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薄莉:“……”
這誰頂得住。
濕透的襯衫緊貼在他的身上, 顯出緊實而均勻的胸肌輪廓,腹部的肌肉與筋脈也若隐若現。
薄莉:“……快去洗澡吧,乖。”
總算哄得他去洗澡, 薄莉也翻身下床,換上那套烤暖的睡衣。
說起來, 自從他們确定關系之後,她換下來的衣物——裙子、襯裙、襯褲、襪子、手套、胸衣……都是他親手搓洗幹淨,晾幹,最後挂在壁爐架上烤暖。
薄莉在洗衣服這件事上沒什麽耐心,沒有聘請費裏曼大娘之前, 都是直接丢給洗衣場。
但洗衣婦們都是把髒衣服堆在一起搗洗,不分男女,也不分材質,晾幹後送到她的手上, 總是透着一股漂白水的酸味兒。
埃裏克洗的衣服卻幹淨無味。
薄莉每次換上他親手洗的衣服,都心情複雜。
除了一開始的窘迫和不适, 後來她在十九世紀其實很少遇到困難,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埃裏克。
他近乎無微不至地照顧她。新奧爾良氣候潮濕,蟲災泛濫, 他就不時拆開她的床, 檢查木板夾層裏是否有蟲寄生,還會親手洗淨她的鞋子,晾在壁爐邊上。
每天早上, 他都會去壁爐邊上, 把手伸進裙子的夾層裏, 檢查是否還有潮氣。
哪怕是在現代,薄莉都沒有這樣的耐心, 衣服大致幹了,就會裹成一團丢進衣櫥裏。
吃飯上,他也會盡可能地妥協和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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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口味上沒有特別的偏好,吃的東西不像菜肴,更像是飼料。
薄莉發現這一點後,就有意無意地喂他吃東西——他親手炖的紅酒牛肉,親自煎的牛排,親自捉的小龍蝦,還會把水果塞進薄餅裏,哄他張口吃下去。
他的口腹之欲始終不高,但她喂過來的基本上都會吃下去,也會吃掉她剩下的食物。
因此,她幾乎沒有見過食物變質的樣子,每天都有變着花樣的菜肴可以吃。
薄莉也試過去照顧他。但不知是否他反客為主的能力太強,最後都會演變成他在照顧她。
除了從未經歷過的欲情,他似乎不需要她引導任何事。
明明年齡上有着明顯的差距,她卻是被照顧的那一方。
薄莉只能一邊羞慚,一邊享受。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切又似乎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埃裏克的情緒也不再像之前那樣過激,只是仍會一刻不停地注視着她。
還記得最開始跟他接觸時,他極其厭惡鏡子,從不在身邊放置反光的東西,連匕首的刀刃經過磨砂處理。
現在,她卻能在任何反光的地方,撞進他的視線裏——壁櫥光滑的漆面,書架的玻璃櫃門,瓷盤上的反光,他的目光無處不在,如影随形。
屋內的每一件家具,每一塊鏡子,甚至是杯中的倒影,都是他監視她的工具。
薄莉不知道這變化是好是壞。
應該是好的。
畢竟,他不再避諱在鏡子裏看到自己的面龐,有時候被她挑釁,還會抱着她走到鏡子前。
卧室裏,壁爐總是燒得很旺,鏡子上蒙着一層水蒸氣。在她呼吸的熏蒸下,水蒸氣會變得更濃,更重。
他卻毫不留情地扣住她的後頸,擡手擦淨鏡面,自後在她的耳邊說:睜開眼睛。
又一個星期過去,公寓徹底完工,頂樓的房間也按照薄莉的設想布置好了。
這時候,薄莉發現,埃裏克似乎又長高了一截。
……該死的恐怖片導演,把他設定得那麽高幹什麽。
其實,埃裏克并非個例。
很多恐怖片,主角第一部只是中等身材,但随着續作越拍越多,導演設定的身高也各不相同,猛增到兩米的都有。
薄莉只能在心裏暗暗祈禱,不要再長了,現在的體型差已經吃不消了。
不知為什麽,她再想到恐怖片版《歌劇魅影》,會有一種特別複雜的感覺。
好像電影是電影,生活是生活。
此刻,她身處生活中,而非電影裏。
電影只是一個故事,人生中最為驚心動魄的一段經歷,他們的生活卻在回歸細水流長。
這天,薄莉起了個大早——新鬼屋将于今日下午開業。
她脫下睡衣,還未換上新做的裙子,一只手已被扣住。
薄莉回頭,對上埃裏克的金色眼睛。
明明在一起已經有一段時間,他對她的态度卻似永遠處在熱戀期——看不夠,抱不夠,不論做什麽都難以餍足。
最後,當然是被拽了回去,新做的裙子也不小心卷入戰場,髒得一塌糊塗。
當然,并不全是他的問題。
在這事上,薄莉從來不是被動承受,也會主動出擊。
但只要她稍微主動,他就會變得極為癫狂,好似咬住獵物咽喉的掠食者,牙齒一寸一寸釘入獵物的皮肉,除非鮮血噴湧而出,否則絕不松口。
掠食者勉強收起牙齒時,已經臨近中午。
薄莉洗完澡,看向那條髒兮兮的裙子,有些發愁:“今天我穿什麽呢……”
埃裏克已經穿戴整齊,正在理袖扣,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米特不是送過你一條裙子麽。”
薄莉愣住:“米特是誰?”
