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裹挾着塑膠操場氣味的風從她鼻尖拂過,她睜開眼睛時,被窗外的綠影晃得眼前模糊了一陣。
李望月走過去,拉上了窗簾,又給她遞了杯溫水說:“睡醒了,餓了沒?”
她暈倒後并不是完全失去了意識,她只是暈得睜不開眼睛,但是周圍發生了什麽她都能感受到。
她就記得她被許忍賀背到了醫務室,一路上許忍賀跑得很快,突出的脊骨壓得她胸口痛,到了醫務室後,她就聽見周圍鬧哄哄的,許忍賀和醫務室的醫生在說着什麽,她覺得很難受,有些不耐煩地吼了一句“別說了,我要睡覺了”。
這麽吼完後,她就感覺耳邊清淨了,眼睛一閉,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現在想起來她覺得有些丢臉。
李望月看出了她的不好意思,笑了一聲:“我也是服你了,你是第一個暈倒之後還說自己想睡覺的人。”
關鍵是她還真在醫務室睡了一覺,從上午睡到了下午,她們軍訓都結束了,她還沒醒。期間,許忍賀和許忍喜來醫務室看了她一次,還用保溫飯桶給她帶了晚飯,她都沒醒。
李望月打開飯桶蓋子,擺出裏面的飯盒,把筷子遞給她說:“吃吧,許忍喜特意給你帶的。”
她肚子正餓了,聞到飯菜的香味肚子就咕咕叫,她顧不上說什麽,拿起筷子就是一頓猛吃,一邊吃還不忘給李望月喂東西,吃得肚子沒那麽空了,她才放慢了吃飯的速度道:“小喜真是個好人,以後我要為她赴湯蹈火。”
李望月沒忍住,笑出聲:“你要赴湯蹈火的人還真不少。”
“哪有,我真心的。”她說着就往嘴裏扒拉了一口飯,又夾了一筷子的肉塞進李望月的嘴裏,“我哭了,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肉。”
李望月慢慢地嚼着,認同地點了點頭。
她吃得差不多了,兩人就收拾了保溫桶,離開了醫務室。
晚上的軍訓沒白天嚴格,站過軍姿後,各班就可以坐在一起拉歌、玩游戲,算是一種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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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白天暈倒後,教官就給她批了假,她晚上可以不用去操場,李望月還得去。
兩人在醫務室外分成了兩路,李望月朝操場走去,她就提着保溫桶往宿舍的方向走。這個點大家都去參加軍訓了,校園裏幾乎沒人,她一路穿過教學樓和食堂,距離宿舍樓還差一個拐角時,她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宿舍樓外,路口轉角旁的大樹下,許忍賀站在陰影裏,手上拿着手機似乎正在跟什麽人聊着天,手指正在飛快地跳躍着。
她腳步一頓,手機是學校的違禁品,她們的手機早就交給了班主任,許忍賀現在也太過明目張膽了。
她正猶豫着是該低頭裝作沒看見他的樣子匆匆走過去還是大大方方地跟他打個招呼再走過去時,一個叼着煙的男生就從轉角走出來,喊了一聲“許哥”,許忍賀擡頭看他,男生遞了根煙給許忍賀。
許忍賀沒接,語氣不好:“這是學校。”
那男生賤兮兮地笑了一聲,把煙頭扔地上:“懂懂懂,不能破壞咱許哥牛x的形象。”
許忍賀瞪了他一眼,一腳碾滅了煙頭:“再這樣就滾。”
男生癟了癟嘴,別過頭,背對着許忍賀朝她這個方向翻了個白眼,但他見許忍賀往前走了也連忙跟了上去。
走了沒兩步,他又被許忍賀踹了一腳。
“煙頭扔垃圾桶。”
男生跑回來撿起煙頭,低低罵了一聲髒話,許忍賀聽見了掃了他一眼,卻沒計較什麽。男生把煙頭一扔,兩人就從宿舍樓的另一邊走了出去。
直到兩人走遠了,她才站出來,往兩人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今晚看到的人真的是許忍賀嗎?
