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第 53 章
淩晨一點,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曲衍森合上電腦,揉揉酸痛的眼睛,接起電話:“黃教授,這麽晚打電話您有什麽事嗎?”
黃松原的聲音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淡定,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喊出:“曲律師,他們誣陷我的實驗室!我要告他們!”
下一秒,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沈潇茗拿着一個文件袋走進來,眼底泛冷:“松葉酸的事查出來了。”
……
清晨五點,京都科技大學實驗樓,天井裏,A4紙從四樓被抛下,随着風漫天飛舞,好似另一種“沉冤昭雪”。
樓上的學生大吼:“根本就沒有什麽松葉酸,這不過是黃原松編出來騙錢的東西,我們自從進入這個實驗室,就沒有做過一次實驗,實驗的數據都是按照理論模型編出來的,就這樣的東西還到了實現量産的階段,荒謬!太荒謬了!”
辦公室裏,黃原松來回踱步,臉上寫滿了忐忑不安。
事到如今,他嘴裏仍強詞奪理:“一群編外人員!烏合之衆!他們什麽都不知道!”
曲衍森佩服他的垂死掙紮:“既然他們說的不是真的,那德森為什麽沒有為松葉酸的量産改動流水線?如果提取松葉酸的方法和理論模型一致,那為什麽別的實驗室做不出來?”
上個星期,小鳶回了國,直奔德森的松葉酸生産線,她在國外時就好奇這個物質,但從未提取成功過,這也是她選擇德森的offer的原因之一。
“這個公司的生産流程和我在實驗室裏做出來的一模一樣。”小鳶當時是這麽說的,懷疑的種子埋在心裏。
聽到曲衍森的質疑,黃原松瞬間說不出話。
曲衍森作勢離開:“黃教授,如果你繼續隐瞞你的律師,就請您另尋高明。”
黃原松終于承認:“是,松葉酸是我編撰的。”
曲衍森:“德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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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原松:“是它出的主意。”
四年前,黃原松剛結束一個項目的研究,這個項目前期投入巨大,但最後的成果不盡如人意,便轉而開始研究松葉。
他偶然間得到一種物質,把它命名為松葉酸,然後按常規對它的化學成分進行分析,預驗它的作用,并作出一篇報告。
幸運地是,京都一家生物制藥公司看中了這個物質,決定投資他的實驗室。
這家公司就是德森制藥。
但是實驗沒有往他的猜測發展,松葉酸對人體沒有任何作用。
他沮喪地向德森說明這件事,不過德森的反應出乎意料:“如果我買下所有的知識産權,并且要求不對外公開提取流程呢?”
黃原松作為在實驗室裏摸爬滾打大半輩子的人,一聽就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麽。
不公開提取流程,那麽這個物質就算被人提取出來了,也可以狡辯說對方的提取流程不對,根本不是松葉酸。
他壟斷了對松葉酸的一切解釋權,毫不費力地拿到了實驗室的資金,在編撰松葉酸的第二年就買下一棟豪宅,之後更是步入青雲。
于是,這個謊言在雙方的推進下,即将成真。
只可惜,他遇到了黎理。
黃原松自從打開了學術造假的大門,就允許手底下的實驗室篡改數據,這樣的風氣蔓延到大半個生物實驗室,所以黎理很順利地找出了他們的造假數據。
當黎理拿着證據找到他的時候,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脅,于是用威脅報以威脅。
他不信自己能夠敗在一個學生手裏。
聽到這,沈潇茗諷刺:“你覺得一個學生,做到這份上是威脅你嗎?”
老師向學生施壓,是多麽輕而易舉的事,可對于黎理來說,他僅僅要一個公正的結果,就付出了生命。
黃原松捂頭,低吼:“那又如何?事已至此,你叫我怎麽回頭?”
在黎理發現這件事後,黃原松仍抱着僥幸心理,因為他篩選過松葉酸實驗室的研究人員,大多數是無權無勢的小市民,只為拿到文憑。他堅信這些人即使知道松葉酸是假的,也會為了自己的前途和他一起編織這個謊言。
可有人撕毀了這張用謊言織成的網。
黃原松終将跌入自己的網中。
刻不容緩,他懇求地看向這兩位律師:“所以我該怎麽辦?”
曲衍森凝神,穩聲道:“現在黎理的家人接受了賠償金,你盡快将剩下的三十萬補齊,後續我們會進一步協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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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葉酸實驗室造假一事猶如滾燙的油鍋裏落下一滴水,這個消息先在校園裏發酵,再往社會上爆炸與發散。
松葉酸實驗室簡陋的環境和公布出來的流程,坐實了這個謊言,學校見大事不妙,立刻組織調查小隊,查封了該實驗室,實驗室成員的所有論文都作廢,黃原松被革職。
這時,楚葭準備的二百多頁的舉報材料粉墨登場,裏面的內容足以震撼人心。
一時之間,就算對實驗室不了解的民衆,在聽到學術造假的危害之後,迅速投入到反對的風潮之中,黎理的名字被奉為楷模甚至神話。
網上對黃原松聲讨的聲音也愈演愈烈。
值得慶幸的是,黎理的父母在鬧過幾天後,選擇了接受這筆賠償金。
這就意味着,事情并不是毫無回旋。
與此同時,律所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曲衍森拉開椅子坐下,看到沈琳琳這個“老熟人”時,太陽穴突突地跳,仍平和告知:“沈律師今天不在。”
沈琳琳二郎腿一翹:“誰說我是來找沈潇茗的?”
