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敏感帶
第44章 敏感帶
“所以,知道又怎麽樣?”
很久以前的某個晚上,周鈞南和盛澤輝還是兩個一無所知的高中生。他們會在晚自習時偷偷逃課,如果是周五,那麽幹脆一開始就溜走,去當時熱鬧的大學城附近上網和吃夜宵。
兩人總是喜歡在外面閑逛,他們的成績說不上差,也談不上頂尖,每回想要再往上争取一點,反而沒有好的結果,倒不如放松一些。
“要我說,還得是以前基礎打得好。”盛澤輝意味深長地看着遠方,“你想想咱倆以前老在補習班碰面,別提多可憐了。欸,你說你,怎麽就喜歡男人呢……”
周鈞南說:“你這話題前後能接上嗎?”
盛澤輝說:“我這不是想到哪就說到哪嘛。”
周鈞南說:“不知道我爸有一天知道了會怎麽樣?”
“知道又怎麽樣?”盛澤輝拍了拍他的肩膀,從地上站起來,“日子還得繼續過啊。走吧,游戲廳決戰一下,手癢。”
天生的樂觀主義者現在只想去游戲廳,還沒上大學的周鈞南也并不知道以後會因為這事兒被趕出家門。但一切……都有跡可循。
“我家亂。”鄭毅文打開門,院子裏的景象和周鈞南記憶中相比的确差了許多。花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衰敗了,也不僅僅是因為到了冬天,仿佛是被突然抽幹生命力,唯有那張秋千椅還在。
楊秀珍坐過的凳子還放在那兒,周鈞南以前經常來,十次有九次都看見老太太在這裏擇菜。不要說鄭毅文,周鈞南也很難相信她不會再回來。
“我一直……一直在收拾。但是……好像收拾不完。”鄭毅文垂頭喪氣地走進屋。
周鈞南看看四周,東西都散亂在桌上和沙發上——各種資料、卡片、繳費單、楊秀珍的老花鏡和針線盒,她的衣服也都在。
“沒事。”周鈞南笑道,“慢慢來吧。”
“你明天想吃什麽?”鄭毅文說,“之前楊悠樂說想吃蹄髈,我做過一次,你想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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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周鈞南對吃什麽完全沒意見,“你做什麽我都吃,還是我來做?”
鄭毅文趕忙搖手,很堅持地說:“不能你做,我來做。”
兩人先後去洗漱,周鈞南想到在曉霞家吃飯時,他們完全沒有機會再聊車上的事兒。姜家對鄭毅文很照顧,楊秀珍和他們多年鄰居,一家三口也都十分想念她。
也許就算曉霞看到什麽,她也不會說出來的。周鈞南這麽想着。他來時沒有帶衣服,只能穿鄭毅文拿給他的——
老頭灰秋衣秋褲套裝。
土掉渣了!
周鈞南臉上的表情僵硬住,喊道:“鄭毅文!”
“什麽?”鄭毅文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
周鈞南說:“你拿件T恤和短褲給我。”
鄭毅文安靜片刻,說:“……現在是冬天。”
周鈞南說:“我知道,我習慣了啊,我在家……也不穿秋衣秋褲睡覺。快去。”
片刻後,鄭毅文給周鈞南拿來換洗衣服,周鈞南的頭發還是濕漉漉的,發梢未擦幹的水珠順着他修長的脖頸墜入鎖骨下方。鄭毅文看着周鈞南剛出來的時候身上還有點兒熱氣,沒過多久就冷得發抖。
“我我我……回回回房間。”周鈞南說。
回去一看,鄭毅文沒開暖氣,周鈞南只能趕緊鑽進被子裏,十分怨念地盯着鄭毅文看。
“你頭發沒幹。”鄭毅文說。
“那你有吹風機嗎?”周鈞南問。
鄭毅文改口改得迅速:“……我拿毛巾幫你擦。”
他着實不會照顧人,周鈞南覺得他某一處的頭發已經快被擦出火星子了,另一邊還在往下滴水。于是,周鈞南嘆了口氣,只好自己調整一下姿勢,說:“擦這裏。”
鄭毅文說:“嗯。”
周鈞南側過頭,完全把一段脆弱的地方毫無保留地向鄭毅文敞開,鄭毅文彎着腰給他擦頭發,發現他右邊耳朵後面長了一顆很小的痣。
圓圓的,小小的,靠近耳垂後面。
說起來,周鈞南的皮膚在鄭毅文看來幾乎毫無瑕疵,但偏偏這個地方,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第二個人可以看見。
“擦啊。”周鈞南察覺到鄭毅文的動作放緩,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只是催促道。
鄭毅文把毛巾扔到別的地方,雙手撐在周鈞南的兩側,突然俯下身輕輕吻周鈞南的耳朵後面。
“你……”周鈞南話沒有說完,又感覺鄭毅文含住了他的耳垂。
靠!
