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日出
日出
宋憑語唇角勾勒出釋然弧度，她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垂下脖勁想拿起眼前物件。
她視線剛垂，一張老相片的底片闖入眼間。宋憑語身形一頓，她直直緊盯擺在鋼筆旁的底片，她鬼迷心竅般伸手捏起了相片。
宋憑語作勢舉高相片，令燈光足以穿透它，以便她可以瞧見相片中的內容。
底片色彩黯淡又經時間磨砺，表面布滿摩擦細紋變得模糊。宋憑語眼眸微眯，将相片往眼前挪動了分，她剛看見相片上是兩位老年人時，手機鈴聲突然劃破暗夜靜寂。
宋憑語手臂應激一抖，底片摔落，砸在相機上又輕飄落于一旁。
她沒精力去管底片最終停留地，宋憑語胡亂摸出包內手機，她定眼一看，是盛柯打來的電話。
“幹嘛？”
盛柯驀然嗤笑了聲。
“我們商量一下。”
“？”
“你能不能。”
“把工作上的耐心，分一點點給我啊。”
盛柯磁性音調偏低又含笑，像是被緩慢推拉的小提琴音節。
宋憑語壓了壓上翹嘴角，她手指重新拾起底片，作勢打量。宋憑語分神回應盛柯的話，她清冽聲線中蘊含一絲調侃。
“你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
“行。”
“我想想。”
宋憑語輕笑了笑，她滿腹心思黏在底片上。
這張底片磨損程度與她偶然發現那種很像，甚至是連兩道身影都偏向一致。宋憑語臉色不由一點點下沉，轉變為正經與思索。
宋憑語忽然啓唇，喚了聲盛柯。
盛柯被她突然認真的字眼震驚了瞬，下意識散漫昂了聲。宋憑語指腹磨砺着底片，她喉間滾動，狀若随意輕然詢問。
“我不是故意想看你書桌上的東西。”
“是無意間掃見的。”
盛柯不以為然。
“嗯，怎麽。”
“你桌面上那張底片。”
“是家裏長輩嗎？還是…”
宋憑語剩下字眼哽在喉間，沒再吐露，她停頓在此時手指緊捏底片的力度加大。
盛柯沒回答的短暫間隙，對于宋憑語來說，是無比緊張且沉重的過程。宋憑語沒料想到的是，盛柯似乎對這張底片不怎麽熟悉，他納悶啧了聲，應該是在回憶。
宋憑語眉心收緊，嘴角抿成線條。
“…桌上的底片。”
“噢。”
“随手翻書時發現的。”
盛柯這個回答算是徹底打開了宋憑語的好奇心，她眉心收緊程度增劇，宋憑語嘴角蠕動半晌沒發出一個單音。她凜然眸子再次看向底片，仿佛要把上面的內容印刻入心。
宋憑語心尖一顫，她多了個念想。
“盛柯。”
“我可以暫時借用一下這張底片嗎？”
“随意。”
“你可以直接拿走。”
盛柯似是在擺弄打火機，他莫不在乎的嘟囔，打消了宋憑語積滿雜念的內心。
她順手把底片放進盒內，宋憑語單手抱起盒子準備回家，她覺單手抱有些累，宋憑語想挂斷電話，用雙手環抱。宋憑語剛扯出一個單音，盛柯忽然啞然哼笑道。
“宋憑語。”
“我有點想你。”
宋憑語神色一僵，準備去勾盒子的手臂頓在原地。
她臉色瞬間升起緋紅熱意，語氣牽強。
“哦。”
“我挂電話了。”
…
如果說之前宋憑語還能心無旁骛工作，抛下這些思緒不談。現在的宋憑語，一旦停下手中事情，她總會不經意想起盛柯，繼而聯想到他那句話，宛若魔音繞耳。
那天挂斷電話後，盛柯時不時會發消息給宋憑語，但很少。
可能一天一兩條。
也可能某天突然多那麽一兩條。
這天下午宋憑語呆坐客廳，修繕之前拍的照片，起初她還能專注直望電腦，不知是電視或是手機發出的短信音，牽動了她敏銳神經。宋憑語神色一點點變化，她忽然洩氣往前一趴。
宋憑語用雙手枕住腦袋，嘴角溢出呢喃。
“我得冷靜點。”
話音截止。
宋憑語重新坐起身，她重重嘆了口氣，準備重新修繕照片。她剛将手指搭在鍵盤上，眼眸一掃，注意到了突兀亮起的手機屏幕。上面顯示的時間，已然到了下午五點。
宋憑語驚詫般擡了擡眉梢，她趕緊阖上電腦，手撐一旁站起身。她得趕去醫院看宋了，前兩天宋憑語工作多，僅僅待了會兒就離開了。難得有半天空閑時間，宋憑語答應宋了早點去的。宋憑語修圖修到，把這件事情全然忘記了。
宋憑語下了出租車後，便一路小跑到醫院病房。
