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三章
宋嘉年看着陸渺走入了一班的隊伍,當她走回去,兩個剛剛起身的同學看見了陸渺,其中一個笑着大幅度揮手。
盧思雨和賈鵬飛站在陸渺面前,兩個人臉上擔憂和驚喜交雜。
盧思雨說:“沒想到你這麽久才回來?我和賈鵬飛正要找你去呢!”
賈鵬飛說:“有沒有遇到什麽事兒?”
陸渺搖搖頭,說出自己剛剛想好的話,“剛才遇見了認識的人,多聊了兩句。”
盧思雨說:“沒事兒就好,那會兒我去衛生間了,不知道你去送U盤,要是知道我就和你一起去了。”
賈鵬飛說:“我剛才注意到的時候發現你已經好一會兒不在隊伍了,以為你也去衛生間了,問了楊樂樂才知道你去送U盤了,好一會兒不見你,就叫了盧思雨想一起去找找,你沒事兒就好。”
盧思雨說:“你要是再有事兒就叫我和賈鵬飛一起,別一個人。”
陸渺點點頭:“謝謝。”
“謝什麽。”
“不用客氣。”
盧思雨遞給陸渺一根粉色熒光棒,還有一個拍拍手,她搖了搖熒光棒,給陸渺展示:“看,變色了。”
粉色的漸變色來回閃爍,場地的所有人都被發了熒光棒,有粉色、藍色、綠色、紫色,五顏六色,大多被人拿在手裏,有人随着氣氛搖晃,有人只是打開了放在一邊,某些無人的位置也放着亮閃閃的熒光棒,和帶着笑臉貼紙的拍拍手。
“我們坐在一起。”盧思雨笑着說。
坐下之前,陸渺向着看臺後方望去,黑夜濃稠,只看到深深淺淺的陰影,卻看不清是否有人再那裏經過或是出沒。
宋嘉年轉身靠在高牆上,一只腳支着地面,手摸到口袋裏,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陰雲鋪展的天空上,淡淡的月光時隐時現,金星在遠方一閃一閃。
過了一會兒,二十一班有一下沒一下搖晃熒光棒的體委正看見宋嘉年悄無聲息地從暗夜裏走過來,便随意問道:“剛才幹嘛去了,去了這麽久?”
宋嘉年随口說:“抽了支煙。”
“煙瘾上來了啊!”那個體委這麽感慨了一句,沒再說話,他其實有些無聊了,但看宋嘉年,感覺對方今天也沒有聊天的意思。
舞臺上穿了長裙的表演者正翩翩起舞,古典音樂典雅動人,藍白漸變裙子在幹冰升華産生的白色人工霧氣中飄動隐沒。
好看是好看,高一新生看得挺認真的,還會真心實意的熱烈鼓掌,熱情地晃動雙手的熒光棒。
窦家興彎腰屈膝一路小跑過來,到宋嘉年身邊說:“鑫鑫網吧,英雄聯盟,年哥一起啊?”
旁邊的體委忍不住插話,“我說,你們還能去網吧?我也想去。”
“那就一起來,正好人不夠。”
那小子回頭看了一眼,只見班主任站在不遠處,正低頭和班上女學生聊天,遺憾搖搖頭,“不行。”
“校長和領導們都走了,老班在那邊聊天。”
宋嘉年說:“你們去吧,我今天不玩。”
一群男生從最後排呼呼啦啦的往外走,隔壁班的體委羨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年哥不來啊?”
“诶?是有別的安排嗎?”
“沒有。”
“就在這兒看節目?我懷疑咱們學校再過三百年還是這些節目,這多次表演不僅演出服沒換過,節目單都沒換過,誰敢信?校慶恒久遠,節目永流傳!而且,就連校長講話都沒變過,哈哈!有什麽好看的?”
确實沒什麽好看的。
臺上的人有的面熟,大多數面生。
輪到一班節目的時候,男女兩排隊伍登場,男女各一排,呈八字從內而外分立,音樂響起,四班當先一片熱烈掌聲,熒光棒狂搖。
宋嘉年掃了一眼,毫無意外,陸渺當然不在其中。
當領導站在主席臺中央宣布晚會結束,臺下有氣無力的衆人垂死病中忽坐起,發出最後短暫熱烈的掌聲。
散場了。
老師們組織大家有序撤退。
“高三學生從北門出場,靠門口的先走!”
陸渺和盧思雨一起回宿舍,她們懷裏抱着坐墊,盧思雨說:“我晚上吃得少,感覺胃都空了,一會兒得吃點東西。”
“咱們語文明天要交積累本,你寫了嗎?我恐怕得熬夜。”
“寫了。”
“借我用用!”
