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他跟許忍喜是龍鳳胎,名字的最後一個字連起來就是“賀喜”,賀喜、賀喜,這原本是件喜事,可自從許忍喜一歲多時被查出來心髒不好後,他們的名字就從許賀、許喜變成了許忍賀和許忍喜。
忍耐賀喜,等到一切都好起來的時候再賀喜。
他小時候覺得他媽迷信,因為算命的一句話,就改了他們的名字,可後來許忍喜要死的時候,他竟然懷疑是不是當年那個算命的沒有算好名字,才導致他妹妹這麽早就離開了他們。
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神明就成了唯一的希望,可明明現實就是那麽沒有希望的一件事。
他很少對着許忍喜喊“妹妹”,一般都是對許忍喜直呼其名。
這樣喊是源于他小時候對許忍喜的嫉妒,明明他倆前後就相差了幾分鐘,可從許忍喜被查出有病後,他們家的人全都偏心許忍喜。
許忍喜被他們捧在手心裏,就連他也被要求不管做什麽事都要讓着妹妹,保護妹妹。
他不願意,偷偷對着許忍喜使壞,把一只小蟲子扔進了許忍喜的衣服,許忍喜被他吓得又住進了醫院。
家裏人問許忍喜是誰扔的蟲子時,他羞愧地站在許忍喜的床邊,心裏已經做好了被家裏人責罵的準備,許忍喜卻沒有說他的名字,而是說是那只蟲子自己掉下來的。
他聽見這個答案擡頭看向許忍喜,許忍喜也看着他,沖他笑了笑。
從那一刻起,他對許忍喜的怨恨就消散了,他也開始像家裏人一樣對許忍喜偏心,不忍心許忍喜受一點苦,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好東西都捧給許忍喜。
他和許忍喜從小就在一個學校,一個班裏上學,許忍喜長得漂亮,班裏就有些調皮的男孩愛逗許忍喜玩。
他知道那些小男孩是想跟許忍喜成為朋友,只是他們靠近許忍喜的手段太過拙劣,不是捉弄就是嘲笑,弄得他不得不強勢起來,把那些男孩全都揍了一頓。
那些人被他揍了之後,果然不敢再靠近許忍喜了,同時也沒人敢跟許忍喜交朋友了。
他對許忍喜從小到大都沒什麽朋友這事心懷愧疚,一度覺得是不是他跟在許忍喜身邊太兇狠了,才導致沒人敢跟許忍喜交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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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希望許忍喜能夠交到一個好朋友。
高中開學前,他對許忍喜交朋友這事不抱希望,他知道人年紀越大,思慮的東西越多,就越難交到朋友。
誰知道許忍喜在高中開學第一天,跟他一起回家吃晚飯的時候,就說她交到了兩個朋友,其中一個人就是鹿嘉。
許忍喜說到“鹿嘉”這個名字時,他眼前就浮現出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鹿嘉——他見過。
第一面是在車上,鹿嘉扛着一大堆行李從車旁路過,他和鹿嘉四目相對,那雙大大的眼睛絲毫不掩飾她的羨慕,她坦蕩蕩地跟他對視,倒是他先感覺到了尴尬,默默地關上了車窗。
第二面是在校門口,鹿嘉突然說校門口要是爆發了喪屍怎麽辦?他聽見了這句話,心裏覺得有些好笑,怎麽會有人的腦回路這樣清奇呢?
這兩面讓他記住了鹿嘉,第三面——鹿嘉和許忍喜站在一班教室門口等人時,他在教室就看見了鹿嘉,心裏有些緊張,走出去叫許忍喜回家時,他有些不自然,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壓低了聲音說話顯得他很會裝x,雖然他的确有些裝的成分,但他不想鹿嘉把他誤會成一個很愛裝x的人。好在,鹿嘉沒有表現出任何反常,只是平常地掃了他一眼。
他松了口氣,下午吃飯,他聽許忍喜說起鹿嘉時,沒插一句話。
鹿嘉——他從許忍喜的描述中知道了她是個怎樣的人,熱情、善良、有些傻氣。
他第一次跟鹿嘉有接觸就是軍訓那次,那天許忍喜聽說軍訓很辛苦想去學校給鹿嘉送東西,他聽見了,截了許忍喜的胡。
操場上,他故意走得高調,從操場的一頭走到另一頭,籠絡了三四個玩得不錯的哥們才鼓起勇氣走到了鹿嘉面前,看見鹿嘉時,他憑借多年照顧許忍喜的經驗,一眼就看出來鹿嘉中暑了。
一臉通紅,嘴唇煞白,雙目渙散,一看就是要暈倒的跡象,他顧不上那麽多,在鹿嘉倒下的瞬間就把鹿嘉撈了起來。
