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沒月光

第6章 小騙子

小騙子

改天去醫院不知道得被笑話成什麽樣，誰家好男人手上莫名其妙多出爪牙印。祝修雅把手在身上擦擦，摸出手機。這少爺不吃飯也不是辦法，問問餘哥。

修身雅心：［沈落月是不是有個弟弟？這小孩和他太像了］

餘哥過了好一會才回：［沒有］

修身雅心：［說不定你沒見過，找機會問問他家裏人］

餘哥：［我看你是昏了頭］

餘哥脾氣不太好，再問可能要被拉黑，作為沈家那邊唯一一個願意理他的聯系人，祝修雅果斷地滑出頁面，按黑屏幕，将手機抄進褲兜。

“砰砰砰”是敲門聲。

來的還挺快。祝修雅一手掐掉煙，路上又想起什麽，單手打開門，就扭頭去廚房提東西。

“地址發給你了，你看看對不對，我點了些3海鮮，一會送上門。”林寒雲探頭看了眼他，就奔向陽臺了。

“地址沒問題。”祝修雅瞄了眼地址，把蛋糕和櫥櫃裏積灰的酒拿出來。

“雅雅。”這貓原先院長是給林寒雲的，他喜歡小動物，能養好，但祝修雅實在孤寡，院長考慮再三，從林寒雲那抓來又給了他。

祝修雅不喜歡毛茸茸的動物，他每天能做的就是喂糧喂水，收拾一下貓砂，然後在它睡覺的時候扒拉一下，挨一爪子，其它時候連貓看都不看。

由于一直沒跟貓培養起關系，貓目前心裏只有前主人——林寒雲。他順利的将毛茸茸攬進懷裏，笑着抱進屋給他男友看。

他對象挺高的，叫于霜夜，偶然工作不忙在飯點時祝修雅能碰到他，有些傳遞過幾句話，偶爾送飯人不在幫忙接一次的接觸。這小子手藝很好，不忙的時候來醫院會做小甜點分給大家，饞的醫院那幫人天天盼着他去，對着人家顏流口水。

“修雅哥。”于霜夜摸了兩下對象懷裏的貓，笑着把手裏袋子提起來，放到桌上，“腰貼，小林也在用，效果不錯。”

于霜夜跟他同歲，甚至比他還大月，幹練的寸頭，是出去被人叫大哥的長相，看着五大三粗不像好東西，卻是心細體貼的那款，謙遜有禮的好人。看着他，祝修雅時常有種不真實感。

夏天是事故高發期，可能一日得做四五臺手術，長時間站立腰腿并不舒服，他很受用地擡擡下巴，把蛋糕和酒放桌上笑：“坐，我那燒了點水，要喝自己倒啊，就不伺候了，我去拿杯子，咱喝幾杯。”

祝修雅放下東西往廚房走，邊走邊挽袖口，酒是游窗夜以前送的，他不喜歡喝這些，一直壓箱底裏，酒杯也一樣，不知道得多髒，還要翻出來洗洗。

“這麽大個蛋糕，送誰啊？”客廳林寒雲笑，拖長了音調，“哦，浪漫愛心款。”

接着是于霜夜的笑：“看來修雅哥要脫單了。”

林寒雲惋惜：“走前應該見不到他對象。”

杯子已經都被翻出來，祝修雅洗一個擠一下洗潔精，動作認真，聽見他們在調侃，擡頭笑：“買了就是送人，我自己過生日不行？”

“你生日不是在十二——”

屋裏傳來一聲響，伴随着碎裂聲，有什麽掉地上了，動靜很大，遠在廚房的祝修雅都聽得一清二楚，客廳的林寒雲更是一瞬間從沙發上彈起來，改口喊：“你房間有什麽掉下去了，要不要幫你撿一下？”

祝修雅頓了頓，才想起房間裏還有個人，聽這聲響他怕是摔地上了，好端端的怎麽摔了跤，像是故意要引起注意。祝修雅放下杯子，把手上泡沫沖了沖，甩着手朝外走去。

“不用，幫我把桌上盆裏的東西拿出來。”

林寒雲站在門前，一臉好奇，想一探究竟，聽他這麽說好奇地走回桌前，他抱着貓不方便拿，于是探頭叫：“于哥，把碗拿開一下，看起來好燙，你小心點。”

門剛開點縫，就看見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水漬，還有沈落月，他蹲在床邊，抱着膝蓋，低着頭發抖，蜷成小小一只，好像沒察覺到他進來。

“你廚房不是有微波爐。”客廳林寒雲說了聲，“這樣熱太慢了，下午才能吃上。”

“不會用，這樣，幫我放到微波爐熱一下。”祝修雅說，看着地上原本垂着頭，聽見聲音擡頭看他的眼，又低下頭的人，反手輕輕關上門，往過去走，“肚子不舒服？”

沈落月抱着膝蓋點頭。

這下知道回應了。祝修雅看兩眼地上的玻璃，還有半拉開藥顯露出來的抽屜，嗤笑一聲，伸手抓他胳膊：“吃藥沒用，起來，出去吃飯。”

沈落月掙他手，抱着膝蓋不斷搖頭。

看不見他此刻表情，但從胳膊傳來的顫抖頻率來看，好像不是一般的肚子疼，祝修雅把他面前碎玻璃用腳踢到一邊，蹲下身，托住他臉擡起來，手上都是汗，很熱很濕，祝修雅盯着他發白的臉色和緊抿的唇，看了幾秒又看他額頭，手心探上去，眉毛随之皺起。

