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轉天正式入職,賀繁到公司的時候,對面辦公室的門還緊掩着。
他到了就把抽屜裏的工作手冊拿出來,花了近一個小時看完。聽說之前江代出的助理請假有一陣子了,Eric雖然跟自己做過交接,但他自己也只是臨時兼任助理,因此有些文件跟資料整理得并不仔細,還需要認真核對。
同一層管行政的Sarah知道有新同事來,昨天就想來認識下了,只是她忙完回來後新同事已經走了。賀繁不經意轉頭的時候恰好對上她并沒有惡意的打量目光,朝她稍一點頭笑笑,算是打招呼。
Sarah見新同事溫文有禮,直覺賀繁不僅長得帥,人應該也不難相處,就毫不扭捏地起身過去搭話。
“我叫Sarah,行政的,你是接Melody姐的班嗎?”
賀繁見人過來,放下手裏的資料也站起來,“我是Alex,你叫我賀繁也行。之前的老板助理叫Melody的話,那我應該是接替她的工作。”
Sarah瞄了眼賀繁桌面上厚厚一摞文件,“那你剛來就有得忙了,公司正籌備華人春晚呢,要跟中文電視臺合作。過完年還有個小型的音樂選秀,我們是協辦方,但任務挺重的,得跟主辦單位合力打好配合。”
賀繁淡淡道:“沒關系,忙一點能盡快适應。”
Sarah是個自來熟,跟人說話會看着對方正臉,方才沒察覺,這一離得近了好像覺出什麽來似的“诶”了一聲,問賀繁:“我怎麽覺得你看着眼熟啊,我是不是之前在哪見過你?”
賀繁倒是對Sarah完全沒印象,但想了想說:“我在食街彙豐銀行對面的甜品店兼職,你要是最近晚上來過的話,也許見過我。”
Sarah知道那家甜品店,但至少大半年沒去了,“最近沒去過,你在那工作很久了嗎?”
賀繁:“沒,不到一個月。”
“那我是在哪見過你呢……”Sarah咬着指甲陷入了思考,腦中冒出幾個猜測又被自己搖頭否定。
見沒見過的,賀繁并沒有所謂,随口道:“可能是我大衆臉吧。”
Sarah松開咬了半天的拇指瞪大雙眼,“開什麽玩笑,你還大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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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沒說完,餘光瞥見一道亮眼的高挑倩影,定晴一眼認出了人。賀繁不由也順着Sarah的視線轉了下頭,看到一個身着酒紅大衣和高跟長靴的美女。
她杏眼紅唇,身材傲人,一頭波浪卷發随着婀娜步态在胸前搖曳生姿,正朝他們這邊走來。
走到近前,美女熟門熟路地朝江代出辦公室掃了一眼,朝Sarah嫣然一笑,“不好意思,請問Max來了嗎?”
前臺已經把人放進來這一層了,就肯定是之前有約或者老板應允了,Sarah的公關式微笑一秒上臉,“還沒,要不您坐着等一會兒,我給您倒杯咖啡。”
美女的詢問貌似只是客氣客氣,十分不見外地擰開了江代出辦公室的門,回頭道:“不用了,謝謝,我進去等他。”
Sarah等那門關上後,卸下笑容,豔羨地啧啧兩聲,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對着賀繁說:“這五官,這身段,同樣都是人怎麽區別這麽大呢……”
賀繁不知何時坐回了椅子上,低着頭,目光停留在一份文件上,語氣淡淡地問:“老板的女朋友嗎?”
Sarah轉回頭,随口賣了個關子,“老板女朋友多着呢。”
說着見時間也差不多了,便回了座位準備工作。
賀繁沒說什麽,将文件翻了個頁,又在那頁盯了很久。
幾分鐘後江代出卡着上班時間最後一分鐘進來,手裏拎着個環保紙袋。
Sarah一見他到了,剛坐熱的屁股又彈了起來,三步并到跟前指着他辦公室小聲報告:“老板,那個主持人……海棠還是牡丹來着,來了有五分鐘,在你辦公室等你。”
“人家姓杜名鵑。”江代出拿手裏環保袋的邊輕輕敲了下Sarah的腦門兒。他身高一米九,Sarah踩雙厚底運動鞋一米六不到,兩人站在一起達到了全公司最萌的身高差。
Sarah眼尖,見眼前的袋子上印着連鎖藥店的Logo,兩手捧住接了過來問:“老板你生病啦?”
江代出若有似無地朝前方某工位上的背影瞥去一眼,“呃,沒有。”
Sarah扒開袋子看了看,裏面退燒的止咳的各有好幾種,“那你買這麽多藥幹嘛啊?”
