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日出
日出
宋了聽見宋憑語同護工寒暄，且讓對方先離開一會兒的語句，她眉眼倏地一亮，連同懶懶倚靠的身形都不由坐直了分。誰知，護工前腳離開，宋憑語後腳直接在病房內安穩坐下，絲毫沒有要起身的意圖。
宋憑語不是沒發現宋了滿含期待的眼神，她只是沒辦法回應。宋憑語把提在手中的水果放在一側，她略帶深沉的視線擡起，目不轉瞬落于宋了身上。
宋憑語遲疑了片刻，她徐徐啓唇。
“抱歉。”
“我們得遵守醫院規定。”
“現在不能出門。”
“我答應你，我之後一定帶你去古玩店。”
“好嗎？”
宋了眸色執着緊盯宋憑語為難臉色，她眸底失望與痛苦交織，不免成為了一道疏離屏障。宋了不着痕跡吸了吸氣，她偏回側向宋憑語方向的腦袋，不急不慢悶悶嗯了聲。
能得到宋了的回應，宋憑語已然很欣慰了，她嘴角粲然一彎。宋憑語神秘兮兮側身，去拿自己放在妥帖放在包內的物件。
宋憑語刻意制造出些許噪音，吸引宋了不知飄于哪裏的思緒。
一開始宋憑語的舉動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宋了灰敗神色依舊如初，她如同一座靜立于此的泥塑，沒有情緒波動沒有動作起伏，甚至是連呼吸聲都淺到難以捕捉。
宋憑語垂頭期間抿了抿唇角，她再次看向宋了時，笑容愈發明媚。宋憑語伸手去拉宋了裸露在病號服外的手腕，她手掌輕然圈住，放輕力度扯了扯。
她左手舉起那本漫畫書，似是求誇般道。
“瞧瞧。”
“我幫你買到了什麽。”
宋了慢吞眨眼，點點掃過視線，身形依然巍然不動。
她晦暗眸間明顯亮堂了分，宋了嘴角扯出一個蒼白弧度，她緩緩伸手去接宋憑語手中的漫畫，她的動作沒有宋憑語敏捷，在宋憑語故意使壞的情況下，她自然是沒有辦法輕易拿到。
宋了不由挫敗垮下眉眼。
“表姐。”
“我幫你帶了份雞湯。”
“是你梁梁姐親手熬的。”
“我剛剛拜托護工阿姨幫你加熱了。”
宋憑語一字一頓語氣正經，握住宋了手腕的手掌松開，轉為輕拍了拍她的手臂。
她輕笑了瞬，徑直把漫畫遞給宋了，沒再逗弄她。
“待會兒記得把雞湯喝完。”
“…好。”
…
盛柯從上午來到醫院後就開始忙到腳不沾地，他高挺鼻梁上難得架上一副銀邊眼鏡，将他自身氣質襯托的愈發深沉起來。盛柯眉目凜凜直視電腦，硬朗的臉部輪廓此時有一絲緊繃，狀若是遇到了難題。辦公室門被敲響，盛柯散漫垂下抵在唇邊的手指，分神瞥了眼前方。
“進。”
走廊間的光亮順門縫悄然穿梭而來，徐邱冉被光影拉長的纖細身形，混合在內齊齊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她單手插兜站姿閑散，臉上挂着不羁笑容，徐邱冉聲調清脆有力。
“盛醫生。”
“勞逸結合才是王道。”
盛柯聞言仍沒什麽表情，他淡淡掃了眼徐邱冉，繼而再次投身于自己的事情中。眼看徐邱冉這狀态就不像是有工作的模樣，他自然是不需要過分在意。
落在徐邱冉身後幾步的趙磊，忽然跳出來打破眼下僵局。
“盛柯。”
“跟我們去喝咖啡嗎？”
“不去。”
他答的果斷。
盛柯這沒留任何周旋餘地的拒絕架勢，迫使趙磊跟徐邱冉不禁一愣，她們倆默契回眸交換了個眼神。徐邱冉深邃五官漸漸延展，露出奪人心魄的笑容。她默默垂頭，曲起骨節抵了抵鼻尖，腳步往後退了半步，把空間讓給趙磊，讓他獨自發揮。
趙磊木愣上前，雙手驀然撐在盛柯辦公室桌上，他趁盛柯沒防備時，一探頭冷不丁瞧見了他電腦上的畫面。趙磊眉心因納悶緊颦，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怎麽突然看起相機了。”
“喜歡啊？”
“讓開。”
“你擋我視線了。”
盛柯涼薄聲線裹上一層嫌棄，他甚至是兀自擡腕想推開趙磊繼續往前探的腦袋。趙磊哪能如他願，他反倒是來勁兒般繞過辦公桌，直直走在盛柯身邊，環抱雙臂繼續瞧着他電腦。
趙磊臉頰晃過難掩神情，他默默在心底吐槽，盛柯真是一貫敗家呢。趙磊啧啧了好幾聲。
“我說下班那麽久了，怎麽也沒見你人影呢。”
“感情是在這研究相機呢。”
“別買這個。”
盛柯有了點錯愕反應，他看向趙磊。
趙磊一本正經道。
“你的拍照技術。”
“配不上這麽貴的相機。”
“…”
盛柯沒心思搭理他，繼而把視線重新投放于電腦上。
趙磊眉心一跳，遲鈍反應過來了。
“你送誰啊？”
“哦我知道了。”
“是我猜的那位妹妹嗎？”