“你還要起訴他,”他的語氣不冷不熱,“忘了?”
“噢,”薄莉想起了大概,米特好像是在報紙上跟她吵架的那三位紳士之首,後來還追求過她,“他什麽時候送過我裙子?”
埃裏克頓了一下,走到衣櫃前,翻出一條淺綠色的裙子。
這下,薄莉全想起來了。
當時,她為了釣埃裏克,假意接受米特的邀請,跟他共進晚餐。
結果第二天就收到一個禮盒,裏面是一條淺綠色裙子,上方還有一張卡片,特地标出“此綠由黃栀子和靛藍染成,無毒”。
薄莉閉着眼睛都看得出來,這條裙子是埃裏克送的,米特怎麽可能如此用心地對待她。
誰知,後來遇到埃裏克,他卻拒不承認此事,還陰陽怪氣地諷刺她。
她本想立刻拆穿埃裏克的謊言,轉念一想,眨巴着眼睫毛,露出驚喜的表情:“你記性真好,我差點忘了這條裙子!”
埃裏克拿着裙子的手一下子攥緊了。
薄莉走過去,從他的手上救出這條綠裙子,在身上比劃了兩下:“也不知道米特是怎麽做到的,植物染出的綠色居然能保持這麽久,一直沒有褪色。”
埃裏克看着她,忽然出聲:“你不怕他在裙子裏加了砷?”
薄莉:“這麽淺的綠色,也會有砷嗎?”
“誰知道。”他說着,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大拇指若有似無地摩擦她的肩胛骨,“如果我是米特,自知配不上你,也許會在裙子的內襯混入砷,讓你的皮膚腫脹、潰爛,再也無法出門。”
薄莉:“……”
要不是見過他這段時間對她視若珍寶的态度,連鞋子都不讓她自己穿,她差點就信了他的鬼話。
薄莉終于繃不住,笑出聲:“傻瓜,我知道是你送的!”
埃裏克不作聲了。
薄莉轉過身,摟住他的脖子,踮腳親了他一口:“除了你,還有誰會對我這麽好?”
埃裏克一言不發,大拇指和食指摸到她睡衣後面的系帶。
等薄莉察覺到不對勁時,綠裙子也髒了,甚至比之前那條髒得更加厲害,幾乎看不出原貌。
眼看開業儀式在即,她也顧不上腿腳酸軟,随便找了一條白色天鵝絨裙子換上,披上大衣,沒好氣地勒令埃裏克抱她下去。
等他們趕到皇家街公寓時,已經開業有一會兒了。
薄莉再度深感男色誤人。
幸好,馬戲團衆人已經能獨當一面,即使她和埃裏克不在這裏,也能把觀衆吓得鬼哭狼嚎。
薄莉站在旁邊沒事兒幹,只好挽着埃裏克的手臂在城裏散步。
他的身材過分高大,一半臉龐眉眼冷峻,另一半臉龐則戴着白色面具,一路上不少人回頭看他。
薄莉感到他手臂的肌肉猛地繃緊,似乎随時會發起恐怖的屠殺,使這條街血流成河,連忙摟住他的脖頸,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幾乎是立刻,他手臂的肌肉就松懈了下去,整個人恢複平靜。
薄莉覺得自己有點變态,居然十分享受這種影響他情緒的感覺。
她大概懂了,為什麽一些與野獸為伴的人,終身都離不開危險且不可控的野獸。
因為,無法抗拒這樣的感覺。
只有你能馴服他。
只有你能使他平靜。
說是劣根性也好,人性中幽微的欲望也罷。
他如此依賴她,如此信任她,的确讓她非常受用。
回到家,薄莉驚喜地收到了特斯拉的回信,信上說,發電機已經通過測試,不日就會送至府上。
想到馬上就能實現手機自由,薄莉高興極了,準備晚上拽着埃裏克看電影。
雖然他從未表露出一絲一毫,但薄莉看得出來,他一直對想象不出她時代細節這件事耿耿于懷。
剛好,她手機裏緩存了幾部電影,再加上包裏還有一個充電寶,應該能支撐到看完。
于是,用過晚餐,薄莉攔住埃裏克洗碗的動作,把他拽到床上,當着他的面打開手機。
“來看電影吧。”
他停頓幾秒鐘:“電影?”
