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日出
日出
梁越星自然是不會問盛柯,她臉上的好奇稍縱即逝,震驚眸色一點點沉入眼底再也瞧不見。梁越星拂了拂耳邊碎發,順勢挪開視線,語氣僵硬不太自然。
“沒。”
“什麽啊。”
宋憑語身上的睡衣松松垮垮,一截清晰鎖骨傾露在外,她全然沒注意,只顧用手揉動昏痛腦袋。宋憑語眼睫使勁閉上,臉上挂滿因起床氣而攀升的躁郁。
梁越星雙手環臂,左腳尖微垂直抵在地面。她一聽宋憑語嘴裏吐露出這三個字,不用猜都知道,這姑娘絕對是斷片了。
梁越星喉間發癢,那串字眼宛若卡在喉間般,她迫切想吐露,又覺得就這麽說出沒意思。梁越星眉梢一擡,她粗略站直身形,重新提聲。
“出來吃早飯。”
“有你最喜歡的藍莓奶酪醬。”
“剛熬的?”
“昨天出門前趁空餘時間熬的。”
“怎麽樣,你閨蜜我貼心吧。”
宋憑語空出端牛奶杯的右手,默默舉起大拇指,沖梁越星點了個贊。宋憑語咬了一大口吐司,臉頰微鼓宛若倉鼠,她眸間出神,失焦定于梁越星身後位置。宋憑語機械似得咀嚼,連帶吞咽動作也忘記了。她單邊眉梢忽然一挑,宋憑語倏地瞭起眼睫,執着望向梁越星。
梁越星見她明亮透徹的眼眸,這時裹滿詫然與難以置信,梁越星立馬垂下腦袋,想要專心于眼前早飯。她瘋狂上揚的嘴角,仍然是暴露了梁越星的想法。
宋憑語艱難咽下食物,她嘴唇蠕動了好幾次,這才冷不丁出聲。
“我昨天晚上…”
“…是,見到了盛柯?還是,你扶我回來的?”
梁越星清了清嗓子,仍舊沒看宋憑語。
她面不紅心不跳,果斷把問題抛回給宋憑語。
“你做什麽夢了嗎?”
宋憑語清冷臉龐緩緩湧現思量,她一本正經道。
“我之前做了個夢。”
“夢境結尾的…聲音。”
“那聲線跟…盛柯很像,又不像。我昨天好像…”
“又做這個夢了。”
梁越星喝下的牛奶差點沒嗆死她,她猛然咳嗽了好久,宋憑語忙不疊起身替她拍背。梁越星手腕擺了擺手,磕巴道。
“…沒事…沒,事。”
“我想起我還有工作。”
“你吃完再休息會兒,晚上我再打電話給你啊。”
“…哦。”
宋憑語仍舊沉浸在斷片記憶內,她随意瞧了梁越星幾眼,擺了擺手示意她路上慢點。梁越星一走,宋憑語耳邊忽然清淨下來,她大腦思維卻亂成了線團,怎麽都理不清楚。
宋憑語果斷擺爛,仰頭一口喝完剩下的牛奶,轉身去拆她堆積的快遞。
之前她拜托她媽把剩下幾樣物件寄給她,宋憑語拿到之後,還沒來得及拆開。宋憑語眉眼垂下,拿過一旁快遞刀窸窣拆開快遞。
宋憑語最後翻開的才是她媽寄來的,寬大紙箱內東西不多,只是一副有邊框的拼圖特別占地方。
宋憑語寶貝似得拿出拼圖,她手指簡單拂了拂框上的灰塵。
随即宋憑語把拼圖放在一側依靠,她腦袋稍偏,悠悠注視那副熟悉拼圖。
之前需要她媽葉杳郵寄時,葉杳還嫌棄的說。
“一副拼圖而已。”
“再買一副呗。”
宋憑語偏偏要較勁兒似得嘟囔。
“不。”
“我就要那副。”
這副拼圖是宋憑語以前剛從香港回來時買的,那時候她第一次出外景拍攝,除卻意義外是一語難表的歡喜。回來當天晚上,宋憑語同朋友逛街時,無意間碰見了櫥窗內的這幅冬燈。宋憑語心底轟然一震,像是見到了老熟人般親切。
她立馬跨步走進店內,買了一副新的Galison冬燈。
宋憑語與朋友分散,回到家中時,時間恰逢十一點左右,嶄新一天到來前的倒計時。宋憑語獨自窩在寬闊卧室內,頂着明晃燈光,花了幾個小時認真拼湊完成。
500片碎片,組合成新的畫幅。
拼圖下方是來往車輛,茂密的聖誕樹,上方是皎潔彎月,是細密小燈,是一棟棟緊密樓房。明是溫馨氛圍,宋憑語卻只覺無端孤寂。
宋憑語雙手輕然撐在身後方,背脊往下塌,她姿态散漫随性。宋憑語仔細瞧了幾眼,緩慢挪開視線,窸窣站起身,她拿出之前偶然買的唱片。
宋憑語想再聽一次唱片末尾的聲音,看是否與她夢境有關。
宋憑語猜測她可能是聽了那道嗓音之後,時不時想起這件事情,從而導致那個荒誕夢境的出現。宋憑語動作連貫播放唱片,她往後退了半步,手肘擱置在彎曲膝蓋處,懶懶蹲在黑膠唱片機前。她雙手托住下巴,狀若專心側耳聽着音樂。
