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話:惺惺作态
第87話:惺惺作态
“好孩子。”
裴之衍直起身,施施然走到門邊,似是不經意般回頭說道:“對了,這次你可別再‘不小心’把人給弄沒了。若本座得不到我想要的人,那你便跟着你親愛的宮師兄一起,到地底下作伴去吧。”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裴之衍消失了。
柳憐兮失魂落魄地呆坐在椅子上,半晌發狠咬牙地扭曲了表情。
宮、千、億!
要不是因為他,他怎麽會招惹上那個人!
柳憐兮想到身體裏被種下的勾魂引,嘴裏便是一陣陣發苦。
他在一次歷練時,無意間認識這個神秘強大的邪修。
當時他已經跟孟子期勾搭上了,正是看宮千億不順眼,想着要怎麽能把他給除掉的時候。
正巧裴之衍也看上了宮千億的美貌,兩人一拍即合,便約定裴之衍幫他順理成章地上位,而柳憐兮則把宮千億給送給裴之衍享用。
只是沒想到後來計劃出了差錯,宮千億沒‘死’在荒山上,還被人發現他的淫亂行為。
柳憐兮見狀生出一計,借着這個機會叫宮千億身敗名裂,徹底翻不了身。
宮千億被關入地牢的時候,他還很是得意,也沒在意交易對象裴之衍會怎麽想。
等到裴之衍找上門來,像捏住一只蝼蟻般輕而易舉地在他身上種下勾魂引,用帶着嘲諷和輕蔑的聲音笑着說,他的命已經不屬于他自己的時候,柳憐兮才開始害怕起來。
只是,為時已晚,想起勾魂引發作時那生不如死的痛苦,柳憐兮的身子便打顫,睜大的眸中透出濃濃的恐懼。
那妖藤深深植入他的身體裏,仿佛有萬千只螞蟻在肆意啃食血肉的痛楚,讓他恨不得能當場昏厥過去。
可是他連昏迷都做不到,只能意識清醒地感知自己在地上翻滾掙紮,發出不似活人的凄厲哀嚎。
那恐怖的記憶再一次在腦海裏浮現,柳憐兮抱住自己顫抖的肩膀。
好可怕……好可怕……誰來救救我……不,不要!
我絕不要再經歷一次那種折磨!
我會做到的……不管是段清言還是裴之衍,誰都不能再折辱欺負我!
就在柳憐兮陷入恐慌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聲響,房門被推開,孟子期的身影走了進來。
柳憐兮瞬間将外露的情緒收拾好,換上孟子期最喜歡的柔弱笑容,擡頭盈盈地笑道:“師兄,你回來……啊!師兄,你的臉怎麽了?”
孟子期聞言腳步一頓,手下意識摸上自己的臉頰。
他方才被氣勁所傷,五髒六腑都受了損害,臉色煞白得很。
他只顧着趕緊回屋調息療傷,忘了自己臉上那道被魔氣所傷的傷痕仍在不停地流着血。
孟子期讪讪地放下手。
若是如實告訴柳憐兮實情,那勢必要說出為何與魔域之人發生争執,而孟子期心裏那點見不得光的小心思也會暴露在柳憐兮面前。
雖說孟子期自诩對柳憐兮情癡一片,對‘段清言’’只有敬重,并無非分之想,但他到底還是心虛的。
因此,他瞧見柳憐兮疑惑的眼神,便含糊其辭道:“沒什麽,方才路上遇見有弟子在争執鬥毆,我上去勸阻,不小心被誤傷了。”
孟子期一邊找借口敷衍,一邊暗中運起治愈術要給自己治療,可法術落在臉上,卻沒起半點作用,反而好像把傷口弄得更嚴重了。
難道是因為感染了魔氣,尋常治愈術沒有效果?
孟子期思索着,沒發現柳憐兮暗下去的眼神。
誤傷?
若是被門下弟子誤傷,怎麽會有魔氣附着在上面?
想到裴秀說過的那些挑撥之語,柳憐兮狠狠絞緊了手中的衣袖,面上卻順着孟子期的意思裝作不知,溫順道:“傷得這樣厲害,應該很疼吧?憐兮去給師兄拿些藥來。”
說完,不顧孟子期的阻止,柳憐兮起身到屋裏拿了藥,一點一點細心地給他敷了上去。
孟期見他眼睫低垂,溫柔笑意的柔弱模樣,心軟得一塌糊塗,也不管那藥抹在臉上隐隐刺痛,動情嘆道:“憐兒,你對我真好。有了你,此生夫複何求。”
柳憐兮聽了這話心裏甜蜜,羞赧地紅了臉:“等過了明日,師兄便是憐兒的夫君了,憐兒不對師兄好,又能對誰好呢?”
