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洛凡有很多問題想問。
比如,這個分明就不怎麽會開車的人……為什麽會有駕照?
他沒死在青雲山,沒死在鬼王手裏,但洛凡覺得自己早晚有一天會死在程宇的副駕駛位上。
以及,這輛看起來就不怎麽便宜的車到底是哪兒來的?
“你現在住哪兒?”洛凡被晃得腦仁疼。
“離你家不遠,是你師伯安排的住處。”
他就知道必是老陳頭兒給程宇提供了便利。房子白住,車白開,甚至還給程宇買了回哈市的機票。
和洛凡分開以後,程宇可以做個人。這一點,洛凡不是沒想過。
但這個世界上,最難的就是做人。
老陳頭兒和協會關系緊密,雖然沒人言明,但協會和上面的關系業內也都心知肚明,要辦個假身份真證件簡直再容易不過了。
只是他不懂,陳元白為什麽要幫程宇做這些?
是老頭子心血來潮太無聊?還是程宇的癡情感天動地?陳元白或許不像王侃那般功利,但洛凡也絕不相信他是什麽聖人。
“是我,把自身一半的靈識給了他。”
“你說什麽?”
一個急剎車,洛凡肩膀被安全帶勒得生疼。
“對不起啊,紅燈變得好快啊。”程宇淡淡地說。
“我,我不是說這個。”洛凡聲浪微有顫抖。
“哦,我剛才說,我用一半的靈識在你師伯手裏換取了這個世界生活上的便利條件。”
“你瘋了?”洛凡驚叫出聲。
程宇本就力量微弱,曾經化出個實體都很困難,洛凡不知道他如今這身體維持下去需要耗費多少靈法,若再舍棄一半……怕是程宇永遠都飛不起來。
洛凡鼻尖泛酸,在他心裏,他們分開,程宇便應該自由。
“這沒什麽不好的。”程宇有些認真地說,“普通一些,弱小一些,你就不會那麽怕我。”
“我……”怕不怕你有那麽重要嗎?洛凡微有些哽咽,終是沒問出口。
洛凡默默垂下頭,對自己曾經的任性有些後悔。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和你沒關系。”程宇目不斜視,聲音有些冷。
不多時,車子在洛凡家小區門口停下,洛凡看了看時間,頭皮發麻。他早上打車到殡儀館全程用了快一個小時,可回來的時候,程宇只花了30分鐘。
“你,要不要上去坐坐?”洛凡率先開口。
“不用。”
“那一起吃個飯?”快中午了,程宇如今是個人,總會餓。
“也不用。”
“程宇……”洛凡歪頭看他,眼前人一臉淡漠,似乎不想再和他浪費唇舌。
“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程宇沒應他,伸手按開了洛凡的安全帶。
陽光從車窗映上程宇的側臉,沿着棱角分明的下颚嫌勾勒出溫暖的輪廓。洛凡驀地抓住程宇的手,溫熱的。
他不再冰冷。
就連生氣的樣子都透着令人憐愛的委屈。
“為什麽生氣?”
洛凡一只手撫上程宇臉頰,指尖又緩緩地蹭到他嘴唇,程宇沒躲,任由他摸。
“我沒生氣,我只是不明白。”程宇聲音軟趴趴的,聽得洛凡心裏瞬間空了一塊。
“你和陳摯都分手三年了,這三年,你們一次都沒見過,為什麽……你還忘不了他?你,還喜歡他?”
“啊?”洛凡有點兒懵。
“洛凡,我看見你哭了,哭得很傷心。”程宇認真又沮喪地說。
“我……是被煙熏了眼睛啊!”洛凡現在也想哭。
但程宇顯然不理解,他一個剛有了身體的“新人”,大概沒體驗過作為一個人的種種感受。
想來,洛凡真不放心程宇一個人生活,可程宇堅稱自己早就掌握了做人的生存技能,甚至還掏出手機再他面前晃了晃。
昨夜,程宇偷偷加了洛凡的微信,如果他不說,洛凡根本不知道。
也是,這貨跟了自己十八年,他會的,程宇自然也會。
“你看,我甚至還會拉黑一個人。”為了展示操作,程宇真的把洛凡拉黑了。
洛凡摔門下了車。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車窗裏的男人眉眼彎了彎,洛凡一句“注意安全”還沒說完,程宇一腳油門已經沖出去老遠。
陽光裏,洛凡聽着自己狂亂的心跳,腦子有些空。但他知道,這一定是他參加過的……最美好的葬禮。
洛凡在家美美地睡了一下午。從青雲山回來好幾天,這是他最安穩的一覺。
他被手機吵醒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窗外一抹深藍漸漸濃稠得化不開,洛凡沒開燈,眯眼看着刺目的手機屏,不由得笑出聲。
微信裏多了一條程宇的好友申請,申請理由很簡單。
【家裏廚房炸了,能去你家住幾天嗎?】
洛凡迷迷糊糊爬起來,溜達到客廳,寬宏大量地通過了好友申請。
随即,家門口傳來一聲微信提示音。
洛凡只僵了一瞬,便飛速開了大門。
樓梯口昏黃的聲控燈閃了閃,程宇正抱着膝蓋坐在樓梯上刷手機,雖然蜷着身體,但以他的身高,這一團在老破小的樓道裏仍是顯得很大只。
身邊銀灰色的行李箱泛過一抹柔和的光,好似程宇曾擁有的銀麟,看得洛凡微有些恍然。
“你怎麽不敲門?”
