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章
第 65 章
聽到他委屈巴巴的語氣,沈潇茗噗嗤一笑,湊上去啄了一口他的唇:“我哪裏欺負你了?我寶貝着你呢。”
曲衍森幽怨地瞪着她:“……”
“好了,我也不是那麽狠心的人。”沈潇茗戳着他的下巴,哼哼唧唧地告訴他:“Andrew答應我先和沈震雲合作,然後傳達一些有用的情報,今天他捎我一程,我順便問了一下沈震雲的動靜,結果我發現他這個碟中諜根本不上心。”
觸碰到他的胡茬,沈潇茗又收回手指,一臉嫌棄:“胡子拉碴的,難看死了。”
曲衍森眼裏挂着亮亮的淚珠,像一只眼巴巴盯着她的小狗。
沈潇茗又愛不釋手地薅着他的頭發:“吃醋了就直說,今天你以下犯上我勉強原諒你了,下次再敢這樣,我就——”
話還沒說完,她就把手裏的包挂在男人的脖子上,施令:“跟上。”
曲衍森跟着沈潇茗回了公寓。
前者後知後覺,試探地問:“你在找Andrew打聽什麽?德森之前的事嗎?”
沈潇茗脫下高跟鞋,在玄關處挑眉看他:“你猜出來了?”
早在黃原松與德森的關系水落石出時,曲衍森就發現沈潇茗不止關注學術造假一案,且她調查的事已經超過庭審所需的材料,足見她對德森的關注之深。
曲衍森怕冒犯她的邊界,一聲不吭地把她的高跟鞋收進鞋櫃。
沈潇茗坐在沙發上,道:“你知道我父母是因車禍去世的,警方給出的死因是疲勞駕駛,但我不相信。第一,聽我爸爸的下屬說,在車禍之前,我爸的精神狀态時好時壞,但是我爸的體檢結果完全沒有查出問題;第二,我媽媽是個謹慎的人,她不會放任我爸開車,配備司機反而是個保險的做法。”
這些懷疑,從她漸漸了解她的父母開始,就浮現在她的腦海裏。她懷疑過很多人,比如當年和沈氏競争的企業,最後鎖定了沈震雲,因為無論是利益還是手段,他的嫌疑最大。但是她暗中調查、旁敲側擊,都一無所獲。
直到她出國跟Andrew結婚,沈震雲在她身邊編織的信息繭房才露出一絲端疑。随着她站穩腳跟,沈震雲終于着急地将德森推上舞臺,讓德森進入她的視野。
而之所以确定是德森,是因為她在無意中得知,德森的董事長魏達曾是她父親的家庭醫生。
于是,她讓燕苗全力調查德森,配合着黃原松的事情,她的行動更加理所應當。
沈潇茗拿出一份文件:“我讓燕苗調查學術造假時,還讓她給我整理了一份德森早期員工的名單。前段時間,我找他們一一問過話。”
曲衍森:“問出什麽了嗎?”
沈潇茗:“與我父母的死有直接關聯的,沒有。但是我注意到了一件事,德森成立之前,是一個研究所,其中一個實驗室發生意外事件,導致實驗組三名成員全部死亡。”
曲衍森反應過來:“是化學試劑洩露?”
沈潇茗微微詫異:“你怎麽知道?”
“張星翰的妻子告訴我的,她還跟我說過,德森的管理機制有些問題。”
“對,魏達不允許實驗室之間交往過密,我懷疑其中有貓膩。”
曲衍森随即想起什麽:“今天沈震雲找我了。”
沈潇茗一猜便中:“他想拉攏你?”
“嗯。”沈震雲這麽心急,就怕沈潇茗順藤摸瓜,這才想從她身邊的人下手,曲衍森不免擔心:“我想沈震雲早就派人監視你了,這個信息是不是故意放出來誤導你的?”
“有可能。”沈潇茗打了個響指:“不過,我找到了二十五年前關于這件事情的報告,所以這件事應該是真的。”
曲衍森皺眉:“可實驗組的成員全部死亡了。”
“但是沈震雲估計沒有想到,最後一個死亡的成員曾經向報社舉報過德森,所以真相并沒有完全被掩埋。”沈潇茗狡黠一笑:“燕苗找到了當時的記者,不過需要你的律師證幫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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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時代的發展,報刊亭逐漸被淘汰,但是在京都的一個舊小區內,一處報亭附着于小賣部,被篩留了下來。
大爺頭發斑駁,精神卻很足,躺在搖椅上,閉着眼睛,跟着他們的問題仔細回憶:“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也不太确定,不過當年确實有人向我們舉報一個生物制藥公司,他說他的同事相繼去世,懷疑是被滅口了。”
沈潇茗追問:“為什麽他會懷疑是被滅口?”
老板“欸”了一聲,理所當然地說:“那時候可沒有現在這樣的治安環境,而且公司還施壓不讓議論,警方也當做意外處理了,這種情況懷疑是殺人滅口太正常了。”
沈潇茗也不去抓他的邏輯,順着他的話問下去:“那這個舉報人最後死了嗎?”
大爺搖搖頭:“不知道,我們正準備調查這件事的時候,警方突然查封了那家公司,我們介入不進去,最後放棄了,他也沒有再聯系過我們。”
沈潇茗:“你能跟我們描述一下那名舉報者嗎?”
老板這才狐疑地看着他們:“這個案件怎麽了?我記得當時警方公布消息,說是因為實驗室化學試劑洩露導致人員中毒死亡,現在是要重新調查嗎?”
