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真相
第90章 真相
夥計面上一慌,忙收起“寶貝”,跑去給掌櫃通風報信。
姚漢林與王鵬一臉茫然。
“趙公子是誰,為何大家臉色都怪怪的,好似很害怕他一般?”
姚漢林扭頭,見堂弟臉色也有些不對,低聲問:“你認識那個趙公子?”
姚青雲皺眉道:“只是聽說過,據說是個家裏很有錢的惡霸。但他平時只在東街活動,今日怎麽會來平民聚集的北街?”
下一刻,便有人給出答案。
“這趙公子咋來北街了?”
“前陣子有個學子得罪了他,那人躲到西街去了,趙公子這會兒子來書鋪,定是收到了那學子躲藏在北街的消息,帶人來抓他呢!”
“光天化日欺辱我等秀才,未免太過猖狂,知府大人難道不管嗎?”
“你是外地來的吧,趙家可是北州首富,只要不是殺人放火,官府向來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這不是官商勾結嗎?!”
“噓!不要命了!”
衆人竊竊私語。
三人站在窗前,心裏忽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王鵬道:“怎麽辦,這會兒怕是已經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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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漢林說:“只能等了,希望不要生出事端才好。”
姚青雲沒說話,聽着樓下傳來的打砸聲,眉頭皺得越發緊了。
“認識柳康成嗎?”
“不、不認識。”
“你呢,可認識柳康成?”
“不、不不……”
“不什麽不,何時結巴也能參加鄉試了?這要日後做了官,連話都說不明白,還怎麽斷案?堂、堂、堂下、何、何何人哈哈哈哈哈!”
趙朔邊說邊笑,身後四個家丁也跟着放聲大笑。
在北街書鋪買書的都是些普通百姓,哪裏見過這場面,個個縮在角落,鹌鹑似的一聲不吭。
趙朔有些厭煩,鞭子啪的一聲甩在一旁書架上。
“有人親眼見到柳康成進了這家書鋪,今日若讓他跑了,在場的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我都不會放過!”
“趙公子,趙公子!”
掌櫃姍姍來遲,弓起腰擦着冷汗迎上前。
“那柳康成方才已經從後門跑了,您現在讓人去追,興許還能追得上。”
趙朔給四個家丁使眼色,其中兩個身形壯碩的直奔後門而去。
他踩着掉落在地上的書冊,在屋子裏轉了一圈,随即偏過頭,閑談似的問:“掌櫃的,你這書鋪開了多久?”
掌櫃看了眼印着腳印的書冊,心疼到滴血。
其中有幾本是孤本,千金難求!
但趙朔是何人,哪裏是他一個普通百姓得罪得起的。
只能賠笑道:“六七年了。”
“那也挺久了。”趙朔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翻了兩頁,忽然性情大變,沉下臉将書頁撕了個粉碎。
“既然如此,掌櫃應當知道欺騙我趙朔是何下場。”
掌櫃脊背一涼,“小、小的不敢,那柳康成的确是從後門跑了。”
趙朔死死盯着掌櫃,半晌後忽地笑出聲。
“掌櫃如此懼怕我作甚,我又不是洪水猛獸,還能吃人不成。”
掌櫃恭維道:“趙公子哪裏的話,趙公子風流倜傥,乃北州府第一青年才俊。”
後者目光在屋內巡視一圈,“你們也這麽認為?”
衆人紛紛點頭。
趙朔身後的家丁,抱着胳膊道:“有眼光,柳康成那個小白臉,給我家少爺提鞋都不配。”
趙朔背着手,心情瞧着似乎極好。
“累了,回府。”
“是,少爺。”
趙朔領着兩個家丁出了鋪子,前腳剛踏出去,後腳便有一只麻雀打頭頂飛過。
“啪嗒——”
“下雨了?”
趙朔擡手摸了把臉,觸感黏稠,還帶着一股刺鼻臭味,不用瞧就知道是何物。
兩個家丁,手腳一僵,“少、少爺……”
趙朔反應過來,仰頭怒罵:“該死的臭鳥,小爺今日非将你烤了不成!”
