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日出
日出
盛柯的話宛若利劍将宋憑語釘在原地,她雙手不知道該怎麽放,只能攥緊衣角,後背緊貼冰冷房門。宋憑語神情呆滞,嘴巴因為震驚微微張開。她眉心微皺,腦袋緩慢扭動轉向一側,眼眸出神陷入了沉思。
不對啊。
她記得梁越星是這層樓沒錯。
空曠樓道間信息彈出聲響沒間斷過,宋憑語瞅了瞅安靜無聲的手機。之後,她再次把目光砸向盛柯,他眉眼間裹雜着濃重不悅,臉色黑沉的厲害,冷聲道。
“還有事?”
“…沒有了。”
宋憑語喉間滾動讪笑了聲,趕緊挪動身形讓開位置。她跟做錯事情的孩子般無措站在一旁,盛柯手指劃動利落輸入密碼,卻沒有第一時間離開,他偏頭漫不經斜睨了她一眼,随後才拉開門走進去。
咣啷關門聲響徹耳邊,宋憑語酸軟肩膀一抖,懊惱目光瞥向緊閉房門,她輕啧了一聲不住吐槽。
“我怎麽那麽背呢…”
宋憑語默默提步朝對面走,她嘗試性再次輸入密碼,房門打開那瞬間她長松了一口氣。
這下總算是找對地方了。
宋憑語熟稔換上拖鞋,她随手把行李箱擱置在客廳一角。整個人慵懶半癱在沙發上,白皙手指抵在唇邊,開始回憶從淩晨到剛才發生的一幕幕,她依稀記得淩晨有人叫她名字來着。
想到某些玄學的說法,宋憑語冷不丁打了個寒顫,默默摸了摸發涼手臂,試圖把這種想法從大腦驅逐。
大腦逐漸恢複清明,宋憑語猛然拍了拍額間,後知後覺。
“他怎麽知道我名字?”
不對。
等一下。
對方撿到了她的相機,還有她不知道怎麽灑落的照片。
怎麽會那麽巧。
對方看到的相片,剛好是宋憑語寫了名字的。
宋憑語越想腦袋越發昏沉,她煩躁擡手揉了揉突跳太陽穴,随後側俯下身伸長了手臂,去勾擺放在桌上的相機。下一秒,只見她寶貝似得抱着一臺看起來極具年代感的相機。
宋憑語用紙巾輕輕擦拭一下外殼,打開了鏡頭,不斷調試鏡頭的方向跟聚焦。
确定相機無誤,她又小心翼翼擺在一旁,拿起了随身攜帶的小相冊,裏面收集的照片無一不意義非凡。
每一張相片背後。
她都寫上了名字跟日期。
宋憑語目光掃過每一張相片,最終從中拿起一張嶄新的相片。
這張就是他撿到的那張。
相片上的內容是她對着鏡頭笑意燦爛,相片背後她的名字下面多出了一串字眼。
流連喜劇意味的鈴聲刺耳響起,劃破了寂靜氛圍,拉扯回她飄遠的思緒。
“你到家了?我等下直接從機場回來,你在家等我還是下樓等我?”
“算了,你先睡一覺,我到了給你打電話。”
“好。”
倦怠似藤蔓爬滿整根神經,她腦袋混沌無法思考。宋憑語散漫撐着身子走入浴室洗完澡,舒适窩進梁越星浸着香氣的被窩,眼皮漸漸阖上,遮擋住布滿血絲的眼珠。
下午剛過五點,梁越星拖着登機箱出現在小區大門,身上套着一件黑色風衣唇角緊抿,她孜孜不倦的撥電話,等對方回應。等她打到第三個電話,宋憑語模糊聲線響起。
“喂…”
“換個衣服,下樓吃飯。”
“哦…”
“趕緊的,你別想再睡個幾分鐘。”
許是梁越星的催促起了作用,宋憑語果真坐了起來,眨了眨惺忪眉眼,半歪了下腦袋頹然坐在床邊。宋憑語掙紮了幾秒,算是清醒一點,簡單洗漱換好衣服下了樓。
她跟梁越星仔細算起來,有兩三個月沒見過了。從不遠處瞧見梁越星高挑的身影,宋憑語邁開愉悅腳步小跑過去,用手掌輕拍了拍梁越的肩膀,湊近在她耳邊嘿了一聲。
梁越星被突然的動作吓的一激靈,應激扭頭看向她。
注意到是宋憑語,梁越星緊張情愫瞬間消散,轉變為無奈跟好笑,
“幼兒園沒畢業的小朋友嗎?”
“比你大一點點,我讀小學。”
“…”
嬉笑間,梁越星帶人生地不熟的宋憑語,去了家附近有名的一家餐廳。
宋憑語低頭回複她媽的消息,說自己早到了。她一放下手機,擡頭便對上梁越星帶笑眉眼,她長得極具侵略感,給人一種不太好相處的感覺,可梁越星的脾氣比宋憑語真的好很多。
宋憑語想起上午的烏龍,她轉了轉明媚眼眸,牽扯出嘴角弧度。
語氣斥着好笑。
“我今天鬧了個烏龍。”
“險些把你鄰居的門給鎖了。”
宋憑語話音剛落,梁越星喝進嘴裏的茶水差點沒嗆住她。硬憋下,梁越星稍尖臉龐泛起緋紅,半喘粗氣,緊張神色不顯而露。
“你沒有碰到他吧?”