沒等到唱片結尾,宋憑語倒是先等到了盛柯的消息。
一個簡短字眼。
【家?】
【啊】
【我在家啊】
【怎麽了】
盛柯沒再回複宋憑語消息。
宋憑語狐疑觑着消息屏幕,默默嘀咕了句。
“他搞什麽呢。”
宋憑語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唱片機,她方然後知後覺,唱片機已經從頭開始了。宋憑語驀然沮喪垂下半舉手機的手臂,她神色恹恹,隐約閃爍着不耐。宋憑語手掌撐住膝蓋,剛站起身,關掉唱片機,門鈴順勢響起。
宋憑語眉心突跳,她不免好奇門外是誰。
梁越星上班不可能現在回來,該不會又是蔣郁林吧。
宋憑語緊皺眉毛沉思般啧了聲,腳步速度未減,她徐徐伸腕拉開房門。眼前颀長身形陡然撞入眼眸,宋憑語錯愕發覺,按下門鈴的不是別人。
是盛柯。
宋憑語乍然瞧見盛柯漫不經心的臉龐,她不自覺眉心突跳,她怎麽總感覺昨天晚上有點什麽。宋憑語未施粉黛的臉龐,被淺淺探究覆蓋,她持平嘴角動了動,宋憑語讪笑了聲。
“你。”
“找我有事?”
盛柯鋒利眸光宛若框架定在宋憑語身上,他臉色莫名,沒立馬出聲。氛圍不由變得靜谧,甚至是有一絲僵硬,宋憑語摸不清楚盛柯想說什麽,她只能硬着頭皮再次出聲。
宋憑語剛吐露出個單音,盛柯莫名其妙扯唇笑了聲。
盛柯修長脖勁微耷,即便是這樣,也能輕易窺見他嘴角弧度。
宋憑語愈發茫然,她偏了偏腦袋,揣測道。
“你是加了夜班嗎?”
比如說,現在很困。
…腦子不太清醒?
盛柯斂起薄薄眼睑,他淡漠瞳孔直白望向宋憑語。盛柯擡頭瞬間,笑意也随之消失。他掩嘴清了清嗓子。
“你昨晚想說什麽事?”
盛柯這句話落地,宋憑語瞬間恍然大悟,她了然啊了聲,手掌拍了拍光潔額間。
“我是想…拜托你…”
“我有位朋友…這件事情可能很冒昧…”
“醫院那位?”
宋憑語沒說具體事情前,盛柯率先給出了答案,宋憑語一聽,眉宇間流轉的糾結輾轉變成了訝然。宋憑語愣了愣,她一時間分不清楚盛柯說的是宋了,或真是她想說的任思怡。
宋了的主治醫生不是盛柯,那他…
盛柯回憶了瞬,像是記起了對方。
“昨天。”
“醫院那位。”
“…對,她…就是,如果。”
“她再一個人去醫院的話,能麻煩你多跟她兩句話嗎?”
宋憑語似是陷入回憶,她眼眸緩緩垂下,雙手無意識交織在一處。空曠幽靜的走廊內,僅剩下宋憑語柔和聲線。
“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
“我想她…可能…”
“反正,如果可以的話,麻煩你多跟她說一兩句話。”
宋憑語眸色篤定泛起懇求波瀾,她臉色是接近争執般的倔強。盛柯就算是不清楚她跟那位任思怡是什麽關系,單憑她這幅模樣,多多少少能猜想到點。
盛柯沒有遲疑随口應下。
“知道了。”
“…謝謝你,麻煩了。”
“下班路上,順手帶的。”
盛柯腕骨清晰的手臂半擡,他骨節分明的指間挂着一個袋子。宋憑語視線下滑,落在紙袋上的名字時,她眸底逐漸浸滿詫異。盛柯說是随手帶的,可這家店…不是需要排隊很久嗎。
宋憑語在盛柯低沉音調下擡手接過,她正想說轉錢給他,盛柯卻已懶洋洋側身,徑直回家,徒留下他随意聲線。
“我很困。”
“有事,之後再說。”
“…哦。”
“晚安。”
不對。
大早上的,晚什麽安。
宋憑語被自己的木讷逗笑了,她撇了撇嘴角,再次低眉看向手中紙袋。宋憑語瞭起眼睫,看向盛柯時他家房門已然緊閉。宋憑語沉默了幾秒,兀自稍稍用力帶上了房門。
宋憑語坐在客廳內拆開紙袋,發現內裏一個六寸的巴斯克。
恰逢這時,唱片機音樂輾轉播放到了,宋憑語最想聽的那段。
宋憑語雙手半抱住腿間蛋糕,圈點懵然的瞳孔悠悠擡起,直直砸落在黑膠唱片機上。這道嗓音…的确跟她前幾天夢裏那個相似。
“果真是因為夢啊。”
“我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