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難伺候
難伺候
捂着手無聲的譴責了會,祝修雅接了盆水放床頭櫃上,拿毛巾給他擦背。這次他學安寧了,手沒亂摸,認認真真給人擦完,幫忙換了件他那要大一號的衣服,把盆和毛巾放下回來時,沈落月又躺下了。
祝修雅一肚子話想說,現在是個好時機,他從床另一邊爬上來,在他身邊坐下。沈落月平躺着,目光瞬間鎖在他臉上,祝修雅跟他對了一眼匆匆離開,心虛地往床邊挪了點——又抓又咬的畫面尚在眼前,實打實的疼,還是跟他保持距離好。
明明是他的床,但被沈落月這麽盯着,祝修雅沒由來覺得自己像個心懷不軌的壞蛋。
“問你點事,你只管點頭搖頭。”祝修雅看他,“不想說就別動,但如果你想住在我這,以後要靠我生活,那麽我建議你還是如實交代。”
沈落月看他一眼,閉上眼,一副拒絕交流的樣子。
“喉切手術刀疤并不明顯,你那個,”祝修雅盤着腿,黑漆漆的目光牢牢鎖在他臉上,手上沒事幹的抓着他身上被子的一角搓,輕輕地笑,“是真的不會說話嗎?”
沒有回應,沈落月很穩定的裝睡。
“你認識沈落月,而且很了解他。”祝修雅毫不意外地笑了聲,摸着下巴,“如果我猜的沒錯,你們是雙胞胎,沈落月是你哥,他沒出過遠門,所以你好奇一路跟來,看見飛機出事才在那裏停下,因為太心急又不知道滾到哪個坑裏,蹭了一身傷,然後路上遇到了我。是嗎?”
沈落月皺了下眉,然後把頭偏到那邊。
這逃避的動作祝修雅看在眼裏,他在心裏直給自己喝彩,他覺得這一下打到點上了,祝修雅乘勝追擊道:“你是不是學醫的?至少比你哥強?”
沈落月還是沒反應,頭偏到那邊去都看不到他表情,祝修雅忍了忍,湊過去捏着他臉把頭掰過來,沈落月不幹,剛掰過來又把頭往那邊偏。
難倒還拿個啞巴沒辦法嗎?祝修雅改而掐着他下颔,強硬的掰過來,任憑沈落月怎麽往那邊掙,手下都紋絲不動。臉上挂着和善地笑說:“沈家能這麽輕易放棄沈落月,對他的死不屑一顧,都因為有你這個備胎。”
他不會彈琴,長得這麽嫩,頭發也剪的跟沈落月大學時一樣,兩人怕是八九不離十的兄弟關系,這弟弟祝修雅猜也不是學醫的料,生了病居然先找他,要是沈落月,他一定會先打開床頭櫃,把能翻的地方都翻一遍,沒有藥才會出來尋求幫助。
祝修雅嘚瑟地挑起一邊眉,胳膊撐在他身邊半俯身下去,盯着他因為擠壓而變形的臉瞧:“小弟弟,我說的對嗎?”
他手勁不小,臉被捏着根本掙脫不掉,何況咬他,沈落月放棄掙紮,靜靜盯着他表情豐富的臉看了幾秒,深覺無語地閉上眼,順手把被子往上扯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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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得到一點反饋,甚至還被無視掉,祝修雅有點不高興,自讨無趣地松開手,胳膊撐着床坐起來,起身往床下走,拍着褶皺的衣袖冷冷地說:“不說也可以,你以後都別想再回家。”
他要是老實交代,把一切說清,明天葬禮祝修雅會送他回去,從此再無幹系。但如果他拒絕配合,充耳不聞,祝修雅無法說服自己放他回家。
“我不知道你們關系如何,但你害死你哥的嫌疑很大,作為…”祝修雅停了下,扭頭看他眼,繞過床往他那走去,“他是我大學同學,還是我的暗戀對象,這次死和我脫不了關系,我難受啊小弟弟,可不是不想放你回家。”
“你們長得很像。”人還在裝睡,油鹽不進的樣子,祝修雅盯着他睡容看了幾秒,提醒着說,“我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在我這,不保正不會對你做出什麽事。”
“希望你想清楚。”祝修雅轉身往外走,“在明天前想好告訴我。”
桌上外賣已經放涼了,他熱一熱可以将就吃一頓,但是沈落月……祝修雅去廚房對着菜搗鼓,他拿着筷子嘗過那一排賣相極差的食物,最後扔了筷子,盯着菜的臉黑成鍋底——不是油放多了就是鹽放多了,浪費了這麽多錢。
以後都不想再下廚。祝修雅拿過冒熱氣的盤子,扯過垃圾桶全倒進去,将盤子洗好放回櫥櫃,甩着手上水往外走,一出門就碰上起床解手的人。
沈落月嘴唇幹裂蒼白,和他臉色一樣,冷淡疏離地視線瞄過祝修雅,視若無睹地轉身就走,看來還打算繼續睡。