他極力保持專業素養,詢問:“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沈琳琳從頭到腳将他打量一番,男人工作服熨帖,清勁的身材和隽秀的臉龐宛如春風撲面,握筆杆時青筋微凸的修長手指,實在不叫女人垂涎。
“今時不同往日啊曲衍森。”
沈琳琳見過他最落魄的樣子,哪怕如今曲衍森功成名就,她總有一種天然的優越感。
可最令人抓狂地是,你在意的東西對方毫不在意。
曲衍森頭也不擡:“請您敘述您的問題。”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沈琳琳恨得牙癢癢:“你別和我裝不認識,信不信我把你大學去西餐廳當服務員的照片貼在你們公司門口。”
曲衍森:“請便。”
“喂,你可別忘了,你當時為了那點工資,那些女人摸你手你都不敢反抗!”沈琳琳試圖用這一類東西擊垮他。
意識到對方是來找茬的,他淡聲道:“噢,網上應該還有視頻,您不妨多搜搜看。”
沈琳琳死死盯着他。
曲衍森眼底毫無波瀾。
終于,沈琳琳咽下這口碎牙,表明來意:“曲衍森,我這次來是有事找你的。”
曲衍森:“請直接進入正題。”
沈琳琳哼了聲:“——我要告沈潇茗。”
曲衍森筆尖一頓。
“我要告她辱罵孕婦!還有我媽媽沈莺,她把我關在家裏,不讓我出門!還有沈氏集團那個前臺,對我進行精神和言語上的攻擊。”
曲衍森:“……”
沈琳琳細數他們的罪責,曲衍森打斷她的話:“沈琳琳小姐,這是民事糾紛,請您找民事律師。”
前者才不管區別,順便指責這個面無表情的刑事律師:“怎麽?你也要冷暴力我?”
曲衍森深吸一口氣:“沈小姐,律所不是玩笑的地方,如果你沒有合理訴求的話,還請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我怎麽沒有訴求了?”沈琳琳不滿。
“那您的訴求是什麽?”
沈琳琳:“把他們全都抓起來。”
曲衍森:“……”
接二連三遇到無理取鬧的委托人,曲衍森耐心有限,當即起身,卻被沈琳琳攔住去路。
“沈潇茗不是在這個律所上班嗎?她人呢?”
“她不在。”
沈琳琳忽然笑了:“你們天天在一起,你不知道她去哪裏了?”
所有沈琳琳的問話中,曲衍森都保持沉默。
在沈琳琳眼裏,卻是沈潇茗的罪證加一。
沈琳琳又找到了可以讓他自尊心受挫的方法,洋洋得意道:“曲衍森,你不會以為沈潇茗來這個律所是為了你吧?”
“……”
“這段時間她不在律所,你知道她去見誰了嗎?”
“……”
曲衍森唇偏薄,繃直唇線時透露出幾分不近人情的淡漠。
例如此刻,他似乎對這種飯後閑談毫無興致。
但沈琳琳注意到了,提到“沈潇茗”時,男人微微斂動的瞳孔,卻又極力壓下的克制。
果然,沈潇茗是他的軟肋。
沈琳琳很快找回主場,不慌不忙地說:“上周六,沈潇茗和Andrew哥去酒店了。”
曲衍森一愣,迅速冷下臉:“沈小姐,凡事要講究證據。”
“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啊。”沈琳琳早有準備,從包裏拿出一打照片,都是監控裏沈潇茗出入酒店以及在房間門口和Andrew碰面的截圖。
“夫妻之間,去酒店是情趣。”沈琳琳緊盯着曲衍森的表情,繼而嘲諷:“再說了,曲律師你現在只是一個外室,應該有這個心理準備吧?”
不可否認,沈琳琳的手段很拙劣。
曲衍森并非不相信沈潇茗,只是所有人都在提醒他,他所做的努力如果是足以和沈大小姐相配,未免太可笑。
可是,他卑躬屈膝至此,又何曾只為了沈潇茗呢?
他也曾昂首挺胸走在理想之路上。
一次次擊退底線,變得不像是他自己。
曲衍森聽到自己這樣說:“沈潇茗和他要離婚了。”
聽到他的話,沈琳琳大聲嘲笑他:“離婚?你聽誰說的?你覺得沈潇茗會為了你和Andrew哥離婚,別異想天開了,你哪裏比得上Andrew哥?”
“……”
無論種種,曲衍森屬實不是沈潇茗的良配,就如同七年前,沈潇茗選擇了Andrew。
以前他就被抛下,如今更是不敢賭沈潇茗的一絲真心。
“沈潇茗只不過是看中你的臉,和你玩玩罷了,你不會還當真吧?”
這些話如小刀,一下又一下地劃破他的傷疤。
曲衍森總是太過遲鈍,等鮮血淋漓時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痛。
最後,他舌尖抵住上颚,不堪重擾道:“沒有什麽別的事的話,這次對話到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