她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想不到許忍賀私下裏竟然是這個樣子,反差太大了,繼而她又想到許忍喜知道她哥哥有這樣一面嗎?看許忍喜提到許忍賀的樣子,她應該不知道吧,畢竟許忍賀平時在學校表現得那麽正常。
往宿舍樓走的一路上,她天馬行空地聯想到了很多東西,心中對于許忍賀的印象變得複雜起來,她躺在床上想了想還是決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晚的事她還是要埋在心底,連許忍喜都不能說。
因為見到了許忍賀的另一面,晚上同宿舍的女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到許忍賀時,她格外認真地聽了一耳朵,發現大家說的跟她知道的表面上的許忍賀沒差後,她就沒聽了,只在心裏暗暗想: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第二天的軍訓,她回到方隊時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熱情,好幾個女生都來問她是不是跟許忍賀的關系很好,能不能幫她們帶個東西。
她一聽全都拒絕了,她跟許忍賀連關系都算不上,更別說好了。
軍訓的一周很快就過完了,結束的那天學校安排了軍訓表演,還邀請家長進校參觀。
她媽和李望月的媽媽結伴而來,許忍賀的媽媽也來了,許忍賀帶着他媽從她們身邊經過時,她忍不住打量了好幾眼。
她以為許忍賀的媽媽會是電視裏的那種媽媽——年紀輕輕,保養得當的貴婦。
可是,許忍賀媽媽的年紀看上去比她媽媽還大,很瘦,頭上長滿了白發,穿着一身樸素幹淨的衣服,臉上挂着溫和的笑意,那笑容跟許忍喜的笑容很像。
他們的媽媽原來是這個樣子啊。
表演開始前,學生回到各自的方隊,家長就坐在操場上觀看孩子們表演,許忍賀作為新生代表上臺發言。
他的發言很簡潔,兩分鐘的時間他就把該說的都說完了,臺下的家長和學生都熱情地鼓掌,許忍賀微微鞠了一躬才從主席臺上走下來。
方隊裏有男生大聲喊了一聲“帥”,緊接着方隊各處就發出陣陣哄笑,他們笑的是說話的人,而不是許忍賀。許忍賀回到方隊後,笑聲就停止了。
表演開始,一個方隊接一個方隊踢着正步從主席臺前走過。
軍訓結束後,他們就開啓了正式的學習生活。
高中生活很枯燥,各科老師都把進度拉得很快,日複一日地重複生活,讓她時不時懷疑她其實進入了一本無限流小說,高考就是最後的boss,只有打倒boss她們才能從這個無限流的世界裏脫離出去。
如此過了大半個月後,她們迎來了第一次月考。
這次月考李望月明顯做好要往前沖的準備,別的學生都在哀嚎考試的來臨,李望月卻對她說:“終于要考試了,我等很久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許忍喜和李望月已經很熟了,許忍喜也知道李望月心裏就是有股想要超過她哥的勁,她沒覺得李望月是她哥的競争對手,相反她還很真誠地對李望月說:“望月,加油,我相信你。”
她在旁邊聽見許忍喜這麽說就忍不住逗許忍喜:“你這是胳膊肘往外拐。”
許忍喜笑:“沒有,我也信我哥。”
在許忍喜看來李望月的沖勁值得鼓勵,但是她哥也不會被人随便超越。
她聽見許忍喜這麽說,就有種噎了口氣的感覺。
許忍喜對她哥哥真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月考考場按成績來分的,李望月在1考場,第一場語文考完後,李望月就來2考場找她,神情有些失落:“許忍賀沒來考語文,這次不算。”
“啊?”她疑惑了一聲。
許忍喜就站在她旁邊,聽見李望月這麽說,平時沒有皺過的眉頭這次也皺了皺,她顯然也不知道許忍賀沒參加考試這事,語氣有點急:“我哥他早上跟我一起來的,怎麽會沒來參加考試呢?”
李望月攤了攤手,許忍賀早讀課的時候就不在教室,她們一班的人對許忍賀的神出鬼沒已經習以為常了,他沒來也沒人覺得奇怪。
李望月見許忍喜有些着急安慰道:“沒事,你哥哥可能是有什麽急事。”
這句話對一般的同學來說也許有點效果,但對許忍喜來說完全沒有作用,她跟許忍賀是一家人,要是真有什麽急事的話,沒道理只叫走許忍賀一個人而不叫走她。
“不會。”許忍喜一邊說一邊往辦公室的方向走,“我還是去問問老師。”
她想陪着許忍喜去辦公室,但許忍喜怕耽誤她的考試就拒絕了。
第二堂考數學,她坐在教室裏等了等,發下來的試卷翻了好幾面,也沒等來許忍喜的身影。
是發生了什麽事嗎?連許忍喜也不來參加考試了。
她隐隐有些擔憂,別人或許沒覺得這是什麽大事,但她知道許忍賀的秘密,不免覺得許忍賀沒來參加考試這事沒那麽簡單。
李望月不知道她的擔憂,就安慰她:“也許就是他們家裏有事,不然許忍喜怎麽也回去了。”
“也許吧。”
李望月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她有時候就是想象力過于豐富了些。
上午的試考完,她端起飯盒,挽着李望月的手,往食堂的方向走,人是鐵飯是鋼,連考兩場後,她感覺自己的腦細胞已經死了大半了,她現在餓得能吃下一頭牛。
許忍喜缺席了整次月考,回來的時候是月考後的星期天。
江縣中學把學習抓得緊,放假都是摳摳搜搜的,高一的周五下午放假,周天上午返校。
她和李望月趁放假回了一趟林鎮,來的時候她倆都從家裏拎了不少東西,水果零食、拌飯的醬菜、換洗的衣服,她想盡辦法把這些東西塞進座位時,許忍喜拎着一個布袋從教室門口進來了。
她的皮膚還是很白,只是眼框有些紅,有些腫,顯得臉上的白像死白。
許忍喜坐到座位上後,就有些走神。
她沒問許忍喜發生了什麽事,有些事情許忍喜要是想說自己就會說的。
只是在闫芳幾次走進教室,盯着走神的許忍喜看了一遍又一遍時,她還是忍不住提醒道:“小喜,闫老師盯你好幾次了。”
許忍喜聽見她這麽說,才回神似的翻了翻眼前的東西。
周天返校後都是自習,老師雖然沒有規定看什麽書,但許忍喜翻開的是一張講過的試卷。
她正要提醒許忍喜,就看見灰白色的試卷上接二連三地砸開了淚花。
許忍喜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