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鄉試
第89章 鄉試
翌日,沈季青從牙行領回一對母女,二人是逃難來嶺水鎮的,因實在吃不起飯,便将自個兒賣了,唯一要求便是不想分開,希望牙人能幫她們尋一個好東家。
家裏不能留太多漢子,這母女又會些燒菜手藝,沈季青覺着正合适,便将二人一同領回鋪子。
跟着一起買下的,還有兩個年紀不大的小哥兒。
沈季青将母女送回鋪子,與夫郎說了二人身世,又出門将那兩小哥兒送去酒樓。
這對母女姓尚,溪山人士,去歲旱災家裏人都沒了,只剩二人相依為命。
尚雲攜着女兒跪倒在地。
“感謝東家收留,我們母女日後定會盡心盡力幫東家看顧鋪子。”
“雲姨,你們快起來。”姚沐兒忙将人拉起來,“叫我沐哥兒就好,往後你們就在這住下,以後這裏就是你們的家了。”
“隔壁還有幾間空屋子,你跟喜兒喜歡哪間便住哪間。對了,咱食肆裏的賬房先生也住在隔壁,等夫君回來我便讓他在院子裏攔個籬笆,如此一來也更方便一些。”
“多謝東家。”
尚雲從前也是在大戶人家做過活的,在她心裏東家便是東家,怎能直呼姓名。
尚喜兒見她娘沒改稱呼,把到嘴邊的“嫂夫郎”咽了下去。
“謝謝東家。”她小聲道謝。
“喜兒,你年紀比秋哥兒小兩歲,往後就跟他一起喚我嫂夫郎就成。”
尚喜兒瞧了眼她娘,見娘沒反對,又低聲喚了聲:“嫂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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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沐兒笑着應下,随即領二人去隔壁挑選屋子。
待夫君回來,他笑着誇夫君事情辦得漂亮。
尚雲過去給人做過席面,有些手藝。喜兒聰明伶俐,但性格腼腆不喜與人接觸,母女倆都很适合在竈房裏做活。
沈季青聞言,眸子裏染上笑意,“多謝夫郎誇贊。”
元寶抱着阿姆大腿左看右看,最終眨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拍手道:“爹爹棒,阿姆棒,寶也棒~”
夫夫二人見狀,相視一笑。
隅中,尚家母女收拾完床鋪,便主動進竈房幫起忙來。
沈秋曉得二人飯都沒吃,便多燒了些菜,又撿了兩個肉包擱在一旁。
“雲姨、喜兒,這會兒不忙你們先吃飯,等到日中咱可就連吃飯的時間都沒了。”他語氣輕松道。
尚雲應聲:“哎。”
“謝謝小秋哥。”尚喜兒垂着腦袋,道謝。
沈秋與母女二人相處一整日,戌時鋪子歇業,湊到姚沐兒身旁道:“嫂夫郎,雲姨跟喜兒手腳挺麻利的,雲姨有手藝在,上手快。喜兒也很聰明,我教她一遍就能記住,就是膽子有些小,不太敢上手。”
姚沐兒道:“慢慢來,不急。”
進入六月,天兒越發炎熱起來,夜裏屋裏不存着冰,根本無法入睡。
元寶最是怕熱,昨兒冰用得多,剩下的大夥分分,一間屋子也不剩多少。半夜冰消化了,元寶被熱醒,哼哼唧唧哭了一小陣,沈季青給打了半個時辰蒲扇,方才重新睡下。
回到屋子,姚沐兒打着呵欠,嗓音軟軟的:“夫君辛苦了,下回元寶再鬧,我去哄。”
半晌沒聽見夫君回話,姚沐兒努力撐開眼皮,借着月光看向站在床邊的漢子。
“夫君?”
姚沐兒身上只穿着一件單薄小衣,由于太熱,睡夢中無意識将衣帶解開,此時松松垮垮挂在肩頭,身前紅梅一覽無餘。
沈季青目光微閃,松垮單薄的小褲隐隐透出一絲可怖的輪廓。
姚沐兒瞧見面上一熱,攏了攏小衣,輕聲道:“不睡嗎?”