“就…”
“我不能說是碰到。”
“具體點說,應該是被逮了個正着。”
宋憑語心虛耷拉下眼睫,手指有意無意擺弄餐盤。
“我記錯了方向,轉身去開他的門。”
“然後呢…他剛好從電梯出來,看見我跟做賊似得開他門。”
梁越星喉間艱難滾動了下。
“他,脾氣很差。”
“雖然他搬過來的時間不長。”
“但他的脾氣,我算是領略過了。”
梁越星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議論這件事情,宋憑語得罪誰不好,一來得罪了對面那位。
按照他睚眦必報又陰晴不定的脾氣,這件事情指定是沒完沒了了。
想到這裏,她把鴨腿夾給宋憑語。
“我幫不了你,你多吃塊肉吧。”
宋憑語狐疑睨着對面臉色變換的梁越星,暗道沒有那麽誇張吧。
她怎麽覺得對面那位鄰居脾氣還行,至少沒到那種誇張程度。宋憑語仰頭思忖着,指腹一瞬一瞬敲擊挺翹鼻尖。過了半分鐘,她想到了解決辦法。
“我明天給他道個歉?”
“可別,按照我的操作來講。”
“我會盡可能躲着他,降低自己存在感。”
上一次宋憑語過來找她玩,臨近深夜她們倆才回家,走出電梯時似乎是因為好笑話題,沒控制情緒笑了幾聲。等到次日,她把宋憑語送到機場趕回家,就,收到了對面鄰居的投訴。
想起來全是辛酸淚。
夜幕降臨周圍再次亮起路燈,宋憑語粗略挽着梁越星胳膊,步伐悠閑朝家裏走去。梁越星對宋憑語突然的決定感到好奇,不免出聲詢問。
“怎麽突然決定過來定居?”
“之前,我叫你那麽多次,你次次拒絕我。”
宋憑語平靜眸色忽然激起波浪,像是一顆石頭扔進湖面。她眸底不着痕跡閃過厭惡,宋憑語沒想把這些惡心人的事情告訴梁越星,她索性抿了抿唇角,故作灑脫姿态。
“突然想來。”
對于這四個字。
梁越星一點都不會懷疑具體真實性。
宋憑語的性格本就如此,風風火火不過多沉思。
回到家。
梁越星洗完澡敷着面膜,斜靠在床頭睡着了。
徒留下神采奕奕毫無睡意的宋憑語坐在客廳,盡管四下悄無聲息,她依舊習慣性戴着耳機,循環從機場到梁越星家裏途中,她無意間聽到的歌曲。
其中有一句歌詞,宋憑語反複揣摩,不斷拉回進度條,往前往後暫停開啓。
“過去穿過了現在繞過了未來 縫在心海中”
鼻息間呼出一聲低嘆,宋憑語緩慢起身收拾桌上的殘渣,擡腳準備扔垃圾。房門一打開,耳機裏還是那句歌詞,盛柯的身影也從房門後走出,粗略瞥了她一眼轉身進了電梯。
秉持梁越星說過的話,宋憑語下意識收回跨出的腳步,提着手中的垃圾袋子,再次關上了房門。
對于盛柯只有一個宗旨。
那就是能躲就躲。
驚心動魄又漫長一天伴随夜晚寂靜結束,宋憑語躺在空曠大床上,緊抱手中玩偶,翻來覆去始終無法入睡,香薰點燃又熄滅。白天她是因為太過疲憊,短暫忘記了認床的毛病。
現在。
宋憑語睡眠尚淺,認床的毛病再次顯現。
宋憑語煩躁嘆息,她驀然坐起身,伸長手臂勾過她刻意擺放在一側的書籍。
白底黑字漸漸成為宋憑語的催眠曲。
…
宋憑語來的不是時候,梁越星又得出差。她僅有一上午的時間,勉強能夠帶宋憑語熟悉一下周邊的環境。清晨時分,她忙碌在廚房折騰出兩塊三明治,熱好了一杯牛奶放在餐桌上,沒刻意去叫醒宋憑語。梁越星一邊玩手機,一邊悠閑吃早飯。
洞察目光擡起直視緊閉房門。
又徐徐放下。
沒出三分鐘,宋憑語匆匆從房門後跑出,頂着亂糟糟的雞窩頭,眼眸緊盯梁越星。
“哪來的狗?”
“我放的狗。”
梁越星笑容粲然,她擡起手腕晃動了瞬手機。宋憑語無力跌坐在餐桌邊,生無可戀垮下肩膀。
“吓我一跳。”
她淺淺聲線逗笑了梁越星,梁越星散漫道。
“沒狗。”
“吃飯吧。”
宋憑語頹然壓下背脊半趴在餐桌邊,低聲嘟囔,她眉頭擰緊顯露不滿。
“我昨天晚上一直在想對面那位門鎖大哥,導致我做夢都夢見他。”
“你夢見什麽?”
宋憑語腦袋懶散半歪,漆黑眼眸略微出神。
她嘴角輕啓,溫吞說道。
“我夢見他是個帕金森,因為我把他的門反鎖了,所以我得照顧他,不斷給他推輪椅。他還罵罵咧咧,那姿态比我媽還兇。”
梁越星荒謬神情,抽搐嘴角都在表達,她對宋憑語強大腦洞的不理解。
“你還是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