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還沒下班啊？”
拔地而起的寫字樓內燈光未熄，老婦人擔憂的聲音透過聽筒，年輕男人站在落地窗前，輕輕“嗯”了聲。
“你今年也二十九了，再過一年就三十了，要多加注意身體，俗話說三十而立，你什麽時候找個女朋友？就算工作也不能耽誤終身大事……”
兜兜轉轉，還是繞到同一個話題。
年輕男人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心有餘力不足道：“媽，我知道，但這種事都講究緣分，不能強求。”
“你這孩子，就會敷衍我，先成家後立業，你如今事業有成，就該考慮成家了。”
實在沒辦法，他無奈應聲：“行了，如果遇到合适的，我會試試的。”
挂了電話，他準備起身泡一杯咖啡。
小錢律師風風火火地從電梯口出來，帶來了兩份外賣：“曲律，外賣到了，一起來吃吧。”
小錢律師剛滿二十七，性子跳脫但心思細膩，見曲衍森也在加班，将他的那份夜宵一起買過來。
于是曲衍森調轉了行進方向。
“你那個案子明天清早開庭，今晚是打算熬夜？”曲衍森一邊打開餐盒，一邊問道。
小錢律師瞬間垮成苦瓜臉：“案子細節太多了，我今晚打算重新整理一遍，要不然明天掉鏈子。”
小錢律師的實習期也是由安淑蘭帶，算得上是曲衍森的師弟。轉正一年經手了四個案件，一個撤訴，一個轉外地，另一個到了開庭那天被告臨時跟換代理律師，刺激得小錢大罵他活該被抓，最後只剩下這一個獨苗苗，自然要倍加珍惜。
曲衍森安慰道：“別緊張，袁法官挺溫和的，王檢說話不好聽但是很注意法庭紀律，就算出了狀況也可以申請休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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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錢律師虔誠地握着曲衍森的手，反複揉搓：“讓我多沾沾曲律的好運。”
曲衍森可是昭彰的金牌律師、不敗神話，轉正的六年來，他經手的案子能從無期降為有期、有期降至少一個檔次，而且積德行善——雖然執業律師每年都有固定的法援任務，但是曲衍森只要能騰出手來就會去領。
曲衍森無奈地搖搖頭，随他去了。
吃過飯，曲衍森主動收拾碗筷：“你先去忙吧，這裏我收拾——飯多少錢？我轉給你。”
小錢律師擺擺手：“不用，我用劵買的，沒花多少。”
曲衍森估算了個數，轉給了他：“這頓算我的，等你賺到錢了再請客吧。”
“謝謝曲律！”小錢自覺收拾垃圾，臨走之前還要驗證一番自己聽到的八卦，“曲律，前幾天謝主任給你相親，你一個都沒看上？”
謝主任身為昭彰的大老板之一，無比寶貝曲衍森這個香饽饽，自然也樂意為這個寶貝疙瘩搭橋牽線。
曲衍森擋回小錢八卦的目光：“人家是京都本地人，我配不上。”
“誰說的，曲律你現在這身價，還有這張頭牌臉，我們律所不少實習生都奔着你來呢。”小錢是曲律的忠實粉絲，覺得他是草根逆襲成高富帥的成功案例，雖是神化一個人，可也有事實根據。
可當事人正煩憂這些事，隐隐威脅道：“你再不走的話，剩下的卷宗歸你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一溜煙兒小錢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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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紙文書印着“離婚協議”四個大字，塗着豆蔻色指甲油的女人伸手，将文件推至金發碧眼的男人跟前。
“Anna，我覺得你還可以再考慮一下。”Andrew沉思片刻，還是開了這個口。
夫妻七年，攜手共進，即使沒有愛情，卻有同盟之間的惺惺相惜之情。
女人仍愛穿亮色衣物，東方面容讓她平添幾分從容大氣，只見她眉頭微蹙，像古卷裏的美人愁：“Andrew，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正因如此，Andrew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
“為什麽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和我離婚？你找到比我更好的合作夥伴了？”Andrew不接筆，也拒絕簽字。
“我說了，我需要回國，而且很有可能長居京都。”
“但也沒必要離婚。”Andrew打斷她。
這個話題糾纏得夠久了，或許是感念他當初的出手相助，沈潇茗仍留有情面：“你助我在沈氏集團的海外市場站穩腳步，我為你鞏固家族企業維持恩愛夫妻的名聲，如今我要的是沈氏集團的主心骨位置，這條路牽涉太多，你不必淌這趟渾水，所以，倒不如解綁。”
Andrew了解Anna，她的野心比想象的大，可她也足夠優秀，是他眼中最合格的妻子和盟友。
可除此以外，真的沒什麽留戀嗎？
Andrew看向這個嬌弱堅毅的女人，在聽到她真言的下一秒，驀地閉了嘴。
“而且，七年了，我也演累了。”
沈潇茗拿起包，看也沒看眼前的男人一眼，轉身離開了。
行李已經從別墅搬空，于筠站在她的身側，低聲詢問：“小小姐，Andrew簽了嗎？”
說起這個沈潇茗就納悶：“以前挺豁達一人，現在怎麽這麽擰巴。”
她還沒由來想起了一個人。
于筠點頭表示了解，航班在明晚，一別七年，他忍不住提醒：“沈先生在家中設宴等你，您想先回丹青書院還是老宅？”
“設什麽宴，爺爺又小題大做了。”
“放心，這次只宴請了小小姐你的朋友。”于筠知道她的顧慮，便出言解惑。
