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日出
日出
夜晚溫度驟減，冷風呼嘯，嘈雜聲加大。宋憑語裹着厚重羽絨服，手臂随意擺動，腳上踩着一雙雪地靴。探究目光掃視周圍飄香商鋪，幹癟肚子傳來一聲接着一聲的強烈抗議。
宋憑語煩悶咬了一口手中緊握的巧克力，沒在任何一家商鋪前停留，繼續大步往前走。
梁越星告訴她的美食街，她從頭走到末尾沒有一絲興趣。宋憑語肩膀沮喪垮下，腳尖方向調轉朝原處回走。宋憑語低眸瞧了瞧手機，手指散漫劃動。
到最後她全然沒了吃飯欲望，随意走進蛋糕店買了個蛋糕，提着東西洋洋灑灑回到家裏。
宋憑語身形剛在沙發上穩妥坐下，右手緊捏一根銀勺。讓手臂還未伸長做出動作，頭頂照明燈光驟然熄滅。宋憑語擡眸掃量漆黑環境，下意識困惑的嗯了一聲。她摸索到放在一旁的手機，不緊不慢打開電筒，全程呈現不同尋常的冷靜。
宋憑語正想打電話詢問，樓道裏一道悶雷般聲響，吓得她肩膀一抖擻，手機險些跌落在地上。
像是什麽東西大力砸下的聲響。
宋憑語眉毛倏地颦起，嘴角輕抿成線，大腦飛速運轉思考外面是人是鬼。
她豎起耳朵多聽了幾秒，發現門外悄無聲息，不禁納悶喃喃。
“這到底是誰在家門口亂砸東西。”
“擾民麽。”
宋憑語順勢起身朝門口走去，她悄然打開房門露出一條縫隙。不遠處那道高大身形闖入眼簾，宋憑語透過手機微弱光亮，勉強看清楚了他的長相。
“…盛柯？”
宋憑語對他現在的略微狼狽姿态，感到十分不解。宋憑語眼眸轉動，張望周圍的光亮，似乎也就她們這沒有電。宋憑語偏回腦袋，重新把注意力投放到處處怪異的盛柯身上。
“這是停電了？”
“還是電路出現了問題？”
盛柯呼吸急促喘氣聲很重，他用手臂抵在牆壁上，吃力的穩住他不斷下跌的身形。
他深邃眉眼間泛起猩紅，額間挂滿細汗。宋憑語向來視力極好，她透過微弱燈光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宋憑語眉心驟然收緊。
“你是生病了嗎？”
還是什麽。
難不成是被突然停電吓到了？
盛柯動作遲鈍，他垂下半舉起的手臂，斷續聲線跟斷裂的風筝似得，在空中飄散。
“…沒事。”
“應該是電路問題…”
宋憑語滿不在乎粗略哦了一聲，她散漫打了個哈欠，朝他擺了擺手。
“你繼續吧。”
“我回家睡覺去了。”
宋憑語可沒那個閑情雅致，大晚上跟新晉鄰居在這寒暄。
盛柯柯略顯慌張的聲線，在黑夜裏再次響起。
“去找維修師傅嗎？”
“一起。”
宋憑語嘴角抽搐緩慢轉身，詫異退散僅剩平靜。
她擡腕看了看表盤時間，一字一頓正經回複。
“晚上十點過，哪來的維修師傅。”
“別人也要休息的，好嗎？”
盛柯胸腔起伏逐漸劇烈，連字眼都是從喉嚨裏硬擠出來，他垂在腿間的手掌緩緩收緊，努力壓抑失控情緒，他嗓音顫巍像是用盡了力氣。
“應該可以。”
盛柯剛下班回家，手機早在一分鐘前關機了。
他想用手機照明，顯然也不可能。
宋憑語往前走了幾步，湊近睨了睨他的狀态。忽然察覺到事情不太對勁。
他像是真生病了。
“你，要不等我一下？”
“我家還有蠟燭，我去找找看。”
宋憑語跑回家中，不忘警惕的順手關上門。
盛柯手掌緊攥自己衣服領口，眉頭緊攏，難受的斜靠在旁邊堅硬牆壁上。
宋憑語最終捧着一把生日蠟燭再次走出來，她用手指摸了摸鼻尖，試圖遮擋住她窘迫神情。
“将就将就，這種情況下，我們要求那麽多。”
“豈不是過分了。”
兩對門沒有關門大大敞開，借樓道裏微弱的光芒。宋憑語認真點燃蠟燭，插進自己搬出的小盆栽裏，打火機發出的微光猩紅透亮，蠟燭被點燃。
宋憑語不着痕跡松了一口氣，她垂眸看了一眼坐在下面一層的盛柯。他雙手抵在膝蓋處，腦袋微垂露出修長的後勁，耳垂處紅潤覆蓋，靜谧的環境裏難掩他急促的呼吸。
“這樣能行嗎？”
“真不用去醫院？”
看他難忍的模樣，應該是不能接受黑暗，單根蠟燭雖然起不到什麽作用，可宋憑語有一堆啊。宋憑語滿意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你要是再覺得不行的話。”
“我手機有電，可以支撐你下樓。”
宋憑語沒聽見盛柯的回答，索性也不再出聲。
宋憑語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眺望窗外風景。
