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日出
日出
宋憑語除卻聲調不太穩，臉色波瀾不驚。她像是在談論這無端的暴雨，并不是在回應盛柯關系貼近的問題。盛柯灼熱視線宛若化作量尺，一點點掃過宋憑語五官精致的面龐。他嘴畔上揚弧度不斷升高，懶散中又散發痞意。
宋憑語後知後覺悟出她吐露的字眼時，她差點沒尴尬死。宋憑語手指緊攥衣擺，口齒含糊不清開始補充，與其或是解釋，倒不如說是她自我洗腦。
宋憑語越說臉色愈發平靜，下巴微揚，傲嬌不已。
“你以前不也是把我當…朋友嗎。”
“我不就彈了首鋼琴曲。”
“你突然說這麽…詭異的話。”
盛柯面對宋憑語沒頭沒尾的“指責”，他拖長尾音散漫啊了聲。盛柯輕皺眉心，骨節分明的手指抵了抵鼻尖，陷入了短暫沉思。宋憑語想起身作勢逃避這個話題，盛柯漫不經心丢下的語句，迫使宋憑語再次坐下。
“時間線如果是現在的話。”
“好像也沒錯。”
“…”
自從那天打破天窗說亮話似得場景出現，宋憑語每次出門都會下意識躲閃。一次兩次梁越星沒注意到，直到宋憑語次數增多，又開始提及她搬回去的事情，梁越星哪怕再遲鈍，也能悟出一丁點奧妙出來。
這天晚上。
梁越星休息在家，她同宋憑語悠閑坐在客廳內，吃着夜宵追劇。
她先是側眸瞧了瞧宋憑語下颚線分明的側臉，又徐徐把視線投放到影視劇上，恰逢電視中的某個橋段，接近梁越星的所思所想。
梁越星佯作疲軟般诶了聲，背脊往後，雙手曲折撐在沙發邊上。
開始循序漸進。
“你說這女主角怎麽那麽膽怯呢。”
“？”
宋憑語狐疑回頭，她盛滿光亮的瞳仁裏不自覺流露出納悶。宋憑語險些以為自己看岔了，她怎麽沒瞧見電視劇裏有類似劇情，這女主角哪裏膽怯了，不挺大膽嗎。
梁越星掩嘴清了清嗓子，姿态不改，故作深沉般啧了聲。
“又不是豺狼虎豹。”
“有什麽好躲的啊。”
“她躲什麽啊？”
梁越星對上宋憑語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她沒繃住冷靜外表，驀然偏頭噗嗤笑出了聲。
她笑到前翻後仰，偏偏宋憑語還能補上一句。
“我們倆活在兩個時空嗎？”
“看的是同部劇嗎？”
“當然不是。”
“？”
“因為我在說你。”
宋憑語神色有片刻停頓，她眉梢不禁一擡，遲鈍悟出梁越星的所指代的事情。宋憑語心虛挪開視線，她兀自俯身拿過桌面上的牛奶輕抿着，腦袋半垂，想假裝什麽都沒有聽見。
梁越星恨鐵不成鋼似得嘆了口氣，她坐起身，拉了拉宋憑語纖細胳膊。
“你躲盛柯呢？”
“…沒。”
“哦，我知道了。”
宋憑語喉間艱難滾動，她提起的心髒沒半分落下，反倒是打鼓般咚咚咚。按照她對梁越星的了解，這件事情不可能這麽快結束。梁越星能這麽順從的說她知道了，絕對是等到下一秒，醞釀好更好探讨的話語。
果不其然。
“你是在躲豺狼虎豹。”
“梁越星—”
“哎，我在這。”
宋憑語快被梁越星悠閑自在的模樣氣到吐血了，她胸腔起伏，耳垂連着脖勁通紅一片。宋憑語清澈透亮的眼眸稍稍瞪向梁越星，梁越星顧不上順毛了，她一字一句獨自梳理着過程。宋憑語坐在旁邊，仿若成為了她的一個聽衆。
“盛柯跟你說什麽了？”
“你突然這麽躲他。”
“他說，喜歡你？還是說，想追你。”
宋憑語嘴角抿成薄薄一條線，她絲毫不打算回應梁越星這個問題。
梁越星沒管這些，她仍在繼續嘟囔。
“不對啊。”
“他現在告訴你他想追你，這不就是先上車後補票嗎？”
“難不成他之前是在照顧鄰居嗎？”
說到這。
梁越星眉眼一冷，嘲諷似得嗤了聲。
她握住易拉罐的手掌一收，咔咔作響的音節跳躍于耳側。同時落下的，還有梁越星咬牙切齒的話語聲。
“他對鄰居。”
“簡直是。”
“太—好了。”
“好到我想親切問候他。”
宋憑語強壓下嘴角上翹弧度，她依舊沒出聲，狀若專注于影視劇。
她又覺不對，梁越星的用句貌似存在問題。
宋憑語緊皺眉毛，下意識吸了口冷氣。
她緩緩偏頭，晦澀視線撞到梁越星嬉笑臉龐。
“先上車後補票。”
“這句話…”
“話糙理不糙。”
“管他什麽意思。”
“你反正沒否認不是嗎？”
得。