沈潇茗點點頭，不難猜出爺爺的想法，一定是想讓她盡快融入京都的環境，可老爺子忘了，京都畢竟是她生活二十多年的故鄉。
不過就算如此，她也感激爺爺為她的付出。
尤其是，爺爺一定會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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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曲衍森剛剛晨跑回來，便換上正裝進入辦公室工作。
一個實習生小小地推開門：“曲律，謝主任有事找你。”
說起謝主任，倒是不像一個大老板的作風，反而能和下面的員工言笑晏晏，要不是見過這人在法庭上殺伐果斷的模樣，真要懷疑謝主任是不是讓人奪舌了。
而曲衍森最害怕的也是笑面虎，因為他當年實習也是被笑面虎上司折磨得夠嗆。
他敲了敲門，謝主任立馬讓他坐下，還給他篩茶，這可折煞他了：“您客氣了。”
謝主任打量着他，仿佛在欣賞他們律所培養出來的傑作，同時又忍不住暴露商人本質：“小曲啊，你來我們這裏多久了？”
曲衍森一聽就大事不好：“謝主任，您有什麽倒不如直接說。”
謝主任笑了兩聲：“瞧你說的，我是覺得如今律所招進不少實習生，你身為我們昭彰的得力幹将，是不是也該為我們律所分一下憂。”
“謝主任，我也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帶實習律師，當年我一案成名時，你親口承諾我不會在這種事上為難我，現在您逼着我相親就算了，我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帶一個實習律師，還望您諒解。”
曲衍森說得字字铿锵，張弛有度，讓人挑不出一絲錯，還暗諷了一下上司施加的壓力。
見狀，謝主任幹笑了一下：“你說的對，我就開個玩笑，幫你緩解工作壓力，行了，現在笑話也講完了，你回去工作吧。”
得到批準，曲衍森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謝主任嘟囔：“現在的年輕人吶，真是辜負領導的一片好心……”
回到辦公桌上，曲衍森剛打開電腦，微信潔面就彈出一條消息。
于筠：【小小姐明天回來，沈先生特設家宴，邀請小曲你參加。】
曲衍森呆滞了。
沈潇茗要回來了？
七年了，即使在沈爺爺的嘴裏常聽到沈潇茗的名字，可如此之近的實感還是第一次感受到。
那股心痛如絞的感覺重新湧上心頭，曲衍森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見過無數次慘淡的案件，也見過各異的當事人，更有在法庭上颠倒黑白的狀況，明明他已經是個雷厲風行、游刃有餘的律師，卻在聽到舊人回來時，毛毛躁躁得像個初出茅廬的菜鳥實習生。
曲衍森不想回憶以前的場景，更不願意自己因此失态。
【抱歉，我明天有一場不得不去的官司，禮物我會買到府上，人就不能赴宴了，代我向小小姐問好。】
體體面面，多好。
就好像沈潇茗從未另眼相看他，他也只是個被沈家資助、如今成才的幸運兒。
他感恩，卻不逾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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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陽關再次照到身上，随着車子靠近西灣壹號苑，沈潇茗難得體會到一場近鄉情怯。可一打開大門，一圈人放禮花，嘴裏說着“熱烈歡迎我們沈大小姐回國！”
“怯”這個字眼就不會出現在沈潇茗身上，她故作嫌棄地拍拍身上的彩帶：“什麽玩意兒？離我遠點。”
掃了一眼，都是她的好友。
就是沒有某個人。
艾米叉腰：“怎麽？看到我們還不滿意？你心裏在想着誰啊？”
于筠見狀，上前和沈潇茗解釋：“沈先生邀請了小曲，但他實在抽不開身，不過他備上了一份禮。”
沈潇茗不屑：“我需要他的破銅爛鐵？”
于筠溫聲道：“小曲如今是京都有名的律師，送來的東西自然可以與小小姐您匹配，而且小小姐你不在的時候，都是他探望沈先生——”
沈潇茗沉默，然後問：“爺爺在哪？”
于筠便領她去二樓。
這些年，沈潇茗能從私人醫生的口中了解到沈易遙年歲已高，心肺功能直線下降，卧室旁邊準備了心電監護儀和氧氣罐。
即使早有準備，可在親眼看到爺爺滿頭白發、下人在一旁整理吸完氧的管子時，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可沈易遙仍像她孩童時期那般沖她招招手，沈潇茗再也忍不住撲到爺爺身邊。
沈易遙摸着她的頭：“潇茗，終于回來了，回來就好！”
護工提醒：“小小姐，沈老先生的午休時間到了。”
沈易遙舍不得孫女，但沈潇茗不得不遵循醫囑，哄沈易遙睡下。
于筠随着沈潇茗走下旋梯，沈家的仆人在底下來來回回地打掃衛生。
底下的一群年輕人聽說沈爺爺正午睡，動靜小了不少。
沈潇茗讓他們去丹青書院開party，艾米咬咬牙：“沈潇茗，你這是讓我們去幫你理行李吧？”
沈大小姐理不直氣也壯地打了個響指：“bingo！”
“……”
一群人無語凝噎。
離開老宅之前，沈潇茗看向于筠：“于叔，你盡快幫我辦理入職手續，先不要透露我的身份……”
沈潇茗去律所工作的決定已經驚掉所有人的下巴，不曾想大小姐還要玩微服私訪的游戲？
于筠想了想，還是提出疑問：“可小曲遲早會知道的。”
沈潇茗雙手環胸，被放鴿子的餘怒還未消，便勾出一個冷冷的笑：“我這可是為了給他一個驚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