他以為鹿嘉這樣的女孩子都像許忍喜一樣,白白瘦瘦的,可是撈起鹿嘉時,他吃了大勁,鹿嘉瘦但是不輕,實心重。
他咬着牙背着鹿嘉到了醫務室,把鹿嘉放到病床上時,他松了口氣,說實話偶像劇男主演得真是吓人,大夏天的背個人跑,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鹿嘉在病床上躺了幾分鐘,他還沒和醫生交代完事情,鹿嘉就突然坐起來吼了一句話,吼了什麽他其實沒聽清楚,只是從鹿嘉吼完人倒頭就睡的行為的中猜測出鹿嘉應該是嫌棄他們太吵了。
他和醫生對視一眼,都笑了。
哪個病人勁這麽大,暈了暈了還能坐起來吼兩句。
鹿嘉這人真是有意思。
第二次跟鹿嘉有長久的接觸是他被人撞斷腿的那次,撞他的人叫方子,十五歲的愣頭青,整天都是一副看不慣全世界的樣子。
那天早上他原本跟着許忍喜到了學校準備參加月考,方子偷電瓶偷到了同行身上,被人抓着打了一頓,對方非要方子給他打電話,讓他去贖人,他想讓人把方子打死算了,想了想方子十五歲還有更黑暗的未來,他就匆匆從學校趕到了地方。
到了地方後,他才發現這是個騙局。
方子背叛了他,跟了那群人。
他羊入虎口,被人那群人揍了一頓不說,還被方子騎車撞斷了腿,如果不是路過的大爺報了個警,他絲毫不懷疑方子那傻x會把他撞死。
他媽來警局接的他,他以為他媽會罵他,但他媽一句話都沒有說,簽了字就領着他走了。他有時候其實挺怨恨他媽對他的态度的,好像不管他做了什麽他媽都不在意,只有許忍喜才能牽扯住他媽的心。
為什麽生病的不是我——他很少會冒出這樣的念頭,但那天他拖着根腿走在他媽身後時,他又一次有了這樣的想法。
他爸常年在市裏工作,他小時候還天真地以為他爸是為了給許忍喜掙醫藥費,所以不得不在外面努力奮鬥。後來他上了初中才知道,原來他爸很早就跟他媽離婚了,只是他倆一直都瞞着他們。
他理解他媽瞞着他們的原因,許忍喜經不起折騰。
他替他爸媽保守着秘密。
他去醫院治療腿的錢是他自己掏的,他媽沒精力管他,他也沒有想過要他媽管。他自己做出來的事,自己承擔責任。
他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
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是,鹿嘉會來給他送飯,風雨無阻地送了大半個學期,明明以前中午餓會也沒事,但是那段時間,他的肚子一到時間就叫,飯菜好像成了他必不可少的食糧。
鹿嘉一來,他就覺得希望來了。
他一直在思考應該怎麽感謝鹿嘉,奈何鹿嘉這人實在傻得可愛,不管他怎麽抛出話題,對鹿嘉喜歡的東西旁敲側擊,鹿嘉都不怎麽愛接話。
每天把飯盒往桌上一撂,甩下一句“午飯,吃完”就悶頭走了。
他想來想去,沒找着機會打探就算了,幹脆把他親手畫的小狗送給鹿嘉。
他小時候其實有個畫家夢,幼年時就愛拿着水彩筆到處塗,後來許忍喜生病了,大人們也就剝奪了他到處亂畫的權利。
“聽話點,別給你爸媽添麻煩。”
那時候,周圍的人都這麽對他說話,他不明白一只畫筆能有多大的威力,添多少的麻煩,但他還是放下了畫筆。
長大後成為一個畫家的夢想,好像也就從那一刻起就斷了。
後來,他年紀大了,想畫畫的時候會拿着筆在紙上畫了,卻又覺得畫畫沒那麽有意思了。
他第一次送別人他畫的東西,心裏有些緊張,一張不值錢的小紙,代表不了多大的心意。但鹿嘉還是把那幅畫收起來了,他知道鹿嘉這是出于禮貌才收的,但他還是高興。
那幅畫的背後,有他的名字——許忍賀。
陳向是個大嘴巴,他一直為沒有處置大嘴巴的辦法而憂心,自從陳向知道他暗戀鹿嘉後,時不時的就愛拉着人在二班門口游蕩,隔着窗玻璃,尋找鹿嘉的身影,經過二班的時候,陳向會故意高聲喊他的名字,引得二班的人會往窗外投出探究的視線。
他覺得有些丢臉,這樣好像開屏的孔雀,但是陳向一喊,他又會忍不住微微擡頭看向教室。
教室裏紮着馬尾跟許忍喜湊在一起的女孩并沒有擡頭看他。
他松了口氣又吸了口氣。
陳向嫌他沒有勇氣,經常用“青春就是要沖動”這樣的說辭來壓他,鼓動他把鹿嘉追到手。但他沒有那麽做,因為他知道鹿嘉是個怎樣的人,鹿嘉有自己的底線,她不會做出出格的事情。
她是個好孩子,不是模範式的好,也不是李望月那樣的好,而是簡單的好。
再說了暗戀是一個人的事。
鹿嘉回不回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有個人存在着,他對生活所有的期盼都可以投射到這個人身上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