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日出
日出
盛柯早在第一天就察覺到了宋憑語的異樣,他只是沒明白宋憑語為什麽躲他。時間再次綿延的失眠,促使盛柯不由感到一絲疲倦,他本想睡一覺起來再打電話給宋憑語。盛柯剛睡下不久,莊晏抽風般打電話給他,說要約他吃飯。盛柯沒那閑心思同他厮磨鬼混,果斷拒絕了莊晏的邀約。
莊晏偏不死心,盛柯只要不松口,他就一直打電話或是發騷擾消息。
促使盛柯完全睡不了覺,只能暴躁翻身起床,答應他會去飯局。
末尾,盛柯眉眼涼薄,止不住譏諷。
“你談個戀愛。”
“怎麽還成無賴了。”
盛柯到的時候只有莊晏一人,瞧他那副衣冠楚楚淡漠至極的模樣,盛柯如果沒記憶,肯定不會把不斷打電話騷擾的人,與莊晏挂鈎。盛柯眉梢一揚,跨步走到座椅邊坦然坐下,他順手把手機扔在桌面上,臉色陰霾,語調卻不乏篤定。
“等人呢。”
盛柯話音一落,身後包間門從外拉開。
他随突兀響動應激回過眼眸,盛柯瞧見那張漂亮到極具張揚的面孔,他眸底晃過了然,溢出濃郁不爽的視線壓向莊晏。
莊晏果真是拿他當擋箭牌。
好樣的。
喻梧桐刻意沒往莊晏所在地方走,她找了個折中位置坐下。喻梧桐眉眼攀升起戲谑笑意,她也不掩藏,大咧挂在臉頰上。喻梧桐雙手搭在桌邊,執着看向盛柯。
“你上次怎麽找他呢。”
“你可以直接找我啊。”
“是哪位表妹啊?”
換做以往盛柯同喻梧桐其實沒有過多話語,一是有什麽好聊的,二是沒必要。但今天時境不同,盛柯困意泛濫心情不佳,一堆問號堆砌在腦內。莊晏偏要在這時招惹他,盛柯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折騰他的絕妙機會。
盛柯洞察眸光悠悠掠過莊晏陰沉臉頰,他冷峻面龐一松,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哦。”
“一姑娘的表妹。”
喻梧桐眉眼陡然一亮。
音調不自覺拔高。
“你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啊。”
“表妹她還需要嗎?或者,我們見見?”
莊晏與盛柯視線在半空中碰撞,盛柯明白莊晏想表達的意思。
可他純粹不想搭理,更別提幫他。
盛柯漫不經心丢下一個字。
“行。”
一頓飯喻梧桐時不時同盛柯聊上一句,坐在一側的莊晏瞬間成了空氣,甚至是一縷散發怨氣的詭異空氣。盛柯注意力始終放在手機上,他拿起又放下,幾番重複後,喻梧桐悟出了些微妙點。喻梧桐嘴角一勾,沒刻意挑明。借吐槽莊晏的架勢,給了盛柯一些點明。
“莊晏。”
“你是不是毛病。”
“你發消息打電話,現在又一字不吭。”
“你人機嗎?”
盛柯粘黏在晦暗屏幕上的眸光一扯,倏地擡睫看向喋喋不休的喻梧桐。他忽然從繁雜思緒裏找到一絲清醒,喻梧桐聲線仍在繼續,她同莊晏胡亂扯了幾句,怒意上頭選擇放棄同他争論。盛柯在那瞬間恍然明白了喻梧桐的用意,之後幾天,他出差沒再給宋憑語打電話或是發消息。
之前每次給宋憑語打電話,她語調裏難掩一絲不自在。
至于消息…反面例子不正擺在眼前麽。
時間拉回到眼前。
夕陽西斜耀眼陽光傾灑在宋憑語臉頰處,照明了她深邃曈仁,如同圈點般點綴出她眸間難隐情愫。宋憑語垂下腦袋,左手有意無意把玩衣擺。宋憑語勉強應了句。
“七夕節。”
“我可不收禮。”
盛柯低低哼笑了聲,他沒在這個點上僵持。
他索性順宋憑語的話說下去,盛柯悶悶嗯了聲,旋轉尾音透過電流,莫名勾動心弦。宋憑語掩藏在內心最深處的一根藤蔓,似乎即将破土而出。
“這樣啊。”
“那卡在次日零點,應該不算是七夕了?”
“你不是得過幾天才回來嗎?”
宋憑語下意識脫口而出,卻暴露了她熟悉七夕日期的細節點。宋憑語眼睫亂顫,耳垂升起詭異紅潤,她用微涼指腹按壓了瞬,想要降低那股突來熱意。
盛柯肆意笑聲襲來,他佯裝是沒察覺。
“是嗎。”
他又自問自答。
“好像是。”
“零點呗。”
“算做是,之前你送我禮物的回禮?”
“我可沒有兩清的概念。”
“我這。”
“只存在有來有往。”
直到從醫院回到家裏,宋憑語腦內依舊不斷重複盛柯的話。好幾次,梁越星跟她說話,宋憑語都險些沒聽見,全然沉浸在自我思維裏。這點令梁越星吃驚不已,她像看怪物般上下打量宋憑語,忍不住眯眼道。
“你魂兒被妖精勾啦?”