曲衍森面不改色地掏出他的律師證:“我們正在調查一個類似的案件,但是找不到接觸過這個實驗室的人,最後這位舉報人的朋友告訴我,他曾經找到過你,所以我們想向你了解一下情況。”
大爺年輕時和律師打過交道,自然相信他的說辭,不過面對沈潇茗的問題,只能表達力所能及:“我也只知道這些,或許你們可以找當年的警員詢問,他們會比我更清楚一些。”
沈潇茗只好作罷:“謝謝你提供的信息,你要是想起什麽可以打我的電話。”
曲衍森卻突然出聲:“不對,如果是化學試劑洩露,他身為實驗室成員不可能不知道,而他懷疑是殺人滅口,一定是有原因的。”
聽此,大爺慚愧地低下了頭:“你說的沒錯,但那時我們不可能繞過警察去調查案件。”
曲衍森點破:“我的意思是他應該告訴過你懷疑的原因。”
大爺又仔細想了想:“好像他說過一個疑點——等一下,我年輕時有記筆記的習慣,我回家找一下有沒有記錄這件事。”
半個小時後,大爺回來了,手裏拿着一本破舊的本子,翻出一頁,上面赫然記錄了舉報者當時的話:“我們實驗室主攻方向是鎮定類藥物,我國對這類藥品的監察力度很大,所以我們每使用一次原料都會記錄在案,但是他們出事之後,我翻閱原料記錄,發現半成品的量和所消耗的原料的數量對不上,所以我懷疑丢失了一部分半成品。”
當時作為記者的大爺發問:“這和殺人滅口有什麽關系?”
舉報人:“我懷疑有人偷竊我們的半成品,很可能是公司高層,最後被我同事發現了!”
記者:“所以你們的半成品是具有成瘾性的藥品?”
舉報人:“是的,如果是盜竊之後拿去交易是屬于販毒,不過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拿半成品,它的化學性質不穩定,有很大的副作用。”
記者:“具體講一下。”
舉報人:“如果是成分不穩定,藥品裏的很多衍生物會導致一系列嚴重的副作用,比如精神恍惚、嘔吐甚至驚厥,也可能會加重心肺功能負擔,更有可能上瘾。如果是含量問題,藥物過量不僅會産生上面的副作用,還有可能威脅生命安全。”
沈潇茗和曲衍森對視一眼,問道:“舉報人有什麽異常嗎?”
大爺搖搖頭:“我當時也有過這個懷疑,但是你看他說話邏輯都很正常。再說了,他本來就是研究這個的,還會栽在這個上面嗎?”
但是,這名研究人員确實最後還是死了,屍檢結果更是讓屍體本人都懷疑的“實驗室化學試劑洩露導致的慢性中毒”。
這時,沈潇茗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于筠打來的電話。
心髒莫名一緊。
她小心翼翼地點開接通鍵,于筠的聲音傳了出來:“小小姐,沈先生心髒病發作,現在正送往醫院搶救。”
……
趕到醫院時,醫生正在急救,于筠的神情比較鎮定,讓倆人的心也落了下來。
于筠:“因為家庭醫生搶救及時,這次有驚無險,不過醫生說先生的心肺功能進一步衰竭,家裏的設備不能滿足需求了。”
言外之意是,沈易遙以後只能呆在醫院。
沈潇茗有些難過,她能感受到爺爺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現在只能安排老人家住進一向抗拒的醫院。
她質問一旁的家庭醫生:“前天的體檢不是說結果沒問題嗎?”
“我們已經很注意沈老先生的情況了,但是人老器官衰竭本就不可逆轉,望您理解。”
于筠也幫忙解釋:“沈先生這幾年确實也有過這種情況。”
沈潇茗想起剛剛看到的談話記錄,眉頭一擰,為确保萬一,提出:“再為爺爺做一次全科檢查。”
家庭醫生立刻反對:“現在沈先生的身體不易移動,做不了全科檢查。”
沈潇茗正打算退而求其次,化驗血液裏面有沒有不明成分,家庭醫生卻堅持道:“其實以沈老先生的情況,已經到了最後的日子了,我們建議治療還是以減輕痛苦為主,至于……”
曲衍森看見沈潇茗眼裏染上痛色,立刻打斷家庭醫生的話:“先等沈爺爺醒來再說吧。”
他話音剛落,搶救室的燈熄滅了下來,醫生推着沈易遙出了急救室。
經過這一遭,沈易遙的臉色更加灰敗,沈潇茗再也忍不住濕了眼眶:“爺爺。”
沈易遙微微張開眼睛,渾濁的瞳孔裏映出她的臉。
沈易遙在見到她的那刻,肉眼可見地陷入一種安寧。
沈潇茗人忍不住彎下腰,伸出手撫摸着爺爺的白發,突然聽見老人氣若游絲地喚了一聲:“瓊川……”
沈潇茗強忍着淚水,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不甚清醒,伸出手,想抹去眼前人的眼淚,卻無力地垂下,最終只能說:“瓊川,對不起……”
沈潇茗和父親沈瓊川長得像,顧不上沈易遙将他們認錯,急切地握住爺爺的手,終于,老人睡了過去。
走廊上,曲衍森柔緩地拍着沈潇茗的背。
這幾日她的大腦始終繃成一根弦,連哭聲都無比克制。
窗外驕陽漸弱,又摻雜着冷風,曲衍森擁住她,撫去她的淚痕,聲音宛如初春的枝芽,帶着清新而柔嫩的希望:“沈潇茗,趁着太陽下山前,我們約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