沈季青嗓音沙啞,“我去沖個涼。”
“夫君。”姚沐兒叫住漢子,他咬了下唇瓣,頂着一對發燙的耳尖問,“元寶睡着了?”
沈季青喉結滾動,“睡着了。”
“那……你動作輕些,別把他吵醒了。”
“好。”
沈季青一口答應,可這種事哪裏是忍得了的,兩人又好些時日沒做,情到濃處連聲音都忘了遮。
“唔……夫、夫君不行……”
姚沐兒勾着夫君脖子,累的話都說不出。
沈季青撫開夫郎黏在臉上的發絲,親吻着懷裏人汗濕的面頰,啞聲道:“再有一刻鐘就好。”
說罷又是一輪猛烈進攻。
姚沐兒體力不敵,最終敗下陣來,昏睡過去前還不忘囑咐漢子,将褥單清洗出來。
翌日,沈季青神清氣爽,姚沐兒則腳步虛浮,怕被人瞧出端倪,一整日都沒怎麽露面,即便出來也只是坐在院裏樹蔭下,看着元寶玩耍。
“元寶要吃糕糕不,姨奶給你做。”尚雲端着泡好的豆子路過,問。
小家夥聽見有糕糕吃,立馬扭過腦袋:“次,謝謝姨奶~”
尚雲笑道:“成,姨奶這就給你做去。”
這會兒食客不多,尚雲便用家鄉法子蒸了些棗糕。
那棗糕香甜軟糯,元寶吃得手舞足蹈,抱着尚雲大腿奶聲奶氣撒起嬌來。
“姨奶,明兒再做呀~”
“好,明兒姨奶再給我們元寶做。”
“嗯吶,寶最稀飯姨奶啦~”
小家夥嘴巴甜,哄得尚雲眉開眼笑,連着給做了好幾日糕點,回回不重樣。
尚家母女已來半月,跟大夥熟悉不少,尚喜兒也不再像剛來那會兒那般害羞,但還是十分怕人,前廳愣是一回沒去過。
姚沐兒覺着不對,背後問過雲姨,這才曉得去歲旱災,喜兒差點被人玷污了去。
姚沐兒憤怒又心疼,打那以後對喜兒越發好了,在外頭給秋哥兒帶了啥好吃的好玩的,都有喜兒一份。
母女倆是個知道感恩的,見東家待自己好,幹起活來更是盡心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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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入秋後夜裏變得稍稍涼爽起來。
而此時,距離鄉試僅剩一個月。
卯時三刻,源陽縣縣學。
姚青雲剛進飯堂,便聽裏頭有人在議論自己,幾人嗓門嚷的極大,生怕他聽不着一般。
“看,走後門的來了。”
“怎麽說話呢,人家可是鄭老的關門弟子,論輩份咱得叫他一聲師兄。”
“狗屁師兄,秦師兄才是鄭老的關門弟子,他一個走後門的,不配讓大夥叫師兄。”
“一口一個走後門的,你們是親眼瞧見,青雲師弟給老師塞銀子了,還是怎麽着?”
秦文錦出現在姚青雲身後,視線從幾個嚼舌根的學子身上一一掃過。
繼而輕笑道:“若是塞銀子便能做老師的關門弟子,你們也可去試上一試。”
幾人哪裏敢,鄭老可是出了名的清正廉潔,上一個塞銀子的縣學名額都丢了。
秦文錦覺得沒意思,勾着姚青雲脖子道:“這裏飯菜沒滋味兒,師兄請你去外頭吃。”
從飯堂出來,姚青雲剛要道謝,便聽秦文錦道:“日後莫要搭理那些人,尤其為首的幾個,自己是靠家裏進來的,就想着旁人也定是跟他一樣,心術如此不正之人,與他多說無益。”
姚青雲點頭,但他也十分好奇。
“師兄,老師為何會收我做弟子?”