薄莉這才想起,雖然這時候世界上第一部電影已經誕生,但“電影”的概念還未普及,大約七年後,盧米埃爾兄弟才會在公衆面前放映電影。
于是,薄莉簡單給他解釋了一下電影的原理,又說了一下電影正式上映的時間,笑着說:“到時候,我們可以去巴黎看電影。”
埃裏克看着她的手機,低低地“嗯”了一聲。
薄莉打開視頻軟件,才發現自己緩存的都是恐怖片,一部正經的愛情片都沒有,頓時有些汗流浃背。
她選來選去,挑了一部網飛拍的恐怖片,點開。
手機的音質很好,即使沒有音響,也有相當震撼的立體音效。
開頭是衆多影視公司的商标動畫,作為現代人早已看到眼睛生繭,埃裏克卻看得目不轉睛。
陰沉、詭異的音樂響起,緩緩浮現出主創的名稱。
最先出現的,是一幅膠卷風格的畫面,特地做舊,不時閃過一些雪花白點。
接着,鏡頭逐漸拉遠,原來是一部老式電視機在播放新聞。
薄莉不等他開口詢問,主動解釋說:“這是電視機……我想想,發明時間應該是三十多年後?我也記不清了。”
埃裏克沉默片刻:“你手上這個,也是電視機?”
他迅速記住了“電視機”的發音,咬字極為清晰,言辭之間卻還是難掩茫然之感。
“這是……”薄莉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怎麽說呢,從原始人類到農耕社會,中間至少經歷了上百萬年,但從第一部電話到我手上這東西的出現,只過去了一百多年。後來的科學家稱之為‘科技大爆炸’。唯有‘爆炸’一詞,才能形容如此驚人的科技發展速度。”
他點點頭,似乎理解了她話裏的意思。
薄莉又說:“這是‘手機’,起初只是便攜式電話,後來發展成了多功能機器,不僅可以打電話,還可以用來看電影。”
埃裏克沒有說話。
太多陌生事物灌入他的眼裏,似乎已反應不過來她在說什麽。
屏幕上,女主角跟朋友駕車來到一座偏僻小鎮。
天氣炎熱,女演員們都穿得不多——不是故意暴露的那種,正常的夏季穿着,短袖短褲。
切換至遠景時,埃裏克看到女演員的穿着,立刻閉上眼睛,轉過頭。
薄莉笑了一下,伸手摟住他的脖頸,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臉頰:“傻瓜,這在我們那裏是很正常的打扮。”
他仍然閉着眼睛,語氣不辨喜怒:“我很早就猜到,你來自一個作風開放的地區。”
薄莉見他一直閉着眼睛,為了守住他這份珍貴的男德,用手指拖了一段進度條。
反正恐怖片除了血腥刺激的畫面,劇情大多數是流水賬。
就這樣,他們快進看完了整部電影。
薄莉心想,早知如此,還不如多緩存幾部小美小帥給他看。
不過,整部電影最精彩的部分,也就是男主角——電鋸殺人狂,手持嗡嗡作響的電鋸,沖上公交車大開殺戒那裏。
薄莉來到十九世紀後,再也沒有看過這麽富有刺激性的視聽畫面,滿足地嘆了一口氣,有種終于過瘾的感覺。
下一刻,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龐轉了過去。
埃裏克盯着她看了片刻,冷不丁開口:“你有些興奮,因為電影裏殺人的場面?”
壞了,他看出來了。
薄莉怕他說他能做得更好,連忙抱住他的脖子,貼上他的唇:“怎麽可能,當然是因為你……”
她剩下的話音,被他盡數吞沒。
不知是否電影畫面也刺激到他的緣故,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視線冰冷,動作顯得格外狠厲,近似瘋癫。
手機屏幕并未熄滅,按照順序,自動播放下一部電影。伴随着黃銅床碰撞牆壁的聲響,電影的序曲響起,巴黎歌劇院,女主角正在排演歌劇,緊接着衆人發現不對勁……
再後來,薄莉就記不清了。
她的思緒像是被撞散了,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手機的電要沒了。
最後,她被埃裏克抱去洗澡,換上幹淨的睡衣,似乎是睡了個好覺。
這一覺,好到她有些害怕。
從來沒有睡過這麽深、這麽沉的覺,簡直像死了一樣。
意識到自己可能死了,她的呼吸甚至停滞了幾十秒鐘,耳邊一片死寂,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包括體內心髒、血管、內髒正常運轉的聲響。
等她再次睜開眼睛時,映入眼簾的是轎車的車頂。
她好像在車上。
……她為什麽會在車上?
朋友從後視鏡看到她醒來,笑着調侃說:“你真能睡,睡了兩三個小時……怎麽也叫不醒。半夜當小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