姚青雲三人在二樓窗前,恰好将這一幕看了去,目光冷不丁同趙朔對上,像被毒蛇盯上一般,頭皮一陣發麻。
待趙朔領着家丁離開,王鵬猛地呼出一口氣,後怕道:“太吓人了,他剛才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
姚漢林面露擔憂:“這個趙朔心眼很小,咱們怕是被他盯上了。”
姚青雲點頭,“先回客棧,看看師兄可有辦法。”
三人回到客棧,秦文錦還沒回,等了一炷香的時間,秦文錦拎着兩盒糕點回了客棧。
聽三人說起今日書鋪發生的事,秦文錦神情嚴肅道:“我本以為只要遠離東街就好,誰料那趙朔今日竟跑來北街撒野。”
他對三人道:“別擔心,現下正值鄉試期間,趙朔就算再蠻橫,也不敢在這節骨眼上生事,頂多找人教訓你們一頓。”
“這兩日你們先在客棧待着,若要出門也盡量挑人多的街道走,等鄉試結束,咱們便立馬離開府城。”
三人點頭。
今日初一,距離鄉試還有兩日。
不能外出,三人便待在客棧溫書,油燈燃至半夜,第二日又早早起來對練詩賦。
隅中時分,街上傳來一陣吵鬧聲,姚青雲探頭朝窗外看去,瞧見一個身形消瘦的男子,被四五個彪形大漢追趕。
那男子看起來十分瘦弱,但卻很是靈活,穿梭在攤鋪間,眨眼便沒了蹤跡。
“青雲,青雲?”王鵬拍着他肩,關心地問,“怎麽了?”
姚青雲道:“沒事。”
他又朝窗外望了眼。
總覺得方才那男子,瞧着有些面熟,可一時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姚青雲收回思緒,只當自己認錯了人。
翌日,姚青雲出門買早食,意外地又碰上昨日被人追趕的瘦弱男子,他揣着草藥從醫館出來,做賊一樣四處張望,見四下無人跑進巷子。
然而他身後,兩個不懷好意的漢子,拿着棍棒大步跟了上去。
這回姚青雲看清了男子面容,這人他見過,兩年前來北州府參加府試時,曾瞧見他救下一個,被打到半死的孩童。
發生了什麽,不過兩年,他怎變得如此落魄?
此時,巷子內。
兩個漢子敲着手裏棍棒,一臉獰笑。
“跑啊,怎麽不跑了?”
“姓柳的你是老鼠不成,這麽能藏?可惜我們兄弟是捕鼠大隊的,今日除非你打洞,否則別想從我們二人手裏逃脫!”
柳康成被逼進角落,依舊緊緊護着懷裏的藥。
兩個漢子見他這麽寶貝幾包破藥材,故意去搶,拉扯間柳康成身上挨了好幾棍。
“幾包破藥材護那麽緊,肯定有問題!”
二人對視一眼,接着高高舉起手裏棍棒,沖着柳康成狠狠揮去。
“砰!撲通——”
柳康成本以為今日在劫難逃,只聽兩聲悶響,再睜眼面前的兩個壯碩漢子趴在地上,睡着一般沒了動靜。
他怔了片刻,随後擡頭看向幾步外,手裏拿着磚頭的男子。
“他們是趙朔的家丁,你打傷他們會被報複的。”
姚青雲丢掉磚頭,拍着手道:“他們連我的臉都沒瞧見,如何報複?”
他看着縮在角落的人,說:“原來你就是柳康成。”
柳康成再次愣了愣,“你認識我?”
“之前見你救過一個七八歲孩童。先不說這個了,另外兩個家丁也快來了,咱們先離開這裏再說。”
姚青雲将人攙扶起來,在柳康成指引下,來到一座荒棄已久的宅院前。
“不要咳咳!不要走正門,東南角有個狗洞,從那裏進。”
柳康成背後挨了好幾棍子,方才還沒覺得,這會兒得救了,便覺着說話都開始疼。
姚青雲腳步頓住,狐疑道:“為什麽要鑽狗洞,這裏不是你家?”
“是我家,正門跟側門都有人看守,但他們不知道我家還有個狗洞。”
姚青雲道:“柳兄好膽量。”
柳康成扯扯嘴角,“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鑽過狗洞,姚青雲扶着柳康成進了一間屋子。
柳家偌大的宅院,如今一片荒蕪,只有這間屋子打掃得一塵不染。
“咳咳……”
屋內傳來一陣咳嗽聲,姚青雲猜想這應當就是柳康成冒着被趙朔抓住的風險,也要将藥帶回來的原因。
“小貓,哥哥回來了。”
柳茂躺在一張舊席子上,聽見動靜扭頭去瞧,見哥哥被一個陌生男子攙扶着進來,頓時有些着急,撐起手臂便要起來。
柳康成忙阻止道:“別動,哥哥沒事,只是不小心扭到腳踝而已。”
他看向姚青雲,道謝:“多謝姚兄送我回來。”
姚青雲明白他的意思,便順着說:“柳兄客氣了,不過我瞧這個孩子有些眼熟,難道就是柳兄當年救下的那個孩子?”
