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沒月光

第8章 沈落月

沈落月

“沒有。”閨蜜苦笑，說着又抽身邊紙，“這世上沒有人能如他一般。”

也是，他們長太像了。祝修雅大腦短暫的短了下路，很快推翻這話：“萬一有呢？”

“如果有，那就是他。”閨蜜本來還在擦眼淚，聽見他的話唰地擡頭，眼睛裏閃亮光，“你見到他了？你是不是見到他了？！”

那小孩是沈落月？逗誰呢他可沒那麽難伺候。品了下那番話，祝修雅回過神笑，看眼車裏人，這小孩怕是入魔了吧，他笑笑：“能見到他我來這幹什麽。”

“如果你看到，那他一定是沈落月！”閨蜜說完垂下頭，用紙擦眼淚，低聲喃喃，“他沒坐飛機，但是我聯系不上他，他手機丢了。”

“哦。”祝修雅沒放心上，見他擦眼淚還想笑，沈落月是怎麽交上這麽愛哭的閨蜜的？這可不像他性格。順嘴應了聲，“沒坐飛機怎麽會聯系不上。”

“他有個初中同學，父母外地生了病急着去，沈落月把票給了他，那天太晚了，司機都在休息，他一個人坐的班車。”

說話慢吞吞地，祝修雅豎耳朵聽着，順手點了根煙，胳膊搭車窗上，邊吸邊看四周，聽到後面他一怔，倏地扭回頭，目光狐疑地盯着他表情，沒撒謊。

沈落月沒坐飛機？是另一個人拿了他的票？心瞬間被提起，祝修雅扭身，兩只胳膊都搭上去，死死盯着人眼睛，狠狠吸了兩口：“哪輛班車？他有沒有跟你說？為什麽會聯系不上？”

這兇神惡煞的樣子把閨蜜吓到，他往後一挪，胳膊擡起擦，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哭着抽紙說：“出車禍了，就在飛機掉的地方，網上在傳是司機的女兒在飛機上，他一時氣不過，想帶着全車人去死，你沒看新聞嗎，每天都在發生車禍。”

出車禍了？祝修雅盯着他發愣，他當然知道，醫院三天兩頭就有車禍送來的患者，如果人死的太多，他做完手術就會抽空去看新聞，看現場慘烈成什麽樣子，連醫生都無法從死神手裏搶回來。

但也只看本地新聞，外地的他從來沒看過，自然不知道。祝修雅愣愣地看着他，如果是飛機，更多是一瞬間死亡，可是車禍……

煙被剛才兩口吸完了，熱意燙手，他扔掉煙頭，又摸了根出來點上，拿在手上看着它燒，點點沉重的頭：“新聞怎麽說？不會全死了吧？”

“死了幾個，剩下人都活着。”閨蜜說着摸手機，動作焦急地翻什麽，最後往他眼前一遞，“但是有幾個人，車禍後自己走了…”他指着監控視頻中一個模糊的人，“這個人，這個人是沈落月！我認識！他沒死！”

視頻只有幾個人從車碎片中爬出來，若無其事走離現場的畫面，祝修雅拿過來把進度條拖到開頭，反複看了幾遍，現場看着無比慘烈，路上還有幾個橫着的過路人，甚至有個人祝修雅看到他被撞飛出去，消失在監控畫面中。

無論看過多少車禍，再看見時依然會起雞皮疙瘩，祝修雅表情難看，在人影快要消失在監控中時按下暫停：“你确定是這個？他不是長發嗎？”

“是長發，他當晚剪了，還是我剪的，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剪。”

“剪了？”祝修雅瞪着他，腦子裏閃過什麽，他覺得這人在逗他，要麽就是瞎。祝修雅短促地笑了兩聲，不太相信，“哦，他不會還是啞巴吧？“

“你怎麽知道？你跟他什麽關系？”閨蜜瞬間睜大眼，他激動地貼近車門，“沈落月之前出了意外，被劃傷過聲帶，他覺得聲音難聽，第二天就去做手術，把自己變成啞巴了！”

這個瞬間的停頓仿佛永恒，時間似乎凝固了，祝修雅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腦子裏湧發出各種不可思議地場景情節，手上煙不受控地掉落，他試圖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最後他拉下衣領，指着自己脖頸位置，手在空氣中畫弧度，最後一次問：“是這嗎？有個這樣式的疤？”

“你怎麽知道！沈落月沒告訴過別人，連他的父母都不知道！這事他只告訴過我！你們到底什麽關系！”

閨蜜剛喊完，看到這個人轉身就跑，他急忙拉開車門，想追上去問清，但對方太快了，一眨眼就和他拉出巨大距離。

“沈落月！！沈落月！！”

門口外賣還在，來來回回五個小時了，人還沒醒嗎？祝修雅喘着粗氣狠狠撞開門，胸口劇烈起伏，他看見從客廳到廚房甚至到琴房，還有卧室門口一溜的血。

“沈落月！”

他沖到卧室門口，沒有人，但這裏血格外多，桌上是玻璃殘渣和藥，藥櫃被翻了個底朝天，很清脆地一聲，是琴鍵被按下的聲音，像是在回應他。

祝修雅邊摸手機打120，腳下沖向琴房，看見了趴在琴上的人，他在無聲地哭，琴蓋上用血寫着沈艹，艹下面是淩亂的，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麽字的血印子，他還在伸手，想把手上血往上畫，可是每次挨到一點，胳膊手就脫力地垂下。

“別寫了，我知道你是沈落月…我打120了…”祝修雅幹咽兩下，他伸着手，望着眼前這般場景，卻無從下手，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口鼻裏湧血。

都是血，廚房客廳廁所陽臺卧室，這麽多血，這麽多…沈落月是不是在找他？

祝修雅緩慢地想，他伸出手把人抓住，輕輕撫上去。昨天就喊肚子疼，疼得發抖，疼得咬他，是內髒損傷，是那場車禍帶來的，他見面第一時間應該帶他去醫院，昨天林寒雲都覺察到不對了，可他當時在幹什麽？

他怪沈落月不回應他，可他這種狀态下，要怎麽回應他？他因為沈落月三個字，就被質疑了這麽久，到底要怎麽回應他？

人沒抖，只是眼裏藏着水霧，趴在琴上安靜地看着他抽噎，捂口鼻的手起不到一點作用，血從指縫裏流出來，腳邊醫療箱亂糟糟的，所有止血東西都用上了，沒有一點效果。

樓下是救護車的鈴聲，手上都是血，祝修雅渾身發冷，他看到沈落月閉上眼睛，心底随之一沉。

“是不是很可笑？我說喜歡你，卻沒發現你狀态異常，沒發現你身體不舒服，沒發現你多次向我求助，不知道你餓了渴了，不信任你，我甚至治不好你。”

“我不該喜歡你，我不知道我的喜歡會造成傷害，我……我只是想給你過個生日，對不起，沈落月……你不要放過我……你睜眼看我一眼好不好。”

空蕩的房間裏，祝修雅輕輕抱着他，和他坐在同一個座位上，同樣側過臉趴在滿是血的琴上，他們靠的很近，他抓着他手，望着這個人容顏，.發出不成調的哭腔。

“你笑話我吧，沈落月。”

“我對不起你，沈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