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她頓時有些慌亂,從來沒見過許忍喜這樣哭的人,沒有聲音,只是眼淚不停地砸。她想安慰,又不想引人注目,于是只輕輕地把手搭在許忍喜的手上,不停地輕拍着。
許忍喜哭了一會兒才擡起紅腫的眼睛,輕聲問她:“鹿嘉,我是不是個很沒用的人?”
她一愣,疑惑許忍喜怎麽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她當然不是個沒用的人,相反她是個很優秀很溫柔的女孩。
她握上許忍喜的手說:“當然不是啊,你很厲害的,又聰明又漂亮,性格還這麽溫柔……”
她一下說了許多誇獎許忍喜的話,肚裏的墨水灑了個精光,許忍喜還是不信她說的話,眼睛就那樣看着她,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像是問她也像是在問自己:“可為什麽我什麽都做不了?”
她一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許忍喜說的做不了指的肯定不是學習這塊的事情,她說的做不了指的是生活上的事情,也許是柴米油鹽上的事情,也許是人情世故上的事情,這些事情許忍喜做不了,她也做不了。
年紀輕的人力氣也有限,撐不起天站不穩地。
“我們還小,誰都做不了的。”她學着大人的樣子輕輕安慰,“沒事嘛,不管遇到了什麽事情,慢慢來就好了,等我們長大了,有能力了,以後就能做到了。”
許忍喜聽着她的安慰點了點頭,淚花又砸下來:“可我還是難過,想哭。”
她從來沒見過許忍喜這麽難過的模樣,印象中許忍喜一直是個文靜的姑娘,臉上挂着輕輕的笑意,不管遇到誰,都像清風一樣迎上去。這樣的人難過的時候就是真難過了,許忍喜一哭,她的心也跟着難受,有感同身受,但更多的是無能為力。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發啞:“小喜啊,別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那個下午,她都陪在許忍喜身邊,李望月來找她吃飯的時候,她才知道了許忍喜哭的原因。
許忍賀不知道因為什麽事情,摔斷了一條腿,臉上也全是傷,拄着拐杖來上學時候,一班的人都吃了一驚。
李望月怕許忍喜聽見了難受,在她倆去食堂吃飯的時候,才說:“許忍賀摔得慘,臉都是腫的,看起來就痛。我聽人說,他是出了車禍,但具體是不是我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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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望月不是個愛八卦的人,如果不是她想超過許忍賀,如果許忍賀不是許忍喜的哥哥,她才不管許忍賀摔成什麽樣了,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別人的事再怎麽驚心動魄都跟她無關。
鹿嘉默默地聽着,想到了那天晚上她看見的許忍賀,也許許忍賀摔到的原因跟她們想的都不一樣,但她沒有說出來,這些話也沒法說。
晚飯後,她和李望月回到教室,兩人在走廊上分開時,許忍賀從教室裏出來叫住了她。
“鹿嘉。”跟他上次在操場上叫她的聲音一樣,很陌生。
李望月詫異地看了許忍賀一眼,疑惑又有些防備地問:“你叫鹿嘉幹什麽?”
許忍賀道:“有事。”
李望月欲言又止地看了許忍賀一眼,似乎想說些什麽,但她看見許忍賀拄着拐杖走路的樣子後,又什麽都沒說,轉頭就進了教室。
許忍賀走過來站在她旁邊,不少人都對她倆投來了探究的目光。
她有些不自在,但許忍賀卻像是什麽都沒感受到似的,對她說:“幫我一個忙。”
許忍賀沒有用疑問句,說出來的話像是理所應當。
她聽了有些不舒服,許忍賀是怎麽覺得她一定會幫忙的?萬一她就是不幫呢?
她想着就聽見許忍賀說:“許忍喜非要給我帶飯,你攔住她,跟她說有人給我帶飯。”
聽見是關于許忍喜的事,她頓時沒話說了,幫許忍賀做事她可能會猶豫但幫許忍喜她不會。
進了教室她就把許忍賀傳達給她的話,轉述給了許忍喜,許忍喜在她哥的事情上變得很固執,她勸也勸不住,許忍喜就是鐵了心地要給許忍賀帶飯。
“我哥老是這樣,這次我不會聽他的。”
許忍賀行動不便,許忍喜就學校家裏兩頭跑,每天中午她回家吃飯,吃完飯,她就拎着許忍賀的那份飯來學校,這樣一來一回午休時間就過去了。
夏天熱,人一累就容易疲憊,許忍喜接連幾天中午沒有休息後,終于撐不住了,握着她的手說:“嘉嘉,我以後跟你們去食堂吃飯,這樣給我哥帶飯也能快一點。”
她看着許忍喜的身板有些懷疑,許忍喜沒擠過食堂,不知道各個食堂到飯點的樣子,那真是跟喪屍圍城沒有區別了。
許忍喜身體不好,能不能搶上飯另說,萬一人出點事可就得不償失了。
她趁下課給許忍喜講了食堂的情況,生怕許忍喜油鹽不進非得跟她們去擠食堂。
好在,許忍喜沒有,她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也不敢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只是想到許忍賀她還是有些不甘:“不然我還是試試,我就等你們吃過飯了,再去給我哥打飯,這樣人少也不擠。”
許忍喜就是沒吃過擠食堂的苦,她苦笑一聲:“你那時候去,食堂都沒能吃的菜了。”
“那怎麽辦?”許忍喜很為難,眉頭都皺在了一起。
她拉了拉許忍喜的手,挺身而出:“要不我幫你。”
李望月見她一個人拎了三個飯盒時,嘆了口氣:“給我一個。”
她遞給了李望月一個飯盒:“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幫我的,你最好了。”
李望月無奈地笑了一下:“你打算給她們帶多久的飯?”