孟子期見他含羞帶怯的模樣心頭一熱,抓着他的手腕一扯,柳憐兮歪倒在孟子期懷裏,兩人好生歪膩了一番。
事畢,孟子期抱着兩頰緋紅的柳憐兮,想起了今天在山門見到的那一幕,原本被遺忘了的那一絲疑慮又浮現心頭,忍不住問道:“我認識憐兒這麽多年,竟然不知道你跟上清宗的老祖還是親戚關系。”
孟子期只知柳憐兮家道中落,同時被青雲宮掌門好心收留,這才成了他和宮千億的小師弟。
孟子期本來就是憐他孤弱可憐,惜他無依靠,能讓他生出無盡的保護欲和正義感,進而由同情演變成愛意,不惜背叛宮千億也要跟柳憐兮攪和在一起。
柳憐兮也知道他喜歡自己什麽,平日裏亦是做足了可憐無辜的姿态,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未語先帶三分哀愁,好像眨眨眼便能落下淚來似的。
和盂子期說話時,話裏話外都暗示他從前過得有多不好,在青雲宮又多麽受人排擠,委曲求全,直把孟子期說得心疼不已,感嘆世上怎會有如此嬌弱單純的人兒。
這樣孤苦無依的小師弟,突然之間就有了靠山,不再需要他庇護了。
孟子期不知怎的,心裏便有些莫名的不舒服,原先對柳憐兮的那些憐惜愛護也消減了幾分。
孟子期本以為,有了向東望給他撐腰,柳憐兮會喜不自勝,歡欣雀躍,可誰知柳憐兮聽了他的話,卻忽然紅了眼眶,難過道:“我不是故意要瞞着師兄不說,是……只是憐兒實在是……”
孟子期一下子慌了,忙哄着他道:“怎麽了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哭了?”
柳憐兮不言不語,只默默垂淚。
被孟子期哄好久,才開口道:“師兄不知,我實在是過怕了從前那些苦日子,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傷心,這才不願再次提及過往。
父母亡故後,我跟着大伯伯生活了一段時間,可那段日子卻好似地獄一般,每日每夜都是煎熬折磨。我雖是大伯伯的親侄,可大伯伯卻不喜歡我,從來就沒把我當人看,處處刻薄我。
上清宗的下人也欺負我沒了爹娘動辄對我打罵呵斥,大伯伯明明知道這些事卻放任下人們作惡,從不替我出頭。
那時候當真是生不如死,我甚至還想過,幹脆一了百了,就這麽死了還更幹脆,免得再受人折磨。若不是師父心善,将我帶回了青雲宮,恐怕我早就被折磨致死,到地下去見我已故的父母了……”
柳憐兮嘤嘤哭了起來,孟子期心疼地抱緊他:“別哭,別哭了,都是我不好,害你又想起了那段傷心往事。”
他一邊哄着柳憐兮,一邊義憤填膺地怒罵:“那向東望真不是東西,枉他還是德高望重的仙門前輩,竟縱容下人這般為非作歹,連自己的親人都不放過,當真沒人性!”
他想起在山門空地時伯侄倆見面的場景,那向東望确實自視甚高,連正眼都沒看過柳憐兮一回,便更堅信了柳憐兮飽受苛待的說法。
“不行!我要去找他說理!我要替你讨回公道,問問他,他憑什麽這麽虐待你!”
“師兄別這麽說!大伯伯……他畢竟是我最後的親人了,不管他怎麽待我,我也不能因此就不認他呀。只盼……只盼師兄能為了我忍耐幾日,別在明面上露出端倪,叫外人看了笑話。”
“憐兒……這樣豈不是太委屈你了?”
“不委屈的,好歹大伯伯也願意上門賀喜,只這一點,我也就滿足了。”
柳憐兮這樣懂事,叫孟子期感動不已。
他鄭重承諾,一定不會去找向東望質問,還會把他當做自己的親人一樣尊敬,換來了柳憐兮欣喜感動的目光。
唉,憐兒就是太過善良,才會被人欺負。
也罷,看在憐兒的份上,這次便不與那向東望計較,絕不是我孟子期怕了他!
孟子期享受着柳憐兮對自己的崇拜感激,全然忘了方才在放下狠話後,心裏一瞬間升起的後悔和退縮。
“師兄,還有一件事……”
柳憐兮提了個開頭,又支支吾吾不肯往下說了。
孟子期愣了一下,看着柳憐兮為難猶豫的臉色,慢慢也明白他想說的是什麽。
“你是說,那位魔域來的段魔君吧?”
“是……”
“憐兮非是要背後說人是非,只是那位……長得實在是太像……”
太像誰,柳憐兮沒說,孟子期心知肚明。
“別想了,師弟他、他早已去了,那段清言不過是跟他恰好有幾分相似罷了。”
“我也是這麽想,只是、只是看着他的臉,便不由得想起宮師兄,想到他至今仍曝屍荒野,無人收殓,心裏便十分不安。”
柳憐兮聲帶哽咽,孟子期聽了一陣沉默。
要不是柳憐兮今天提起,他早就忘了宮千億的屍骸還在荒山裏晾着。
此時想起,便覺得很是愧疚,半晌,沉重道:“是我對不起師弟,若非我……”
“別這麽說,要說對不起,我也得負起責任。宮師兄他雖然淫亂不貞,可也不該落得如此下場,師兄,憐兮在這裏求你,就讓我親自去荒山,替宮師兄收鹼了屍首,起墳下葬吧。”
柳憐兮說得十分動人,孟子期被他感動,加上心裏本也有幾分愧疚,便順勢同意了。
“那好吧,可要我陪你一道前去?”
“不必了,憐兮自己一個人去就行。”
要是讓孟子期去了,看見宮千億屍體上受過刑的痕跡,豈不是自露馬腳?
再說,那宮千億的屍體若還在當然最好,若當真不在了……無論如何,都要把這件事瞞下來,決不能讓孟子期知道!。柳憐兮心中已定,面上不動聲色地柔聲道。
“宮師兄畢竟做了那樣的事……憐兮怕師兄見了會觸景傷情,若是因此生氣傷了身子,可就得不償失了。”
孟子期一想,也是,便不堅持了:“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些,荒山是禁地,裏面兇險莫測,你一個人要注意安全。”
“憐兮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