她沒伸腕推開病房房門前，內裏的嬉笑聲已經傳遞到她耳側，宋憑語狐疑皺了皺眉，利落推門而入。宋憑語氣喘籲籲站在門口，她剛小跑了一段，還沒有徹底緩過來。
她打量眸光落在不遠處那道修長身形，盛柯雙手插在白褂內，姿态随意，他聽見門口響動，懶散偏過脖勁。盛柯那張五官深邃的臉龐，陡然闖入宋憑語視線範圍內。
他瞥見宋憑語微愣身形，嘴角露出不羁笑意。
“既然查完房了。”
“我就先走了。”
盛柯沒同宋憑語說話，他反倒看向宋了跟馮筠。
丢下這句正經話語，他從宋憑語身邊擦肩而過。
宋憑語直覺告訴她，盛柯這個反常舉動絕對是在作妖。
可她眼下顧及不了那麽多，宋憑語快速眨了眨眼睫，懵然撞上馮筠與宋了默契投來的灼熱視線。宋憑語後背不免一涼，她怎麽有一種早戀被發現的錯覺。
宋憑語擡腕掩嘴清了清嗓子，擡起僵硬腳步走了進去。
她拉過坐椅坐在宋了床邊，正對馮筠，她低低喚了聲外婆，繼而把注意力放在笑意連連的宋了身上。宋了炫耀似得沖宋憑語舉起她的漫畫，宋憑語一眼認出，這是之前宋了拜托她買的。
好像。
又不是。
宋憑語不解道。
“漫畫怎麽了？”
宋了瞧宋憑語這幅不解風情般的模樣，她有些着急，動作慌亂窸窸窣窣翻開封面，手指胡亂點了點內裏的一個簽名。宋憑語瞬間了然啊了聲，她沒太在意。
宋了倏地垂下手臂，秉持耐心向宋憑語補充道。
“表姐，這是盛醫生。”
“送我的。”
宋憑語眉心突跳，她讪笑了聲，眼眸無意間對上馮筠含笑眉眼。
她下意識心虛挪開，宋憑語剛想敷衍過去，身後又傳來梁越星歡快音調。
“在說什麽呀？”
“了了，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梁越星故意邁着誇張步調走進來，試圖逗笑宋了。
事實證明，她逗笑了所有人。
宋了趕緊再次舉起漫畫，她眉眼發亮，開心到語無倫次。
梁越星沒聽清楚她全部話語，只捕捉到了某些重點。梁越星臉頰浮現出揶揄笑容，她拖長尾音啊了聲。
“盛醫生啊—”
梁越星笑意愈發深沉，她沖宋憑語擠眉弄眼，宋憑語全當沒看見，低頭把玩手機。
她現在回應梁越星，梁越星只會愈發起勁兒。
梁越星就在她身側，不斷同宋了開玩笑，三言五語內總歸逃不開一個盛柯。
宋憑語無聲嘆息，只能繼續保持她的鹌鹑狀态。
她沒劃動幾下手機，恍然收到了盛柯的消息。
【我今天下班會很早】
【等我？】
宋憑語擡眼掃了圈周圍過于歡樂的氛圍。
【沒打算】
廢話。
宋憑語要是今天等盛柯一起，明天梁越星就能把這條消息，添油加醋的散發在朋友圈內。宋憑語還沒傻到這種程度，她如果想安靜，就別在梁越星眼皮底下做出什麽反應。
發完消息，宋憑語把手機倒扣在腿間。
梁越星忽然小力撞了撞她的胳膊。
“了了快出院了。”
“我們是不是聚聚啊？”
宋憑語順應點了點頭，看向宋了。
“你想去哪玩？”
“或者想要什麽？”
梁越星在這時悠悠轉過身，她們倆互相交換了個眼神，接着，宋了眸底快速閃過狡黠。宋了垂了垂頭又揚起，手指抵在下巴處，她作勢真的在思考。
宋憑語不着急，任她慢慢想。
“表姐。”
“嗯。”
“我聽說，盛醫生是梁梁姐鄰居啊？”
宋憑語陰恻視線陡然落在背對她的梁越星身上，她立馬知道了她們倆的心思。梁越星絕對趁她不在的時候，同宋了說過什麽，甚至是具有誇張成分。
宋憑語沒法反駁這個事實，她只能深吸了一口氣，遲鈍點了點頭。
“…嗯。”
“我們把地點定在梁梁姐家怎麽樣？”
“叫上盛醫生？”
“…”
宋憑語腦內思緒飛速轉動，她突然想到了一個絕佳回答。宋憑語故作語重心長般，她頗為遺憾看向宋了，一字一頓。
“不行。”
“人家醫生工作很忙。”
“不要打擾別人。”
宋了撇了撇嘴角，傲嬌哼了聲腦袋偏回一旁，不再看向宋憑語。
病房內的氛圍短暫沉默了下，馮筠祥和面龐露出輕松笑容，她忽然啓唇打破了僵持。
“昭昭。”
“陪外婆下去走走吧。”
宋憑語定眼看向馮筠，經過一段時間的折騰，她精神差了很多。宋憑語之前沒仔細觀察自然沒發現，這麽一瞧，她驟然颦眉。
再這麽下去，馮筠肯定是堅持不住的。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