盛柯寡淡眉眼倏地一冷，他倏地偏頭，壓迫視線如陰霾天色般陡然覆蓋住趙磊，迫使趙磊莫名感到了森意。趙磊快速斂起自己吊兒郎當的笑，他随意輕搭在右腿上的左腿，驀然收起，不由站直身形。趙磊差點忘記了盛柯的臭脾氣，上次險些沒教訓他的。
趙磊彌補似得笑了好幾聲，手掌擺動了瞬，再次揮起落下時，趙磊想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他竭力保持的冷靜外表倏地崩塌，趙磊激動的直接上手，手掌半搭在盛柯有力肩膀處。
“…她，宋，宋憑語。”
“我剛過來的時候，恰好碰見她了。”
盛柯凝重偏沉的面色未改，只是眉梢粗略一擡，他曲起的指關節狀若滿不在乎般，擡起落下，在桌面上輕敲了敲。盛柯端坐姿态稍微變化，趙磊陡然啓唇。
“師妹。”
“我們倆去喝咖啡。”
“他不去算了。”
趙磊包含笑意斜觑了盛柯眼，他就知道盛柯坐不住。站在不遠處的徐邱冉，目光執着砸落于盛柯臉龐處，想捕捉他的真實情緒。徐邱冉即便不清楚其中緣由，通過趙磊的話，她也能掌握一二。徐邱冉有一瞬的沉默，她揚起得體笑容。
“真不去？”
回應她的是身後突來的敲門聲，三人的視線默契投放到門口。
盛柯發覺是程煜時，他起身動作又落了回去。趙磊率先開口，秉持正經語調。
“抱歉。”
“盛醫生已經下班了。”
“我認識他。”
盛柯果決音調如同鼓點砸在他們耳畔中，趙磊訝然瞅了瞅面不改色的盛柯，他收起剩下的話語，站起身跟徐邱冉識相離開。她們身形與程煜擦肩而過，消失在辦公室門口。
程煜筆直挺拔的身形才有了反應，他踱步走到盛柯面前的簡短時間內，盛柯眉眼低垂，快速編輯了條消息發給趙磊。消息發送成功，盛柯瞭起濃密眼睫，直白撞上程煜略暗眼神。
…
宋憑語陪宋了待了一下午，直到宋了再次陷入淺眠。宋憑語才分心輕瞥了眼時間，她在計算她什麽時候回家。宋憑語打算等到去短暫休息的阿姨回來，她再收拾準備回家。
宋憑語手肘撐在偏硬桌面上，用以支撐她發沉腦袋，宋憑語臉色難掩倦怠，眸間一點點失焦宛若慵懶貓咪。
病房門被輕然推開，吱呀聲在安靜氛圍下無限放大。
宋憑語耳尖聽見響動，她眉心一擡瞬間打起精神，宋憑語誤以為是阿姨回來了，她微側過身想要囑咐對方幾句，一轉眼瞧見的人是趙磊。
宋憑語飽滿臉龐被愕然覆蓋，她手掌撐住床面，下意識站起身同對方說話。宋憑語對趙磊的印象算不上深，乍然撞見仍覺相處極不自然。宋憑語略顯僵硬笑了笑，與對方開懷至極的咧嘴啞笑形成了鮮明對比。
宋憑語對趙磊的到來感到驚奇，她回頭看了看睡着的宋了，手掌掩嘴用盡低聲詢問。
“趙醫生。”
“你是…”
趙磊連忙擺手，嬉笑解釋。
“不是，不是。”
“我只是來幫盛柯送個東西。”
趙磊順勢把手中提着的紙袋遞到宋憑語眼前，宋憑語茫然眸色順他動作下滑，注意到紙袋時，宋憑語不禁怔愣在原地，她擡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臉龐，本想問盛柯忽然給她東西幹嘛，開口說出的話語卻是。
“盛柯…”
“他現在在上班？”
趙磊注意到宋憑語一晃而過的異樣情緒，他嘴角一揚，裹挾悠悠思慮的嗯了聲。趙磊反應極快，他做出一副難以啓齒的模樣，搖頭晃腦的唉了聲。
“沒呢，本來是該下班了。”
“只不過。”
“他現在又得加班了。”
“？”
宋憑語滿腔問號沒得到解答，趙磊反倒是像有人會追他似得，擡腳大步流星離開了病房，徒留下風中淩亂的宋憑語。宋憑語木讷擡了擡手臂，手指間挂的紙袋重量不輕，莫名像是燙手山芋，不知該怎麽辦。宋憑語無聲抿唇，只好先把它放在一旁櫃面上。
宋憑語沒着急打開，她若有所思緊盯紙袋上的logo發呆，指腹有一瞬沒一瞬磨砺着光滑的鋼化膜。宋憑語默默咬了咬嘴角，仿若突然清醒般，她果斷拿起手機打開微信。
【你要加班嗎】
要不。
一起吃飯。
盛柯沒回複前，宋憑語沒把她後續想說的話發出。她原設想，盛柯既然在忙，指不定得等一會兒才會回複消息。宋憑語作勢想放下手機，黑沉屏幕突然跳出消息，照亮宋憑語幽深瞳孔。她沒帶停頓，打開了盛柯的消息框。
【嗯】
單個字眼宛若斷裂橋梁，沒有再能繼續往前的可能性。
宋憑語談不上有什麽情緒，恰好護工阿姨的身形窸窣走進病房，宋憑語粗略收起手機，她害怕吵醒睡眠不穩的宋了，便拉住護工阿姨往外走，宋憑語擔憂神色陡然顯露在外。
宋憑語眉心收緊在一處，壓低聲線。
“她最近幾天有說什麽嗎？”
“那倒沒有。”
“她如果有什麽想要的，或是随口提的，拜托阿姨立馬給我打個電話。”
“她昨天說無趣，想要一些繪畫本。”
宋憑語點了點腦袋。
“知道了，謝謝阿姨。”
“麻煩你多照顧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