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我近日總是渾渾噩噩。
也許是因為在歐洲那段時間過得太過精神緊繃，如今回國後，我便放任我的大腦與身體進入一種随意而悠閑的狀态。
我那晚吻了她之後，想旁敲側擊地了解她對我的感覺。
于是，再次借着還沒被識破的網友身份向她委婉發問。
适逢周末夜晚，我與Echo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她說她正與朋友們在一個酒館中小酌。
而我正在家中重新包裝着以前想送給她的那堆禮物。
「我前幾天又見到我前男友了」
「就是你幫我點夜宵的那天」
我心中忐忑，卻又不得不扮演着陌生網友角色。
我翻找着那天與她戛然而止的聊天記錄——
她說男朋友要來接她！
我問：「那你現在的男朋友也見到他了？」
她忽略了我的問題。
轉而說：「你之前是不是問過我，怎麽樣忘記前任？」
她當時的回答是“沒必要刻意忘記，那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我說：
「對，就像你當時說的那樣，我想我應該永遠都不會忘記她，她已經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
「那你對那位前男友呢？如果心裏還有他，會不會沒辦法專注現在的感情？」
她許久不回複。
畢竟與朋友在一起喝酒聊天，不可能時時刻刻盯着手機。我這樣說服自己不去讀秒等待，而是繼續手頭正在包裝禮物的事情。
“我喝了幾杯，看屏幕總是暈暈的。所以先這樣語音回複，你別介意。”
她忽然發來了這條語音消息。
我當然回複她不介意。
能聽到她的聲音，對我來說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我忍不住從禮物堆中起身，在客廳的中央踱步。
“我一直沒有忘記他。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他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人，并不局限于前男友這個身份。”
我聽着她輕松愉悅的聲音從手機聽筒中流出，心中一緊，連持續踱步的肢體動作都變得不再協調。
我将自己安置在客廳的沙發上，坐好後又把語音消息換成揚聲器播放，讓她的聲音充滿整個屋子。
“他啊，是個特別好的人。”
“都說青春期如果交友不慎，很容易做出些讓人後悔的事情。但我很慶幸，在我快要墜入黑暗的時候，他走過來若無其事地拉了我一把，還假裝只是順手。”
“你可能想象不出，我當年，差一點，就要辍學變成一個不良少女，差一點，就要因為無法融入正常同學而去加入一群混混。我就差那麽一點點，就自暴自棄徹底放任自己了。”
“如果沒有遇到他，我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醒悟過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重新活一次的機會，很可能一輩子也就迷迷糊糊地過去了。”
這些話我從來沒有聽言頤可說過。
她說的這些讓我覺得有些陌生，甚至懷疑她所說的主人公，到底是不是我。
直到她說——
“我那時被幾個混混脅迫，男的女的都有，他們命令我去偷他的錢。”
“那是我的投名狀，如果我成功偷到了他書包裏的200塊巨款，那麽我就可以成為那個混混組織的大功臣。如果偷不到，我面臨的可能是拳打腳踢。并不是我膽小懦弱，是那時的我已經被不靠譜的父母抛棄。”
她的聲音中完全聽不出任何苦楚，像是講述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輕松。
“你一定想不到。”
“我偷偷走向他放着書包的課桌時，被他及時回教室發現了。”
“他說……你怎麽這麽瘦？你都不吃飯的嗎？然後他拿出了被我觊觎的200塊錢，讓我去幫他買支筆，剩下的算跑腿費，讓我自己買零食吃。”
“很神奇吧，他甚至沒有質問我為什麽盯着他的書包。”
“因為他，我沒有變成一個道德敗壞的小偷。後來我想應該也是因為他的原因，那些小混混也再沒找過我。”
“再後來，我當然陸陸續續還他錢了，嗯，分期的，五塊十塊還了好久。因為那兩張鈔票被我私心珍藏。”
“他還常誇我聰明，讓我輔導他數學，又以這個借口來請我吃飯、送我禮物。”
“我記得我過生日的時候，他拿攢了挺久的零花錢去買了MP3送給我，裏面下載了所有我跟他提過的歌曲，還有那學期英語課本的全部課文和聽力測試。”
“我跟別人說，我也有朋友了。他就是我的好朋友。”
她被酒精浸潤過的聲調比平時更生動悠揚了些，像是給她原本要表達的情緒蒙上了一層朦胧薄紗，但我能聽出她的聲音帶了些笑意。
我在沙發上聽着她一句一句的語音消息，動作僵硬四肢麻木起來。
那些中學時代細碎的小事，她竟也都記得。
我不可抑制地鼻酸，深呼吸過後又屏息凝神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你說，曾經在黑暗中被一束光照亮，你會因為往後的坦途而忘記最初的光嗎？”
“我當然不會忘記他的。”
“我們從親密無間的朋友，變成幸福甜蜜的戀人，在一起那麽多年。”
“他後來走了，他以為他的分手絕情又灑脫，他想騙過我，讓我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他以為我會忘記他。”
我聽着她的聲音，心口抽痛，原來她知道我在騙她。
她果然還是那麽聰明，任何時候都可以一眼看穿我。
片刻後，她又發來一條消息，聲音帶着隐約的哽咽。
“你小看我了，也小看你自己了，路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