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日出
日出
音樂會結束恰逢飯點,蔣郁林咋咋呼呼道要跟他們一起吃飯。在蔣郁林的不停嘀咕下,她們四個人難得湊到一起吃了頓飯。回家路程上蔣郁林不再順路,他提出送梁越星,卻被梁越星一個白眼打斷。
“拜托。”
“你家跟我家兩個方向。”
“回去吧你。”
梁越星沒開車,她們倆自然是同盛柯一起回家。
宋憑語跟梁越星坐在車後座,起初車內毫無聲息陷入僵持,梁越星悶悶唉了聲,難得想那麽多七七八八的。她忽然側身面對宋憑語,擔憂道。
“你明天要不叫上荀靳陪你?”
“我叫他幹嘛。”
宋憑語臉色露出絲驚恐,對梁越星的話語感到奇怪。先不論荀靳願不願意同她去拍攝,單論這件事情本身就很奇怪。梁越星郁郁寡歡的哦了聲,肩膀下垮,她兀自說道。
“你一個人去那邊偏僻的地方拍攝,我是不太放心。”
“荀靳跟你關系不是挺好嗎?”
“他平時不是經常去采風嗎,就想…”
梁越星根本沒有想讓荀靳陪同的意思,她只是想借機敲打敲打,或者說是試探前面那位而已。梁越星盛滿狡黠意味的眼眸一擡,粗略對上後視鏡裏那道晦澀視線。
梁越星越發起勁兒,她嘶了聲,娓娓道來。
“叫上那位也行啊…”
“荀靳不是說,那誰,挺想跟你一起嗎?”
“你怎麽知道?”
宋憑語詫異到背脊往後退了半分,這件事情她都剛知道,怎麽梁越星這麽清楚。梁越星這是在她身上安監控了嗎?梁越星頗為無辜的聳了聳肩膀。
“荀靳跟我是好朋友啊。”
“這種八卦,他當然會跟我講。”
“你對他印象怎麽樣?要不,試着接觸接觸?”
“梁越星。”
宋憑語威脅似得瞪了瞪梁越星,手指拉住她的衣角輕然扯動,想讓她暫時別說這個話題。宋憑語出奇感到很尴尬又很緊張,她莫名不太想讓盛柯知道,宋憑語暫時想不明白具體原因,她眼下只想堵住梁越星喋喋不休的嘴。
“多正常啊。”
“我們倆有什麽不能說的。”
“你要是不好意思跟他說,我幫你打電話。”
盛柯忽來漂移似的車速,梁越星身形不穩往旁偏了分,伸出去想拿手機的手臂被迫收回。梁越星惡狠狠咬了咬後槽牙,她嘴角蔓延出僵硬弧度,好好好,這個盛柯玩陰的是吧。
梁越星偏偏跟他杠上了,她沒看向宋憑語抗拒臉色,故意咬重字眼道。
“宋憑語。”
“回家我再幫你打電話。”
“我們慢慢說。”
末尾。
梁越星挑釁似得輕掃了眼盛柯。
宋憑語全神貫注于工作消息,她低下眼睫,雙手捧住手機果決回複。
梁越星瞧她不容拒絕的神色,一時間陷入了濃重沉默,許是灰霧般的天色令人心生煩悶吧,梁越星背脊忽然往後一靠,擺爛似得坐在那一字不吭。
說到底,梁越星根本不想宋憑語去那個地方。
那麽偏僻。
她工作歸工作,自身安全同樣重要。
梁越星悠悠側向窗外,不自覺嘆息了聲。
跟工作狂說你放棄這單約拍,別去,或許只能得到一句為什麽,誇張點的話便會演變成,“哪裏工作不是工作。”
到家前,梁越星勾起勉強笑意同盛柯打了個招呼。
一關上門,梁越星表情驟變,看的宋憑語忍俊不禁。她閑散坐在沙發上,邊回複消息邊溫吞道,“你們倆,劍拔弩張的氛圍到底從哪起的。”
梁越星環抱雙臂,面無表情。
她很想回一句。
這都快從她手上搶白菜了。
她還能有什麽好臉色。
宋憑語忽然接到工作上的電話,她快速瞥了眼梁越星,沖她擡了擡下巴算作回應。宋憑語接起工作電話,梁越星不想打擾,她索性率先回浴室洗澡。
宋憑語這通工作不過幾分鐘就挂斷了,她作勢起身想回房間,電話鈴聲阻斷了她的想法。
是盛柯。
宋憑語淡淡擡眸,随即接起。
“…喂?”
回應她的不是盛柯低沉的聲線,反倒是一聲撥動打火機的脆響。宋憑語把手機挪開耳側,想看盛柯是不是撥錯電話了,難道是不小心摁到的?宋憑語同樣訝異于盛柯抽煙這件事情,認識他這麽久以來,宋憑語從未見過他抽煙。
宋憑語抿唇,正想挂斷。
盛柯因煙過濾變得愈發沙啞的音調響起。
“明天。”
“你要去哪兒?”