這兩日他走動一直很慢,整個人萎靡不振,精神氣很差,祝修雅歸于他來時摔過坑裏,所以身體不太好。
他現在滿腦子“沈落月這弟弟到底吃不吃飯,要吃什麽”,腳下大步跟過去,在他快挨到床時拉住他胳膊,另一手把手機打開備忘錄遞過去,皺着眉擡下巴。
“要吃什麽打上面。”見他盯着自己不說話,祝修雅想了想,他們少爺吃的應該都不便宜,于是又補充,“錢不是問題,但你必須得吃飯。”
沈落月伸出右手,他把手機放他手心裏,看着沈落月捧着手機,用另一只手指頭沒有纏繃帶,尚且能活動,但動作很不協調地按字,動作緩慢。
他打完把手伸到面前,祝修雅拿過來看了眼,打的是:不舒服,吃不下
還能有哪不舒服?難道是提示他手疼該換藥了?祝修雅收起手機,把要上床的人再次拉住:“等等,我先給你換下藥,飯還是得吃的,一會喂你喝點粥再睡。”
沈落月站那沒動了,祝修雅拉開床頭櫃取紗布,在對方凝視的目光下,三兩下給他換好藥,将東西放回去,手抄褲兜裏先往外走:“出來吃飯。”
走到客廳扭頭,人卻沒跟出來,祝修雅“啧”了聲,嬌生慣養的少爺可真難伺候,他打開燒水壺開關,擡頭又喊了聲:“我給你喂,出來吃飯。”
在外面等了一會,人還是沒出來,在燒水壺“呼呼”聲中,祝修雅納悶地走到門前,看見了躺在床上,被子捂得正嚴實的人。
要是沈落月,他一定不會這麽麻煩別人,還需要幾次三番親自将人請出來。
飯也不吃話也不辯,床上一躺就裝死,主打一個死皮賴臉。吃個飯都這麽麻煩。祝修雅煩的很,他現在就想把這少爺送回去,看見這一幕實在忍不住,手插兜裏幾步上前,一下掀開被子。
臉色難看仿佛沈落月欠了他一百億,語氣又差又冷,自下而上俯視他:“不吃飯也行,回答我之前的問題,是真的不會說話嗎?”
身上空蕩蕩的,沈落月平躺着,手放在身體兩側,他盯着眼前花白的天花板,過了會,緩緩點頭。
“看來你哥沒跟你提過我。”祝修雅冷笑一聲,“也是,不打緊,我學過點醫,你脖頸上的刀疤不是手術留下的,疤很久了,以前有人要殺你?”
床上人聞聲身體一震,目光緩緩移到他臉上,帶着審視,祝修雅坦然回視,臉上是早已看透的笑:“你不是不會說話,只是你聲音很難聽,你讨厭自己,所以裝啞巴。”
沈落月看了他幾秒,閉上眼開始裝死。
“戳到點上就不理我了?”祝修雅一腦門火沒處撒,他點點頭,往外走,“行,限你五分鐘,起來吃飯,吃完看你怎麽睡。”
水已經燒好了,祝修雅拿了個大點的盆,把熱水倒了半盆,接着将袋子裏粥端出來,抓着塑料碗邊緣小心地放進水中,拿了個碗罩在盆上面。
手機震了下,祝修雅摸出來看了眼。
大林子:[明天我就走了,出來吃散夥飯]
林寒雲明天就要轉去隔壁省了,他們關系還不錯,林寒雲是他學弟,比他小一歲,畢業進院那陣祝修雅沒少幫他,這可能是最後一面。
修身雅心:[現在走不開,來我家,我這有好酒,晚上喝點]
大林子:[我對象也在]
修身雅心:[?]
修身雅心:[那你們快點,來晚點我都吃飽了]
大林子:[滾蛋]
現在小情侶,一旦不忙了,分開一分鐘都不行。祝修雅搖搖頭,又接了壺水燒上,弄完這一切,沈落月還是沒有出來,他剛放松下去的眉毛又皺起來。
昨晚沈落月睡覺他都聽見他肚子咕嚕咕嚕在叫,一副病鬼樣,卻來家裏兩天不吃飯,萬一一覺睡不醒來,餓死在床上,這房子就成兇宅了。
祝修雅擔心地往房間走,腦子裏有了主意,不吃飯也行,不能讓他睡覺——有個老板的對象就是睡了一覺再也沒醒來。從那以後在醫院做完手術,他告訴下面護士,沒事去扒拉一下睡覺的病人。
“別睡了。”被子又被他蓋在身上,捂嚴嚴實實,祝修雅伸手一掀,竟然沒掀起來,他低頭看才發現被子被壓在沈落月身下。
“你要是餓死在這招來警察,我有口說不清。”人很輕,他一只手就能擡起來些,趁機拉出被子角,祝修雅反手一掀,臉色很臭地說,“不吃飯也不能睡這,一會有人要來,先坐沙發上。”
沈落月面不改色,穩定裝死。
“我數三秒。”祝修雅一手插在褲兜裏,伸出三根手指頭,“三。”
“二。”
沈落月睜眼盯着他。
“一。”
“行,随你,你他媽愛吃不吃。”他點點頭,氣急敗壞地轉身就走,用力拍上門,氣呼呼地大步走向陽臺,随手撥弄兩下睡正熟的貓,被撓了幾爪子才收回手。
看兩眼窗外景色,祝修雅低頭點火,叼着煙漫不經心地垂眼,盯着手上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