江代出把藥袋子往她懷裏推了推,神情有些不自然,“跟急救箱放一起吧,誰要是有個發燒感冒的就去拿,你群發個消息告訴大家。”
“老板你太貼心了,最近流感特容易中招,我這幾天咳嗽剛好,聽賀繁剛才嗓子也不舒服。”Sarah說着回身往後面一指。
埋着頭很沒存在感卻被點了名的賀繁身子一僵,擡頭見江代出已經在看他,清了清嗓子解釋:“我沒事,不是感冒,就早上喝水時候嗆了一下。”
昨天他在墓園淋着雪吹着風等出租車,到家确實有一點頭疼,但今早起來已經好利索了。這要是換做他以前,肯定是要發高燒的。
賀偉東有句話真沒評價錯他——都是嬌氣病。
後來他一天打兩三份工,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要見縫插針地擠,吃飯也沒得挑,這一沒條件嬌氣身體素質果真還變好了,這些年連個感冒發燒都很少有。
“不舒服自己拿藥,最近任務重,生病就只能帶病上班了。”江代出朝着賀繁說,語氣是上司對下屬說話很平常的語氣,旁人根本看不出他昨天跟人家耍過脾氣來着。
賀繁點頭,也如沒事發生一般,“好的謝謝。”
Sarah見江代不急擡步,似乎忘了辦公室裏有人在等,好心出聲提醒:“老板,牡丹還在裏面呢。”
江代出看了眼賀繁。
賀繁低下頭看他的文件。
“杜鵑。”江代出糾正,跟着便踱步進門。
杜鵑雖美,但人比花更嬌,江代出不喜歡女的,也還是得承認她光彩照人。
江代出今天約她來是想請她做接下來華人春晚的主持,可那時間她剛好在休年假。照理說他這個協辦公司的老板沒必要親自會面拟定未定的主持人,但江代出跟她之前有過幾次合作,算有些私交,準備請她吃個飯敘個舊,看能不能把事情談下來。
杜鵑是個标準的白富美,家境好,能力強,個性更是火辣直爽,江代出只是跟她在電話裏提了一句,她就主動說今天要來江山一代看看,“我對你感興趣”幾個字毫不掩飾地寫在臉上,還很故意地要把關系搞得暧昧不清。
賀繁的辦公桌正對着江代出辦公室,孤男寡女要在裏面搞什麽名堂,他第一個就能聽見動靜,但還好沒有,過了會兒人事部便通知他過去培訓。
結束後回來,見江代出辦公室的門開着,杜鵑拎着包在門口與江代出說笑,似乎要準備離開。
“賀助理,幫我送送這位美女。”江代出見他回來,擡手下了指令。
要不是江代出的目光不偏不斜看着他,賀繁差點沒反應過來“賀助理”是在叫自己,這稱呼太新鮮了。
“不用了。”杜鵑說,擡腕用纖纖玉指朝江代出比了個拜拜的手勢,步子挪得很慢,瞅人的眼神像帶了小勾子,紅唇開合補了一句:“晚上來接我,等你。”
賀繁剛聽完培訓內容,有的是工作要熟悉,不想看他們眉來眼去地調情,繞過兩人低頭走回自己座位坐下。
等該走的人走了,該回辦公室的人回了,剛一清淨,桌上的內線響了。
賀繁知道是江代出打來,沒開免提,把話筒抵在耳邊接起電話。
那邊江代出語氣淡淡:“進來一下。”
賀繁第二次進江代出的辦公室,感到房間裏彌漫着大街上随處可聞的女士香水味,蓋過了前日陽光曬着木地板的那種好聞氣息。
江代出正拿着份談好的合同做最後簽署,眼神專注,手上的簽字筆卻在紙上一下一下地輕點,看似又漫不經心。
賀繁走到他辦公桌前他才稍稍擡頭,單手接過賀繁遞來的文件,全程沒有與他目光交流,也沒有下一步指示。
賀繁不知是該走該留,就站在一邊看江代出翻文件,見他應該是找到了需要的信息,目光在那頁紙上停留半晌,跟着像是核實完畢,拿起手邊合同在末頁行風斷水地落了名。
全部弄好之後,江代出這才擡眼看賀繁,“合同給樓下策劃部送去,再幫我訂Airmont餐廳晚上七點半,兩位,要靠窗位置。”
賀繁聽到餐廳兩個字,猜到他是要和杜鵑共進晚餐,可餐廳的名字他沒大聽清,便猶豫思考着停頓了一下。江代出見他不作聲,挑着眉道:“有什麽問題嗎?賀助理?”
賀繁邊重複邊問:“七點半,兩位,靠窗,哪家餐廳?”
江代出面上露出些許不耐煩,睨着賀繁諷刺道:“你不是挺聰明的人嗎,怎麽連個餐廳的名字都聽不清楚。”
賀繁心裏是覺得聰不聰明和一句話沒聽清楚并無邏輯關系,但沒計較,實話實說:“我對這邊餐廳不熟,能再說一遍名字嗎?”
“算了,我自己定。”江代出收回目光,一臉的不滿,“本來找你當助理就是看中你的個人能力,你以前上課聽講不這樣啊。”
本來賀繁還搞不懂江代出找自己的茬是為哪般,現在明白了,是在為無視面試公平性留下自己的行為找臺階下。
賀繁并不想探究江代出到底是出于什麽心态給了他一個天天在自己眼前晃的機會。伺機報複也好,一時沖動也罷,反正總不可能是要和他重修舊好。
可他是一定會留下來的,無論出于哪種理由。
“抱歉,老板,我下次注意。”
江代出把手裏合同往辦公桌上一甩,“公司不養閑人,我的助理可不好當,勝任不了你就自己走人,別等我張口。”
那文件袋被江代出克制不住的手勁兒甩得差點滑飛出去,賀繁探前一把接住,又退回半步,“好的,那我去送合同了。”
如果說江代出一開始的不耐煩是擺出來充面子的,這會兒見賀繁的态度,倒變成了真的煩悶。看似逆來順受,但江代出了解他,對無關緊要的人和事,賀繁向來都這麽情緒淡淡的。
他冷眼看着賀繁出去,悶頭一直工作到下午才自己訂了跟杜鵑見面的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