梁越星忽然湊近的臉龐,吓得宋憑語猛然後退,手上緊握的筷子差點跌落。她驚魂未定般用手捂住胸口,嘴角輕啓不斷喘氣。宋憑語這幅姿态,顯然是更加印證了梁越星的想法。
梁越星狐疑皺眉。
“到底怎麽了?”
“…沒。”
宋憑語清了清嗓子,重新拿起筷子。
她嘴角弧度不自覺蔓延,又很快被宋憑語壓下。
沒等她去轉移話題分散注意力,梁越星又咋咋呼呼吐槽道。
“蔣郁林這狗。”
“說讓你等等他,他說有東西轉交給你。”
“蔣郁林?”
梁越星見宋憑語難以置信的神色,徑直伸腕把手機遞到她眼前,示意宋憑語自己看。宋憑語皺了皺眉毛,利落接過手機,屏幕上的消息的确是這樣說的。
宋憑語不由出神,蔣郁林要轉交什麽給她啊。
“我去。”
“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去機場上班了。”
“你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嗯。”
“你慢點。”
梁越星急匆匆的身形從眼前消失,宋憑語也沒了繼續吃飯的念頭,她起身把桌面收拾幹淨。宋憑語身形剛從廚房走出,門鈴聲響起,她兀自挪動腳步去開門。
乍然瞧見蔣郁林嬉笑臉龐,宋憑語莫名有些愕然
她怎麽感覺沒什麽好事。
蔣郁林先是回眸瞧了瞧緊閉電梯,随後才把目光落在一臉平靜的宋憑語身上。她背對光站立,身後熾熱白光顯得她愈發白淨,那張臉龐漂亮到令人咂舌。
宋憑語默不作聲等待蔣郁林出聲,她倒想知道他為何而來。
蔣郁林詭異的在宋憑語臉上,找到一絲盛柯的影子。
每次盛柯不想搭理他,或是對他感到些許無語時,就會是現在這副冰冷到涼薄的面色。宋憑語察覺到蔣郁林的恍惚失神,她遲鈍意識到自己的冷臉,她不着痕跡抿了抿唇,稍稍揚起一些淺淡笑容。
“怎麽了?”
“噢,沒什麽大事。”
“只是我要去盛柯家取件東西,他讓你順帶同我一起。”
“?”
宋憑語眼眸瞪大了分,蔣郁林去盛柯家取東西,她跟着去幹嘛。
給蔣郁林看門,還是給他當保镖?
宋憑語眸光不自覺上下掃量蔣郁林,就他這一米八幾的個子,需要她一個166的人給他當保镖?哪家小偷會連財帶壯漢一起帶走的。
宋憑語搭在門上的手掌垂落,她木讷眨了眨眼睫。
“我。”
“盛柯他,是不是。”
蔣郁林沒回應宋憑語落地話語,他懶散轉身跨步朝對方走,手掌随意在半空中揮了揮,示意宋憑語跟上。蔣郁林輸了密碼,宋憑語這才慢吞走過去。
蔣郁林走在前方,宋憑語兀自跟上,想知道到底怎麽一回事。
來到盛柯書房。
蔣郁林率先拿起一側擺放的文件,繼而擡腕指了指桌面上的物件,沙啞含笑的揶揄聲調如同落入盤中的玉珠,清脆刺耳又不容忽視。
“你的。”
宋憑語順眼望過去,蔣郁林笑道。
“我可就先走一步喽。”
“你自己拆吧。”
蔣郁林轉身離開,咔噠關門聲稍重。
卻忽然喚醒了陷入呆愣的宋憑語,她步子很慢,步步走到書桌身後。宋憑語只身站立于書桌與書架間,她伸出腕骨清晰的手臂,想要勾過眼前盒子。
觸及到略沉重量,宋憑眉心突跳了瞬。
屋內沒有任何一丁點聲響,靜到她能捕捉到自己的呼吸聲,以及心髒躍動的突跳聲。宋憑語動作細致慢悠,她打開盒子瞧見內裏的物件,是一臺相機。
燈光映照于她的臉頰,宋憑語眼睫垂在眼睑處,暈染出了一片陰影。
打開窗戶忽然吹來一縷微風,似是溫柔瞭起了她耳側秀發。到這,宋憑語內心那顆隐藏種子,已然長出,她擡起腦袋失焦般看向前方。
宋憑語稍稍偏頭,狀若出神。
是現在才發芽嗎,還是之前的她,自我選擇壓下。
盛柯于宋憑語而言,過多詞語中,總逃不開一個突然。
失落無措時,突然在路邊碰見路過的盛柯;迷路找不到回家路時,她又突然遇見了散步外出的盛柯;想要外出身旁卻又空無一人時,盛柯再次突然出現…
許多的突然在此刻瘋狂湧來,宛若是一張巨網,一點點從頭壓下,直至完全束縛。
宋憑語明白了,為什麽她在這幾天會逃避。
答案其實很簡單,其中也有一個詞語。
突然。
宋憑語清澈眼眸裏不知道在何時。
突然。
多了一道颀長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