宋憑語聰明一世，跌于一時。
她還真跳進梁越星這個坑裏了。
宋憑語胡亂诶了好幾聲，手指指向寬大電視，想要把梁越星的注意力轉移。可對梁越星來講，現在宋憑語的八卦是她最感興趣的事情。哪怕是耗個通宵，她都得知道宋憑語的事情。
梁越星孜孜不倦緊盯宋憑語，盯到她後背發麻，盯到她只能妥協全盤托出。
宋憑語伸手勾過桌面上的啤酒，她手指曲起打開了一罐，一股小麥味兒貫穿口腔。宋憑語不由自主皺眉，她不太喜歡這個味道。宋憑語猛然往喉間灌了好幾口，這才恍然回身，對上梁越星迫不及待又偏要隐忍不發的扭曲表情。
“他。”
“就是說。”
“追你？”
宋憑語速度極慢點頭，像是放慢頻率的電影畫面。
随之出現的是宛若加速的畫面，梁越星立即晃動了幾下腦袋，她雙手壓住太陽穴，又連忙垂下，一系列動作看的宋憑語眼花缭亂。
“我靠。”
“感情我上輩子是月老啊。”
“居然給盛柯做了好事。”
宋憑語視線随她站起身的動作往上，又随她突然跌坐下的動作滑動。宋憑語雙手捧住易拉罐，遞到嘴邊抿了口，她似乎沒有受太大影響，唯獨臉頰一片潋滟。
宋憑語最近倒不是想躲着盛柯，頂多是她不知道如何回應，不知道如何面對盛柯。
梁越星激動情緒在觸及宋憑語呆愣臉色時，一點點消失降低。她斂起嘴角弧度，喝了一大口啤酒，喉嚨一動咽下。梁越星伸手拿過遙控器，利落關掉了電視。
梁越星抿了抿唇角，眸色正經面對宋憑語。
“你怎麽想的？”
宋憑語只覺渾身的燥熱意味頃刻間消失，一股無法言語的冷意順放空的間隙，悄然溜進內心底直到全面占據。宋憑語蘊含心虛與窘迫的眸色，恢複偏涼的冷靜。
梁越星沒出聲打斷她的沉默，耐着性子等宋憑語開口。
屋內氛圍靜谧到只能捕捉空氣呼聲。
“…我。”
“不知道。”
梁越星微妙擡眉，她嘴角勾勒出若隐若現的弧度。
為了掩蓋她真實情緒，梁越星緩慢擡腕，用易拉罐擋住了下半張臉。
“盛柯忽然說的時候，我覺得很驚訝。”
“可又覺好像不那麽震驚。”
“我的說法是不是很矛盾？”
梁越星察覺到宋憑語投來的視線，她忙不疊擡睫。
“沒有啊。”
“那你為什麽不覺震驚。”
宋憑語嘴角蠕動，似是呢喃。
“如果要說實話。”
“是因為。”
“我可能心知肚明，只不過是掩耳盜鈴而已。”
梁越星明白了宋憑語怪異話語。
她所提及的正是之前梁越星說過的話，梁越星說對于盛柯，宋憑語似乎沒有抗拒過他的幫助。很多次，明明可以避免同盛柯的接觸，宋憑語卻沒有那樣做。假設她是個平衡天平，現在的她早在不經意間傾斜向了另一邊。宋憑語不覺震驚，不過是，她給對方留足了可以停留在她身邊的的可能性。
宋憑語眸色一點點下沉，她陷入了謎題困惑中。
手掌心貼近的冰冷易拉罐被她捂熱，帶進嘴裏的啤酒不免變得溫熱。宋憑語不知道盛柯是一時興起，或是他真是有如此念頭。
不談他。
單談宋憑語自己呢，她是一時興起，或是長久習慣。
“宋憑語。”
“沒有具體解析，那就好好琢磨。”
梁越星的這句話，令宋憑語的思維在沉思中潛移默化。她沒再躲着對方，誰知對方卻像忽然消失般再沒出現。宋憑語沒太在意，照常工作照常去醫院看望宋了，直到某天傍晚，宋憑語剛從宋了病房中走出，準備去樓下咖啡廳幫梁越星買咖啡。
宋憑語站在幽靜走廊的盡頭，接到了盛柯久違的通話。
他磁性聲線偏啞帶着些笑意。
“在醫院？”
宋憑語不冷不淡嗯了聲，她垂睨鞋尖，沒再出聲。
盛柯咳嗽了聲，電流聲中穿梭着陣陣風聲。
“我最近幾天出差。”
“沒在家。”
到這宋憑語納悶了，盛柯忽然跟她說這個幹嘛。
她們最近幾天完全沒聯系，忽然間提起他出差這麽近距離的話，似乎很奇怪吧。宋憑語往旁邊走動，以免阻擋路過的人。她走到醫院走廊的窗戶邊站立，眸色放在樓下花園處。
“你突然給我打電話幹嘛？”
“刷存在感呗。”
“之前幾天不是擔心操之過急嗎。”
“總得留點空間。”
“…”
宋憑語嘴角一扯，對盛柯的話感到離譜。
他是忽然換了個靈魂嗎。
“我可能得過幾天才能回來。”
“嗯。”
“記得去我家拿禮物。”
宋憑語眉心頓然一收。
“為什麽？”
“七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