她沒想過這個問題,愣了一下說:“等許忍賀好了就不帶了。”
李望月想到了什麽搖了搖頭說:“那就有得你帶的了。”
當時她并不明白李望月說這句話的意思,直到她開始拿着三個飯盒去打飯,她才知道一個人帶三個人的飯有多累。
一次性打三個人的飯,她占用的時間太長,排在她後面的同學不樂意,打飯阿姨也不樂意;分三次打飯,就得一直排隊,排完隊她吃飯的時間就少之又少……總之,還是李望月有先見之明。
她帶了幾天的飯後,就有些後悔了,只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答應了許忍喜就不能食言。
她把帶飯的難處跟許忍喜說了,許忍喜很不好意思地一直給她道歉,她沒有要放棄的意思,跟許忍喜商量後,她倆确定了一個新方案。
每天中午她和許忍喜一起去許忍喜家裏吃飯,這樣一來省去了排隊打飯的時間,二來可以給她節約飯錢,許忍喜心裏也好過一點,吃完飯她腳程比許忍喜快,許忍喜在家裏休息,她就去學校給許忍賀送飯。
正好許忍賀有輛自行車,許忍喜不會騎車,但她會騎車,騎車幾分鐘就能到學校,還能趕上中午宿舍樓的門禁,她也能午休。
許忍喜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們就試試,你要是累的話,就算了。”
“好。”她覺得這樣可行,正好她還能去學校外面透口氣。
許忍喜家租的房子距離學校有十來分鐘的腳程,到達地方之後,她才知道許忍喜家租的是個老小區。
老小區藏在巷子裏,許忍喜家在五樓,沒有電梯,樓梯是老式的,每級臺階的階口都被磨得很光滑,樓道裏的空氣裹挾着潮濕的黴味,進了許忍喜家後,那股黴味就變成了洗衣皂的清香,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說:“你家好香啊。”
許忍喜揭開餐桌上的菜罩腼腆地笑了一下:“窗臺上有多肉,你看你有喜歡的嗎?”
她往窗臺上看了一眼,一排飽滿的多肉排成隊好像在沖她招手,她伸手碰了碰面前的紅色多肉說:“哇,你把這些多肉養得好好。”
許忍喜擺好碗筷說:“不是我養的,是我哥養的,他喜歡養些小東西。”
許忍賀?她在心裏驚訝了一下,倒是沒想到許忍賀會養這麽可愛的東西。
許忍喜家中午沒人,她爸在市裏上班,除了放假都不回家,她媽每天中午回來做完飯後,就要趕着去上班,中午只有她一個人在家。
兩人坐在方桌前,一邊吃飯,一邊閑聊。
她這時候才知道許忍喜家跟她想的不一樣,許忍喜家裏沒有她以為的那麽寬敞明亮,許忍喜的家就這麽小小的一個,陽臺上挂着洗幹淨的衣服,窗臺上養着一排多肉,風吹來的時候,衣服飄蕩,屋裏的光影随之搖晃,洗衣皂的香味飄滿整個房間。
她想:難怪許忍喜會是這樣溫柔的性格。
吃過飯,她拎着保溫桶,騎着許忍賀的自行車直奔學校。
到校的時間算早,飯點還沒過,她拎着保溫桶直沖教學樓。
一班的教室裏就剩下許忍賀一個人,他長得高坐在教室最後一排,拐杖靠在牆邊,他就支着一條腿搭在凳子上,手裏拿着筆似乎在寫着什麽。
她走近了才發現,許忍賀不是在寫,而是在畫。
數學書開篇的白頁上,一只趴在地上的小狗就差了一條尾巴。
她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把保溫桶放在課桌上說:“你的飯來了。”
許忍賀放下筆,對她說:“謝謝,麻煩你了。”
她搖搖頭說:“沒事,我在你家吃飯也沒掏錢。”
撂下保溫桶,她就離開了。
一周後,她再次給許忍賀送飯,許忍賀遞給了她一張紙。
她接過一看,是那天她看見許忍賀在數學書上畫的小狗,小狗的尾巴已經畫好了,還填了色——是只趴在地上,兇巴巴地瞪着眼睛的白色小狗。
看着這只小狗,她想到了幾個字:邪惡搖粒絨。
許忍賀見她沒動靜問她:“我畫得有問題嗎?”
她看着畫,又看了一眼許忍賀說:“沒問題。”
這狗跟許忍賀還挺像的。
“那就送給你了。”許忍賀說完看了她一眼,又補了一句,“不用謝。”
“哦。”她應了一聲,把那張畫拿回宿舍後,才發現那張畫的背後落了許忍賀的名字,字跡蒼勁有力,隐隐有種橫沖直撞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