“郊區。”
沒人再說話,電話陷入須臾靜默。
宋憑語只覺現在的盛柯怪異又危險,像是一頭蟄伏的野外生物,他的漫不經心不過是掩蓋心理的策略。宋憑語握住手機的手指收了分,指腹處泛起青白。
“行。”
平靜被打斷。
他又道。
“我剛好有空。”
“你帶我去逛逛?”
神經。
郊區有什麽好逛的。
“盛柯。”
“你就在這等我。”
“可以嗎?”
宋憑語專注眉眼沒看向站在身側的盛柯,她雙手半舉相機遞到面前,手指時不時擡起落下。她原以為盛柯昨晚的話是句玩笑,沒曾想,早晨起床驀然瞧見他的消息。宋憑語到這才察覺,盛柯是真有這想法。宋憑語出奇的沒有拒絕,反倒是順水推舟。
盛柯視線滑落到前方,他啞然嗯了聲沒有過多字眼。
宋憑語勉強分神瞅了他一眼,見盛柯姿态慵懶雙手插兜,面色氤氲着層不易察覺的愉悅。宋憑語不由自主悄然彎了彎唇,她沒顧及過多,撇下盛柯往前方走。
宋憑語拍攝期間,盛柯時而把玩手機,時而四處張望一眼。
過多時候,他凜然視線直直落在宋憑語身上,沒有肆意張望的反向意味,倒像是好奇,好奇宋憑語在工作時認真又充滿毅力的模樣。
拍攝時間是從下午一點開始,結束已然是好幾個小時後。
約片客人笑意連連先她們一步離開,宋憑語則是端坐在一張小椅上,目不轉睛查看她之前拍攝的相片。盛柯緩慢擡起略僵的步調,走到宋憑語不遠處坐下。
他手掌托住下巴,劃開手機,瞧着莊晏剛發來的新消息。
【忘記問了】
【你說的表妹是誰】
【我怎麽不記得你有表妹】
盛柯冷不丁嗤了聲。
乍然一看會覺這只是莊晏的八卦心思而已,實則不然,莊晏從不八卦,他沒有那麽多閑工夫跟心思用在這方面。與之相反,喻梧桐不同,她愛八卦,特別是盛柯的八卦。
這條消息無疑是喻梧桐要求莊晏發的。
得出這個結論,盛柯意味不明的輕啧了聲。
不答反問。
【和好了?】
“盛柯。”
盛柯聞聲敏捷起身,他把手機收回包內,粗略昂了聲回應宋憑語。
他悠悠注視宋憑語忙碌收拾物件的身影,看樣子是忙完了,盛柯跨步走了過去。
盛柯剛走到身側,宋憑語兀自道。
“我們可以回去了。”
“這附近沒有什麽好逛的,如你所見,只有這座小院子而已。”
“不如回去,我請你吃飯?”
盛柯懶洋洋瞭起眼睫,将壓迫眸光投放到烏壓一片的戶外。宋憑語剛拿起相機包,突來的夏季暴雨阻斷了她的提步,宋憑語無意識啊哦了聲,面部表情有絲龜裂。
這座小院附近都無法停車,也就是說,如果現在要去開車的話,肯定得淋成落湯雞。
宋憑語揚起的弧度驟然垮下,她不情不願放下剛拿起的相機包。
她生無可戀的狀态逗笑了盛柯,他周身冷意因張揚笑容褪去些許。宋憑語默默回望心情似乎不錯的盛柯,她抿了抿唇,忍不住吐槽道。
“下雨回不去。”
“你還能這麽開心?”
盛柯身形一頓,還沒來得及做出回答。
就聽見宋憑語小聲嘀咕。
“心理科的醫生。”
“是不太一樣。”
盛柯笑意未減,深邃般的如鈎眸色定在她身上。
他忽然伸腕拉動一旁椅子,長腿一垮,雙手交疊枕住下巴。盛柯算是把宋憑語這句話坐實了,他這幅松弛感,看的宋憑語嘴角一抽,無法理解他的思維。
宋憑語煩悶洩氣,她手機也快沒電了,肯定是不能靠手機度過暴雨。她眼眸不禁落在不遠處的鋼琴上。宋憑語幹脆學起盛柯的處事不驚,彈會兒鋼琴消磨時光好了。
宋憑語碎步走到鋼琴邊,背對盛柯,安然坐下。
她熟稔打開鋼琴,蔥白手指飛舞于黑白琴鍵間,美妙琴音混在傾盆暴雨聲中,像是譜寫了一篇關于混亂時間的曲章。
最後一個音落下。
“宋憑語。”
“我能問你個問題麽?”
宋憑語擡頭率先看向落雨的窗外,浮躁心情随雨滴滴答聲一點點消弭。而後宋憑語點點偏回視線,落在目不轉瞬直視她的盛柯身上。
宋憑語下意識回道。
“你想問曲名?”
“不可以思議的病歷。”
盛柯故作深沉般點了點頭,他濃密眼睫垂下,又恍然擡起,露出篤定無比的眼神。應該是他模樣太過正經,迫使宋憑語無端緊張起來,她手指抓了抓衣擺。
“我是想問。”
“嗯?”
“我能追你嗎?”
宋憑語腦袋先是嗡的一聲亂做一團,随後她脫口而出道。
“你白月光喜歡彈鋼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