“欸,剛剛那個男生,你看到沒有,長得真好看。”
盧思雨拉了拉陸渺的胳膊,她有些遲緩地側過頭去,在人群裏看見一個男生的背影,很像宋嘉年。
她笑着點點頭,“是很好看。”
回到宿舍,陸渺爬到上鋪,換了睡裙,趴在新換的床單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
一夜無夢。
十幾歲的時候身體就是好,就算是屬于鍛煉也可以一覺到天明,第二天早上又是生龍活虎的一個人。
清晨,早自習結束,窗戶打開,清新的空氣漫進來。
班長魏長青傳達老師的通知,“班主任說所有同學一起去操場撿垃圾。”
撿垃圾的是幾個班級,都是一二樓的,大家在足球場地的人工草叢上撿垃圾,大多數是小小的,碎紙屑之類的東西。
大家四散在操場上,低頭尋摸着。
魏長青不知什麽時候走到陸渺身邊,他問:“我聽說你送完U盤過了好一會兒才回去,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對了,昨天在臺上朗讀的人之中就有魏長青,他聲音洪亮,中氣十足,長得高大,站在男生一列隊伍最前面。
發生什麽事情沒有,陸渺腦海中閃過宋嘉年的影子,他後背溫暖,笑容也是溫暖的。
只是這些都是不好說出來的,至于有什麽事情,對陸渺而言,昨晚的經歷對她還是有影響的,上下樓的時候,看的太遠會眩暈恐懼,略站一站不忘遠處看扶着樓梯走路和平時差不多,即使往遠處看也不像昨天晚上那樣,動也動不了,不影響正常生活。
她說:“沒什麽事。”
“陸渺,不管是什麽時候,人總有遇到為難事情的時候,如果有什麽困難盡管和我講,我和同學們還有老師都會盡力幫助你的。大家都是同學,互相幫助。”
魏長青直覺陸渺昨天晚上還是有事情發生,一直一來陸渺都不是一個活潑愛交際的人,在學校裏她更像是一個集體中的邊緣人物,她在學校裏沒有特別交好的朋友,也不愛表達自己,總是獨來獨往。大家不知道她喜歡什麽,也不知道她讨厭什麽,更不知道她有沒有遇到什麽困難。
“謝謝,我沒遇到什麽困難。”
她彎下腰,像拾起一朵花一樣撿起人造塑料草地中間的一枚彩色糖紙。
第一節課下課,大家一起聊天,幾個男生都或坐或站在最後排。
宋嘉年坐在原位。
旁邊的人說:“年哥昨天沒去網吧真遺憾,七中那幫家夥來了,他們老大梁超聽說我們來了還以為你也來了,特意來挑釁。我們說你不在,他小弟問他還玩不玩,他說玩個屁,笑死了!”
第二節課下課就是跑操,常常有一些同學在第一堂課下課去找班主任請假,大多去的是女生,就說肚子疼不能跑操,老師一般都會批假條。
這樣一來,同學可以在教室歇一歇,避免課間操,緩緩疼痛,也避開了外面過于熾熱的陽光。
“去不去請假?”
“一起走呀!”
親眼見着兩個女生又是手拉手離開,趙春雷忍不住問:“你們倆怎麽天天肚子疼?就沒有一天好的?”
女同學回頭瞪了他一眼,“要你管呢!”
旁邊的男同學笑着說:“他是嫉妒,上次趙春雷說肚子疼請假,班主任說他要是有醫院病例才能給假,哈哈!”
“誰讓他裝的不像,活該!”
“他是沒那個功能!”
“哈哈哈!”幾個男生笑得前仰後合。
宋嘉年靠在椅背上,一邊轉筆一邊向前看。
課間同學們都在做自己的事情,除了上廁所的,還有出去請假的,班上的同學一半在睡覺一半在閑聊笑鬧。
宋嘉年想起陸渺,他從沒見過她缺席哪天的課間操,是那種有痛苦也忍耐着的人。
她的性格,一看就不是喜歡麻煩別人的人,假如不是實在為難,她不會麻煩別人。
校慶那天晚上,假如他不過去,陸渺可能還會再忍耐一會兒看看會不會好轉,才會求助別人。
也許她根本就不會求助任何人。
假如她身體不舒服,只要還可以忍耐,她就不會開口找誰幫忙。
那麽,她不舒服的時候會有人主動去給她幫忙嗎?她又會接受嗎?
她其實是個不喜歡麻煩別人的人。
宋嘉年忍不住聯想,也忍不住擔憂。
不要去打擾她,尤其是不要因為一些“小事情”擾亂對方平靜的生活。
冷水洗手只是生活裏小小的不好,于健康上也是小害處,假如她真的去打擾她的生活,對她來說才是更大的麻煩。
她低血糖,他一直沒有機會問她好沒好,也不知道為什麽會低血糖。
是一直如此,還是沒吃飯。
他只給了她幾塊糖,幾塊糖而已。
心裏的問題不能尋人解答,自己也最好不要問。
就像是她的陌生人。
他這樣對自己說。
秋天到了,蟬鳴歇了,宋嘉年的心裏卻好似收藏着一整個夏天的蟬鳴。
他的心卻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