“沒發燒，怎麽這麽多汗。”他納悶地用手抹了兩下額角的熱汗，人還在抖，他又問，“除了肚子還有哪疼？”

沈落月搖頭，好像在說他不知道。

“先起來，蹲在這解決不了問題。”他抖成這樣一個人應該站不起來，祝修雅托住他胳膊肘往起來帶，“出去吃飯，然後吃點藥，肚子就不疼了。”

人顫顫巍巍地，剛往門口帶了兩步，就猝不及防朝懷裏栽去，祝修雅皺着眉攬住他，路都走不了嗎？他用目光審視這個人，剛還抿成一條直線的嘴唇舒緩開，也在不住哆嗦，看來不是故意的。

恐怕在家裏就不好好吃飯。祝修雅把人扶正，板着臉：“叫你吃飯死活不，胃疼好受？”

沒得到回應，看來并不認同他說的話，祝修雅呵了聲，抓住他手腕往外扯：“出來吃飯。”

“賭不賭？屋裏一定藏着嫂子。”

“要不是怎麽辦？”

客廳兩人不知道在打什麽賭，戰鬥已經進行到白熱化階段，一人抓着一只貓前爪唇槍舌戰，雅雅用兩只後爪站着，貓臉無辜地左右扭看他倆。

祝修雅抱着癱懷裏的人，表情尴尬地關上房門，脖頸被箍的燒熱，沈落月的呼吸撒在上面。

這小孩根本站不穩，不論怎麽調整站姿，走一步就往懷裏栽一次，要是外面沒人還好，偏偏有對小情侶在，他經過一番糾結，還是将人抱了出來。

剛還笑的兩人停下動作，于霜夜識趣地起身：“粥在微波爐，我跟小林端來。”

林寒雲幹咳兩聲，跟着起身：“對，我跟我哥一塊，那個太燙手了。”

“……”更尴尬了。

祝修雅把人抱到沙發上，他長這麽大沒暴露過性取向，醫院都傳他性冷淡，但好在他們倆不認識這小孩，解釋一下就可以了，擁抱不能說明什麽。

他起身剛提起一口氣。

“沈落月？”林寒雲眼睛都睜大了，不可思議地，“他不是出事故了嗎？”

低估沈落月在學校的出名度了，他當時獨來獨往，冷的一批，身邊沒什麽人，祝修雅還以為別人都瞧不上他。咽下這口氣，他搖頭：“這是他弟弟。”

林寒雲點點頭，沒多問，跟于霜夜過來搭手，剛一碰到他表情就凝重起來：“要不去醫院做個ct。”

“不用，自己作的。”

拿勺子遞了兩次粥都不張口，明明剛才還疼的在抖，走一步栽一下，說沒勁就沒勁，現在人又好了，頂着滿頭汗兩下把倆人掙開，不需要任何人幫助站起身，踉跄着往房間走。

被推開的兩人面面相窺，祝修雅維持着端粥的姿勢，從後面看着他進房間，門“砰”一聲關上，他随後放下碗垂眸。

大門被敲響，送海鮮的來了，林寒雲跑去開門。于霜夜拍拍他肩：“或許是不好意思，修雅哥，要不你進去給他喂？他看起來很難受。”

“他難受個屁，就是個小騙子。”祝修雅擡眼輕輕一笑，把碗扣粥上，也拍拍他肩，随手按了下電視遙控器，換了個喜劇臺，“不管他，明天你們就走了，今晚少喝點酒，把蛋糕一吃。”

酒過三巡，說是少喝點，可人人都有些上頭，明明都是同樣的量，林寒雲已經醉的抓着貓前爪教它跳舞，于霜夜一看就是老手，穩如老狗坐着，笑着跟同樣屁事沒有的祝修雅閑扯。

最後實在扯的沒了話題，祝修雅看了眼旁邊已經發展到跟着貓一起舞的人，腦子裏想着別的，擡手碰了下杯，仰頭一口悶掉，迷離地蹦出一句：“你家林寒雲挺好的。”

“嗯。”于霜夜臉上微紅，也看了眼，“你那小孩也不錯。”

“……”

“不是我的。”

“…我看你也不喜歡他。”

“……”

“你倒是很喜歡他。”

“…嗯。”

兩人默默對視一眼。

也不知道都在說什麽。

把人送走，已經深夜一點了，他們走前幫忙收拾了桌，垃圾也提了下去，沒什麽要洗的，祝修雅揉着發昏的腦袋，在客廳到廚房來回漫無目的地轉了幾圈。

他記得還有什麽事沒做，但想不起來，晚上喝的實在有點多，祝修雅去陽臺扒拉兩下剛睡下的貓，就仰躺在沙發上了。

雖然他酒量不錯，但以後還是不要喝好，對身體傷害大，腦子也遲鈍緩慢。祝修雅模糊想，眼前燈光晃眼，他用手背蓋住眼睛，過了會翻身爬起來，把客廳燈按滅，躺回沙發。

半夜，有什麽在抓胳膊，還蹭到身旁，祝修雅困倦地睜眼，大腦依舊遲鈍，黑暗中他模糊看見那個人蜷着身體，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