用手機拍了很多照片,每天幹完活,就第一時間從鎮上趕回家。金陽教過他一些最基礎的東西,還給他發來很多自己錄的視頻。他有着超強的耐心,說話不快不慢,能把每樣事情都講得很好。
大多數時候,鄭毅文都很安靜。相比最初,他雖然已經能和別人接觸,但對于不怎麽熟悉的人,鄭毅文能做到的也僅僅是正常地溝通。
金陽喜歡開玩笑,他發現自己抖出去的包袱鄭毅文一個都沒接,不知道是覺得不好笑還是太過高冷。但金陽後來又注意到,他在視頻裏面跟鄭毅文說話的時候,鄭毅文其實很少看他,有時候看他也是很局促的一眼。
“小文,你社恐嗎?”有一天金陽問。
“社恐是什麽?”鄭毅文反問。
金陽被噎了一下,說:“社交恐懼症,現實中不想和別人接觸,不想和別人說話之類的……在網上這種症狀會好一點。”
“我以前不上網。”鄭毅文想了想,說。
“什麽?”
“我以前只是一個人待着,什麽都不做。”
“不上網嗎?不打游戲嗎?”金陽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只看看書,看看電影。”鄭毅文說,“有時候我還得去種地。但是現在我不能這樣了,我……我不能這樣。”
金陽漸漸覺得鄭毅文可能比他想的還要有意思,他居然可以在21世紀不上網!
“那你為什麽喜歡架子鼓?”金陽越發想更多地了解鄭毅文。
“因為想忘記一些事情。”鄭毅文遲疑地說,“它好像能幫我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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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後天(16、17)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