繁華建築哪哪都是燈光。
唯獨這處消沉黯淡。
盛柯緩慢擡起腦袋，瞭起沉重眼皮，呼吸不像之前急促，嗓音依舊無力。
“好多了，謝謝你。”
“扯平了。”
“你不也幫過我嗎。”
如果不是因為這點，她才不幫盛柯。
宋憑語第一次見人對黑暗這麽恐懼，她眼眸迸射出亮光，嘴角咧開好奇弧度，小心翼翼打量了他一眼。
“我有點…也不是有點，就是很好奇。”
“為什麽你這麽怕黑？”
“如果你不方便的話。”
“當我沒說。”
宋憑語擺爛随意丢出一句話，頹然松懈下肩膀，無奈輕聲啧了一下，沒想等到盛柯的回答，盛柯卻在她話音剛落後，再次出聲。
“天生的。”
“黑夜恐懼症。”
宋憑語驚訝到瞳孔都放大了一分，她尾音攀升了好幾個點。
“有這種病？”
宋憑語意識到失态，小聲嘟囔了一聲抱歉，她手掌若有似無揉着膝蓋。
樓道間溫度很低，伴随冷風的侵襲，宋憑語膝蓋處隐隐約約傳出酸痛。
“摔了？”
盛柯稍稍擡頭，凜冽視線一掃，捕捉到她弧度不大的動作。
“膝蓋不好。”
“遇到陰雨天或是冷風吹多了。”
“會有一點點不舒服。”
宋憑語偶然間流露出一絲郁悶，不過她很快又咧嘴笑。
“跟你一樣，天生的。”
“不過這樣挺好的。”
“避免長期運動。”
和藹氣氛打破了黑夜寂靜，盛柯了然耷拉下眼眸，蒼白臉頰上浮現出一絲同病相憐似得笑容。
“确實是一樣。”
宋憑語細細端倪盛柯濃密的發頂，心底暗藏不住的羨慕迫使她挪開了眼睛。
“你怎麽辦，要是一直停電。”
“你不可能一直坐在樓道裏吧？”
“哦對了。”
“你等我一下。”
宋憑語稍稍吃痛，彎曲起打直的腿重新站起身。步調不同之前的小跑，變得平緩，走進自己的家。過了幾分鐘，她拿出了晚上買的生日蛋糕，兩瓶飲料，抱着一堆東西，重新出現在盛柯面前。
盛柯下意識伸手替她接住，順手放在一旁，不解睨着她後續的動作。
宋憑語遞給他一瓶飲料，孜孜不倦的誇着，順勢遞給他一個充電寶。
“你先把手機充上電。”
“那樣就算是沒有電，至少還可以用用手機。”
“謝謝。”
“不用謝，你剛好可以幫我解決這個蛋糕。”
“你不知道我想買蛋糕的時候，他們家沒有小塊的，我只能買下一整個，但我吃不完啊，這不剛好你幫我分擔一下。”
盛柯嫌惡看了一眼充斥着奶油的蛋糕，不用放進嘴裏，都已經感覺到了甜膩的滋味，礙于宋憑語殷切眼神，他還是将蛋糕硬塞進嘴裏。
艱難咀嚼，最後咽下。
“還行。”
樓下不知道哪家放着音響，聲音極大，坐在樓道間聽得一清二楚。
“停電了還放音響？”
宋憑語又輕快的揚起嗓音。
“還挺有意思。”
盛柯寬大手掌上托着那塊分切的蛋糕，奶油部分被他戳掉一小塊，看起來殘缺不完整。他沒有出聲，再次戳了一下放進嘴裏，任由發悶的甜膩味竄進嘴裏。
“你會不會覺得他們的音響煩？”
“我聽說…”
話說出一半，宋憑語突然卡在喉嚨，半側過身，懊惱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她就算是不想僵持氛圍，也不能提起這個話題啊。
“
“想說投訴？”
盛柯聲線坦然，沒有裹挾任何情緒，四個字仿佛捏着宋憑語低劣的笑點輾轉。宋憑語咬緊後槽牙，沒憋回笑意反倒是憋到她打嗝。
“我，沒有，不是。”
宋憑語倒不怕盛柯覺得她有病，她就害怕盛柯轉頭投訴她。
“那天我也是深夜回家。”
“我投訴的也不是你朋友，是樓下的音響。”
“你投訴的，不是她？”
宋憑語下意識吐露出一句驚詫語句。
“哦。”
“我的意思是，原來是個誤會。”
那你可是被罵慘了的。
盛柯手機充上電能夠重新開機，屏幕亮起，樓道間又多了一道光亮。
她們坐的位置原因，宋憑語一側眼，能瞧見盛柯的手機界面。
是香港。
她一眼認了出來。
宋憑語唔了一聲把手裏飲料放在一側，半趴在自己腿上，思慮着開口。
“你叫盛柯？”
“嗯。”
盛柯聞聲沒關手機，擡起腦袋，散發壓迫跟威懾力的黑眸緊鎖着宋憑語的臉龐。
“我們還得做一段時間鄰居。”
“好好相處吧。”
宋憑語倏地揚起嘴角，露出燦爛笑容。盛柯眼眸微轉，捕捉到她話語中的重點。
“一段時間？”
“對啊，我是在我閨蜜家暫住一段時間。”
“因為我來的太匆忙，還沒有找到合适的住處。”
準确來講，是還沒有去找住處。
盛柯張嘴又閉上，第一次不知道該說什麽，淡淡收回視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