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客廳裏, 鴉雀無聲。
周圍人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當然知道薄莉和埃裏克的關系暧昧。
有時候,埃裏克從薄莉的卧室裏出來,頸項間隐約可見一抹充血的痕跡, 顯然是被用力吮出來的。
但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這兩個人多麽不般配。
薄莉相貌好, 財産也豐厚,完全可以把自己包裝成富家小姐,遠渡法國,嫁給一位貴族青年。
反正不少貴族青年都債臺高築,急需一位嫁妝豐厚的小姐來拯救自己。
獲得貴族頭銜後, 她就不再是人人都可以議論的“克萊蒙小姐”,而是尊貴的貴族夫人。
然而,她卻選擇跟埃裏克結為夫妻。
埃裏克看上去像一位冷峻高貴的紳士,衣着考究且價值不菲, 臉上卻像亡命徒那樣戴着面具,黑色及膝大衣下槍套和繩索也總是若隐若現。
正常人誰會在身上帶那麽多殺人工具?
衆人欲言又止, 感覺薄莉可能是被埃裏克騙了。
但他們已經養成無條件信任薄莉的習慣,事實上,薄莉的決策也從來沒有錯過。
假如她真的那麽容易輕信他人, 馬戲團根本無法走到今天, 他們也不可能對她這麽忠心耿耿。
算了,薄莉這麽做,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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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先相信再說。
薄莉知道衆人不可能那麽快信服埃裏克, 于是, 先簡單介紹了一下埃裏克設計的機關暗門, 又說:“艾米莉,西奧多, 你們還記得亨利·詹森被吓暈的那天嗎?”
艾米莉和西奧多對視一眼。他們當然記得,亨利·詹森是那個粗魯自大的警察,對他們的演出不屑一顧。
那是他們第一次配合演出,如果不是亨利膽子太小,直接被他們吓暈了過去,他們可能根本沒有信心面對那三位紳士。
薄莉說:“唔,還記得上臺前,我對你們說過什麽嗎?只管去表演,有人會幫你們。”
西奧多一臉震驚:“您說的那個人,不會是……”
“是的,”薄莉微笑說,“就是埃裏克。他比你們要更早加入馬戲團,只是不愛交際,所以一直沒有跟你們介紹他。”
這時,艾米莉終于想起,“埃裏克”這名字為什麽那麽耳熟——她在上一個馬戲團時,有一位天才少年也叫埃裏克。
那位少年也戴着面具,眼神冰冷而空洞,不帶任何感情,呈現出一種極其詭異的非人感,似乎随時會殺光他們所有人。
艾米莉又悄悄看向薄莉旁邊的埃裏克,遲疑片刻,确定他們是同一個人。
只是,相較于馬戲團那位天才少年,眼前的男人似乎多了幾分人性。
突然,埃裏克捕捉到了艾米莉的視線。
仿佛心髒掉進冰窟,艾米莉全身一僵,後背立刻冒出冷汗。
那一刻,她甚至像遭遇掠食者的食草動物一般,開始本能地裝死——呼吸困難,動彈不得。
不知是否薄莉注意到了這邊的異樣,她忽然牽起埃裏克的手,親了一下他左手的無名指。
埃裏克移開視線。
恐怖的壓迫感瞬間消失。
艾米莉頭發已被冷汗浸濕,四條腿止不住地打顫,終于可以順暢呼吸。
薄莉也有些無奈,只能說一句話,就親一下埃裏克的手指。
在她的努力控場下,這場交接儀式還算順利,馬戲團的人都默認了埃裏克二把手的位置。
薄莉見他們心神不寧,笑容勉強,幾乎每個人的額頭都爬滿冷汗,連忙拽着埃裏克離開了。
回到卧室,薄莉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不知道她離開後,埃裏克能不能跟他們和睦相處,總感覺夠嗆。
正在這時,一片陰影忽然從她的頭頂壓下。
埃裏克看着她,走到她的身邊,緩緩扯下手上的黑色皮手套,露出無名指的純金婚戒,毫無征兆地開口說道:“你是故意的。”
即使不止一次看到他主動扯下手套,露出指骨分明的手指,薄莉的注意力還是被吸引了過去。
好半天,她才勉強從他的手指上撕下目光:“嗯?”
“你送我金戒,又送那群人銀戒,”他平靜地說,“是在試探我的态度,想看我能為你妥協到什麽程度。”
薄莉笑出聲:“我送你的不是金戒,而是婚戒,傻瓜。”
埃裏克沒有作聲,伸手擡起她的臉龐,徑直壓上她的唇,撬開她的唇齒,探入舌尖,吞咽她的呼吸與唾液。
薄莉宣布他是她的丈夫時,他的确遏制不住地感到狂喜,幾乎被痙攣般的喜悅沖昏頭腦。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不對勁。
——為什麽會是戒指?
有那麽東西可以送,她為什麽一定要送那群人銀戒指?