人的敏感帶各不相同,但周鈞南這一刻的頭皮發麻讓他清晰地認識到——他從沒在意過的敏感帶竟然就是耳朵。很快,周鈞南腦中瞬間轟鳴一聲,跟着難以克制地喘息起來。
鄭毅文的房間裏也有一盞護眼臺燈,跟周鈞南在大學宿舍裏用的那款差不多。臺燈在冬夜裏發出溫暖的光,他送給他的提燈被放在一邊,像是一塊需要充電的白色隕石。
有很多畫面在周鈞南的眼前一閃而過,鄭毅文再次親到他脖子,并張嘴咬住的時候,周鈞南終于放棄了掙紮,再一次倒在床上。鄭毅文一言不發地吻他,用身體壓制住他。
電熱毯帶來的溫度透過周鈞南的背,鄭毅文踢掉拖鞋,擡手把身上的衣服脫掉,也跟着鑽進被窩。兩人抱在一起,鄭毅文有些幹燥的嘴唇蹭過周鈞南的鼻尖,周鈞南說:“你要記得……塗點……潤唇膏。”
鄭毅文還是話很少:“嗯。”
話少不代表動作少。
鄭毅文早已有了反應,但只是抱着周鈞南,不确定下一步該做到什麽程度。
周鈞南觸碰到他的時候,鄭毅文瞬間咬緊了牙,頭靠在周鈞南的頸邊,迷戀地一遍又一遍地親他。
可什麽東西也沒準備。周鈞南想。他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和鄭毅文做到底,所以還算有些殘存的理智。但在這一刻,鄭毅文糾纏着周鈞南的四肢不合時宜地讓周鈞南想起蟒,又想起從前去日本旅行時看過的浮世繪。
燈光之下,周鈞南看見鄭毅文的鼻尖上出了一層薄汗。周鈞南的T恤卷上來一半,鄭毅文撐着手臂看他,直到把周鈞南看得移開視線,他輕聲問道:“好了沒啊。”
鄭毅文慢慢地笑起來,他給周鈞南的感覺像是回到夏天在他房間裏的時候,明明掌控全局的人應該是他,但不知道為什麽鄭毅文會那麽游刃有餘。
鄭毅文垂着眼睛,側過頭在周鈞南唇上吻了一下,手覆上他的,接着繼續親吻。周鈞南內心有一絲崩潰,心想,他這澡白洗。
後來不知道什麽時候睡了過去。周鈞南開了幾個小時的車,而鄭毅文是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這段日子經常失眠。鄭毅文以前問周鈞南能不能和他一起睡,等兩人真的睡在一張床,他卻什麽都沒來得及說。
想象中的畫面裏,鄭毅文應該會和周鈞南在睡前聊上很久,互道晚安,接着是晚安吻,再一起睡。但其實……兩人最後都是不知不覺就昏沉地失去了意識。
翌日,周鈞南被日光照醒,鄭毅文的房間沒拉窗簾,日出之後就能沐浴在光線之中。他腰上壓着鄭毅文沉甸甸的胳膊,把周鈞南差點兒勒得喘不過氣。
“去……哪兒。”鄭毅文幾乎是立刻也跟着周鈞南醒了過來。
周鈞南依舊閉着眼睛,有些痛苦地說:“你也不拉窗簾。”
“習慣了。”鄭毅文迷迷糊糊地說。
周鈞南打了個哈欠,把手臂伸到外面,果不其然冷得不行,又趕緊蜷縮回去,他翻了個身,躲進鄭毅文的懷抱裏,鄭毅文則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
雖然很努力,但回籠覺沒睡成。二十分鐘後,兩人還是起床洗漱穿衣。
鄭毅文臉上浮現出一絲可疑的紅暈,白天裏倒是又安靜起來。周鈞南端着熱水喝,調侃道:“鄭毅文,你白天和晚上兩個人格?到點自動切換?哼哼哼,昨天晚上也不知道哪個混蛋……”
“別說了。”鄭毅文窘迫起來,“不要說。”
周鈞南笑起來,走到廚房裏抱胸看着他,大發慈悲地沒有繼續逗他,只是問:“要幫忙嗎?”
“你煮飯吧。”鄭毅文交代他。
“大材小用。”周鈞南還不服氣。
兩人在一起簡單地吃飯,過後曉霞帶着姜宇來,笑着問:“你倆今天打算做什麽?姜宇非吵着過來要和你們玩。”
老實講,周鈞南被吓一跳,這幸虧他沒坐在鄭毅文腿上吃飯……不對,他幹什麽要坐在鄭毅文腿上吃飯……
鄭毅文說:“沒計劃……”他看了看兩眼興奮發光的姜宇,又說:“反正不會去游泳。”
姜宇:“……”
周鈞南笑道:“我們去市裏怎麽樣?之前和鄭毅文去玩過密室,加上姜宇的話,我們三個人能玩更多。”
“行。”曉霞完全沒意見,扔下兒子之後跑得比兔子還快,周鈞南懷疑她只是不想帶娃,“你們玩,謝謝小南和鄭毅文。”
周鈞南還能說什麽,他只能哭笑不得地開車帶着鄭毅文和姜宇去市裏。但他轉念又想,也許曉霞可能是看出鄭毅文其實一直沉浸在楊秀珍去世的“迷宮”中走不出來,才想讓他別老一個人待着,才會經常喊他去家裏吃飯。
這是一場漫長的告別。不知道鄭毅文究竟會花多少時間。周鈞南想。但他希望能一直陪着鄭毅文,也希望鄭毅文找到真正能讓他好起來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他們這次去市裏的商場只玩了大概半小時的密室,姜宇的解密能力超出預期,可以稱得上是carry全場。
姜宇仰天長笑,嘚瑟得不行:“啊哈哈!你們都是大笨蛋!”
周鈞南拿甜筒堵他的嘴,佯怒道:“閉嘴!不然下次不帶你出來玩兒了!”
三人走着走着,鄭毅文的腳步在一家培訓機構前駐足,回過頭對周鈞南說道:“這裏也有架子鼓。”
哦,又是架子鼓。周鈞南心中一動,好像知道他可以送什麽禮物給鄭毅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