行李都打包了,還在等他回信息?洛凡實在不懂這貨到底是什麽腦回路。
“我敲門了,你沒開啊!我以為你不在家。”程宇撇撇嘴,拎着行李毫不客氣地箱就往屋裏走。
“廚房炸了?”洛凡開了燈,程宇已經把行李箱拖進卧室,開始整理衣服。
“嗯。”程宇輕聲回應,并不看他,好似回了自己家,衣服都往衣櫃裏塞。
洛凡想象不出炸廚房到底是個什麽樣,直到程宇給他看了個小視頻。
黑黢黢的牆面早沒了本來的模樣,窗戶的位置空了一大塊,破破爛爛的防盜網在高溫下扭成了麻花,地上散滿了零零碎碎、奇形怪狀的殘片。
“這個……可能不叫炸廚房,程宇,你打119了嗎?”
“沒有,我自己可以滅火。”程宇眨眨眼,聲音越來越小,“我只是想做頓飯。”
“你會做飯?”洛凡這是句廢話,程宇顯然不會。
“我正在學。”眼前人把燒房子說得理直氣壯。
“你到底做了啥菜,能把廚房禍害成這樣?”
“鍋包肉……”
晚飯,洛凡把鍋裏沒吃完大米粥熱了熱,又在樓下東北菜館叫了外賣。起初,他對程宇的生活技能充滿困惑,可當兩個人面對面吃飯時,他忽然就懂了。
在如何做人的問題上,13年來,程宇的參考對象只有自己。
洛凡的廚房技能點僅限于電飯鍋和煮面,那麽程宇也一樣。如果想做點兒別的,那炸廚房大概就是必然結果。
他自己都不會做鍋包肉呢。
然而程宇似乎對東北菜館的鍋包肉并不滿意。
“為什麽有酸味兒?”程宇皺着眉,“看你經常吃,我還以為很好吃。”
“哪裏不好吃了?”
“不甜。”
這一頓飯下來,洛凡差不多也摸清了程宇的口味。這小畜生喜歡吃甜,太鹹的不行,微酸的不行,油膩的更不行。
“你那房子打算怎麽辦?”飯後,洛凡忽然問。
“你師伯說會叫人去處理,最多一周我就回去。”
洛凡收拾着餐桌,手上動作一頓,低低說了聲“好”。
客廳裏陷入一片沉悶的寂靜。洛凡看了看時間,晚上八點剛過。
“你是不是該去上班了?”洛凡點了一支煙。
“上班?”
“難道你不是晚上在酒吧工作嗎?”
“當然不是。”程宇倏忽露出一絲笑意。
洛凡神色微滞,看得口水都忘了咽,直到指縫裏的煙燒到手才恍過神。
昨夜酒吧光線昏暗,加上喝了不少酒,洛凡并沒有仔細看程宇,今天的程宇一直在生氣,洛凡還是第一次清楚地看見程宇的笑。
像一道暖光照在洛凡的心尖兒上,烘得他全身軟軟的。
以至于程宇在講述自己如何跟着洛凡進了酒吧,又如何弄暈了吧臺裏的調酒小哥,換上人家衣服赤裸裸盯着洛凡等這一些列經過時,洛凡根本聽不進去。
他心不在焉地問程宇怎麽可能會調酒,程宇說,瞎弄。
反正去那家gay吧的人又不是為了喝酒。
然而有人說起這段奇葩經歷的時候也一樣心不在焉,全程,程宇的目光都盯在洛凡的唇上。
“你想試試?”洛凡把手裏的煙嘴兒調轉了方向。
“想……”程宇雙眸亮閃閃地看他。
洛凡身子一傾便湊到程宇身前,順勢把煙嘴兒塞進他唇縫。只吸了一口,程宇便被嗆得猛咳。
洛凡忍着笑把剩下半支煙叼進嘴裏,“你可學點兒好的吧。”
程宇咳得眼眶潮濕,扯了紙巾正要擦,卻被洛凡抓住了右手。
“你手怎麽了?”洛凡心頭一緊,程宇的食指又紅又腫。
“做飯燙的啊……”
“疼嗎?”洛凡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
卻見程宇皺着眉,嘶嘶吸氣,“疼,疼,疼……”
洛凡垂頭含住他泛紅的手指,細細地舔,如曾經程宇吮吸他傷口那般溫柔,雙眸卻還盯着程宇舍不得離開。
“還疼嗎?”
“不,不疼了。”程宇呆呆看他,眼裏的光熾熱又直白。
“你現在還覺得我心裏有陳摯?”
程宇連連搖頭,“我,在廚房被煙熏了眼睛……也會流眼淚。”
“程宇,”洛凡眸子裏翻滾着熱浪,低低喚他,“其實你生氣的時候挺可愛的。”
“那,我現在呢?”
洛凡站起來,湊到程宇身前,俯身捏住他下巴,眼前的人早就從脖頸紅到耳根,滿眼期待又癡癡地看他。
程宇這副人畜無害的可憐樣兒好似有毒,洛凡哪裏還記得他曾經如何兇殘?這麽秀色可餐的男人他都不上手,他洛凡還是人嗎?
他目光往下一瞥,便發現了程宇身體的變化,初而為人……這種滋味大抵是不好受。
“現在也還好吧。”洛凡咬着嘴唇,一顆一顆解開程宇的襯衫扣子。
“只是還好?”程宇攬過洛凡的腰。
“就……唔!”
有人急不可耐地堵住洛凡的唇,放肆地撬開他的齒縫,洛凡被親得暈乎乎的,身子癱軟着就往程宇胸口靠,然而程宇驀地撫上他頭發,輕輕把他的頭往下按,眼底劃過危險的炙熱,聲浪微啞。
“洛凡,我好難受,不然……你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