他有一顆堪稱全才的頭腦,專注思考一件事時,幾乎沒有找不到答案的時刻。
除非是跟薄莉有關的事情。
所以直到回到卧室,他才反應過來,薄莉是故意的。
她在試探他對這群人的态度,想知道她能影響他到什麽地步,是否會因為她一句話而抑制殺意。
換作任何一個人這樣試探他,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對方。
這觸及了他的底線。
他不喜歡被控制,也不喜歡有人自認為能掌控他。
薄莉這麽做的時候,他卻沒什麽感覺,只想從別的地方讨一些獎勵。
她想讓他心甘情願地服從命令,就得在某些方面服從他。
薄莉見他從黑色大衣裏拿出一條黑絲緞,連忙說:“等等。”
埃裏克頓了頓:“不願意?”
“不是。”薄莉很無辜,“我想看着你。”
“沒什麽好看的。”他側過頭,聲音冷淡極了。
薄莉搖搖頭,站起來,抓住他的手,将他按在床上。上一次沒有看到的風景,這一回,她要好好領略。
她跨坐在他的膝蓋上,擡手揭下他的白色面具,露出殘缺的那半邊臉龐。
在她眼也不眨的注視下,他的神情沒什麽變化,手卻攥成一個拳頭,手背青筋根根凸起,幾乎是立刻就起了反應,簡直像是條件反射。
薄莉湊近他的耳畔,壓低聲音:“我喜歡看你的臉,為什麽不讓我看?”
話音落下,他閉上眼睛,喉結重重滾動幾下,頸項上也凸起一根很粗的青筋。
薄莉親了一下他頸側的皮膚。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捉住。
不知什麽時候,他睜開眼看向她,另一只手鉗制住她的下颌,不允許她低頭閉眼:“真的喜歡看我的臉?”
“真的喜歡。”
“那就看着。”他說。
起初,薄莉有些疑惑,沒懂這四個字的意思。
埃裏克似乎也不急于讓她知道,起身先去點燃了壁爐,還用火鉗撥了兩下爐炭,然後把她的睡衣挂在壁爐架上。
上一次,他也是這樣準備周全,還提前燒了洗澡水,所以她剛洗完澡,就有烤暖的睡衣穿,根本沒有感冒的餘地。
薄莉看着他動作,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片刻,他脫下大衣和手套,随手扔到一邊,轉身去盥洗室洗了個手。
等薄莉明白那四個字的意思時,已經晚了。
壁爐的火焰嘶嘶響着,室內逐漸變得十分悶熱,讓人神志不清。
她的額上滲出汗水,起伏間,熱汗似乎會流淌下來鑽進她的眼睛裏。她下意識閉上眼睛,但很快,一只手就擡起她的下颌,毫不留情地命令道:“睜開眼睛。”
薄莉只能睜着眼睛。
她終于看清他這時候的模樣,比平時更加扭曲,更加瘋狂,也更加……契合她的癖好。
他直直地望進她的眼裏,眼中流露出極其強烈的情感。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很難相信,一個人可以愛另一個人到恐怖的程度。僅僅是對視,都讓人惴惴不安。
突然,他俯近了一些,鼻尖抵住她的鼻尖,與她呼吸交混,随後,往下。
這個角度,薄莉既能看到他,又看不到他。
可能因為屋內太過悶熱,時間都像是變慢了。她似是躺在烈日之下,每一根神經末梢都在被反複灼烤,水分在血管裏轟然翻騰不已,随時會蒸發出來。她的眼睛先一步滲出了水汽。很快,更為洶湧的海潮漏洩而出。同一時刻,窗外驟然落下小雨,雨絲細細,密密麻麻地粘在窗玻璃上,似起了一層水霧。
潮濕,悶熱,混雜着某種渾濁的氣味,簡直令人令人窒息。
薄莉快要喘不過氣來,踹了埃裏克一腳,讓他去開窗戶。
新鮮的冷空氣灌入,雨絲也飄零進來。
埃裏克回來時,薄莉才發現,他的襯衫已經濕透了,唇、下颚、咽喉都有清晰可見的水流,白色襯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濕跡。
有一部分是陡然潑進的雨水,另一部分則是……
薄莉耳根立刻燒了起來,催促他去洗澡。
他卻伸手扣住她的下颌。
修長的手指不知沾了什麽,也是濕而黏的。
薄莉不是一個容易害羞的人,這一刻耳根卻灼燒得近乎刺痛。
埃裏克一動不動地盯着她,大拇指沾了一點喉結的濕跡,擦在了自己殘缺的那半邊臉上。
薄莉呼吸一窒,心髒怦怦狂跳起來,幾乎跳到喉嚨口。
明明窗戶已經打開,冷風也盡數灌入,室內一半冷得潮濕,一半熱得幹燥,氛圍卻越發黏稠讓人窒息。
這時,他微微側頭,張開口,舔了一下自己的大拇指。
薄莉心髒幾近停跳。
很明顯,他并非表面上那麽冷靜且游刃有餘,耳根也已經紅透。可是一想到,這是她被取悅之後的氣味,就甘之如饴。
“如果你喜歡,”他看着她,低聲開口,“我可以每天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