“是他。”柳康成笑着說,“那時他長得像貓崽兒一樣,極瘦。”
柳茂撇嘴,“才不是貓崽兒……”
他不喜歡被叫貓仔兒,弱唧唧的一點戰鬥力都沒有,他将來還要保護哥哥呢,可他現在變成了哥哥的負擔……
柳康成見他情緒低落,走過去順着他幹枯的發尾,溫聲道:“你從來都不是哥哥的負擔,這半年如果不是小貓一直陪在哥哥身邊,哥哥也許撐不到現在。”
柳茂搖頭,嗓音帶着哭腔:“不是的,在小茂心裏哥哥是最勇敢最堅強,最厲害的!”
姚青雲默默退出屋子,到外頭找了個隐蔽的地方煎藥。
一炷香後,他端着碗黑乎乎的湯藥進屋,二人瞧見他愣了愣。
“我還當姚兄已經走了。”柳康成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竟讓客人幫忙煎藥,實在不該。
姚青雲笑着道:“無妨,左右回去也讀不下去書。”
藥很苦,柳茂卻喝得一聲不吭,連眉頭沒皺一下。
柳康成接過碗,摸了摸柳茂的腦袋,後者貍貓一樣,眯起眼睛在他掌心蹭了蹭。
姚青雲心底輕笑。
別說,還真挺像貓崽兒。
小孩兒喝過藥,片刻不到便睡下了,姚青雲坐在屋外石階上,聽身旁人講起半年前柳家發生的變故。
柳家原是做布匹生意的,只因生意好,便被趙家盯上,使了些見不得臺面的手段,将柳父柳母送進牢中,柳家的錢財也盡數被趙家與陳知府私吞了去。
柳父柳母同意将布莊讓出的條件,便是他們能放過兒子柳康成。
姚青雲聽他說完,攥緊拳頭道:“這趙家有何背景,竟能讓陳知府如此包庇。”
柳康成語氣無奈:“沒有背景,只是世上誰人不愛金銀珠寶呢。如今我四處躲藏,便是想着考取功名,救出爹娘。”
他自嘲道:“但我根本沒有念書的天分,爹娘當初送我去書院,希望我能考出個名堂,成為家裏的依靠,可七八年過去,也只勉強考中個秀才。”
“柳兄不要妄自菲薄,我可聽府城好些學子,都在談論柳兄作的詩呢。”
“那有何用,我策論差到夫子搖頭嘆息。若是鄉試只考詩賦與經商,我準能拔得頭籌。”
姚青雲聞言,問道:“柳兄很擅長經商?”
“那是自然。”說起經商,柳康成話都多了起來,“外人只知我爹白手起家,不曉得我也是出了力的,要不是趙家從中作梗,不出兩年我便能讓柳記成為北州府最大的布莊。可惜我們柳家沒有靠山,這才成了任人宰割的牛羊。”
他長嘆一聲,而後道:“不說這個了,方才聽姚兄說自己是源陽縣來的學子,不知姚兄可聽說過嶺水鎮?”
姚青雲有些驚訝:“我家就在嶺水鎮,柳兄怎麽會知道嶺水鎮?”
柳康成道:“曾教授過我的一位夫子是嶺水鎮人士,說起來也巧,他同你一樣也姓姚。”
姚青雲試探着問:“那位夫子的名諱,可是喚作姚景林?”
柳康成一臉詫異,“姚兄怎知?”
姚青雲笑着說:“姚景林是我小叔。”
“姚夫子竟是姚兄的小叔?”柳康成情緒激動,轉而又皺起眉心,“夫子如今可還好?”
見姚青雲點頭,放下心來。
他緩緩說道:“夫子當年遭趙家陷害入獄,我跟爹娘使了銀錢也沒能将他撈出,只能讓他在牢裏日子過得好受些。”
姚青雲表情一頓,“小叔入獄是趙家陷害的?”
柳康成點頭,“當年夫子從都城游學回來不久,看不慣趙朔欺男霸女,便将趙朔告上衙門,可他不知陳知府與趙家沆瀣一氣,串通起來将夫子抓進了大牢,好在夫子有功名在身,若想處置需得上報刑部。”
得知小叔入獄的真相,姚青雲面色無比陰沉。
“柳兄,我想請你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