師兄是老師的關門弟子,老師收下師兄後對外放話不會再收弟子,可現在卻破例收下他,扪心自問,自己的學問并沒有很高,院試他只排到第八。
秦文錦道:“老師收弟子不只看學識還看品行,去年詩詞會你給老師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你離開後,老師同我說了很多,他說你性子很像二師兄,堅毅果敢,尤其那雙眼睛,幹淨澄澈,讓人看着便想好好保護起來。”
姚青雲腳步微頓。
入縣學這麽久還是頭一次聽師兄提起二師兄,大師兄倒被他經常挂在嘴邊。
他欲言又止,想問又怕觸到逆鱗。
秦文錦見狀,說道:“對了,你還不知道二師兄是誰吧,他名喚姜修筠。”
姜修筠,好耳熟的名字……
姚青雲眸光一閃,驚訝道:“姜修筠?是那個為民請命,一生都在整治貪官污吏的姜修筠嗎?”
“正是。”
姚青雲神色激動:“二師兄現在在哪,我能見見他嗎?”
秦文錦搖頭,“見不到的,他得罪朝堂重臣,被貶官罰去流雲寺常伴青燈古佛,別說你我,就連老師都無法見到他。”
姚青雲怔住,“怎麽會這樣……”
“做官嘛,得罪些人再正常不過。”秦文錦搭着他肩道,“如今人還活着,便是最好的結果”
姚青雲眉頭微蹙,良久後道:“将這些事告訴我沒問題嗎?”
“沒什麽不能說的,只是不要老師面前提起便好,他老人家一直對二師兄的事耿耿于懷呢。”
秦文錦拍拍他肩,“老師一直問你将來若是高中,是想留在都城還是回來,其實是想替你早做打算,你若想留在都城,老師便找人護着你,若想回來,有老師在,即便得罪再多人,他也能護你一二。”
“原來是這樣。”姚青雲喃喃道,片刻後偏頭問,“師兄,老師他到底是什麽人?”
“也沒什麽,只不過年輕時曾在都城做過官罷了。”
姚青雲以為這件事是辛秘,便沒再追問。
說話間酒樓到了,秦文錦朝他挑眉:“聽說這兒的百日春很是不錯,怎麽樣,今兒要不要喝上兩杯?”
姚青雲拒絕:“不了。”
他這個師兄哪都好,唯一壞癖便是見到酒便走不動道。
“成吧,那師兄我就自己享受了。”
七月十七,白露。
天兒日漸涼爽起來,夜裏沒冰也能安然入睡。
姚沐兒給元寶換上胸前繡着貍貓的秋衣,小家夥歡喜的不得了,挺着圓滾滾的肚皮四處炫耀。
同住在巷子裏的幾個孩子瞧見,纏着阿娘也給自己衣裳繡一個。
有要虎頭的、也有要大公雞的。小哥兒跟姑娘則喜歡兔子、貍貓多一些。
幾日過去,鎮上孩童穿着五花八門的衣裳,在街巷嬉戲打鬧,模樣憨态可掬,讓人瞧着忍俊不禁。
七月底,姚青雲回了趟鋪子,與家人告別後,便同幾個縣學同窗,一起去往府城參加鄉試。
臨走前他同秋哥兒鄭重道:“等我回來,到時咱們便成親。”
沈秋面頰發燙,用力抱緊眼前不知何時竟高出自己一頭的漢子,輕聲道:“我等你。”
鄉試要考九天七夜,共三場,每場三晝夜,期間不準離開試場,吃喝拉撒皆要在試場解決。
前年鄉試秦文錦來過,途中同幾人說了過往經驗,待報完名,一行人便拿着寫有姓名、籍貫的名帖,回了客棧。
秦文錦在府城有朋友,今日一早便去探望好友了。
姚青雲則跟姚漢林、王鵬去了書鋪,府城書鋪可比縣裏大多了,書冊也齊全,好些書三人連見都沒見過。
看了小半晌書,忽有夥計上前搭話:“三位也是來府城參加鄉試的吧?”
他觀察這三人許久,其中兩個穿着雖樸素,但料子卻不是尋常百姓能穿得起的,也不知哪裏來的肥羊,不宰一下豈不可惜。
然而三人早被秦文錦提點過,心裏警惕的很,任憑夥計口若懸河,仍舊不為所動。
夥計不甘心,一臉神秘的從懷裏掏出“法寶”,剛要給三人展示,便聽樓下有人驚慌道:“趙、趙公子往咱們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