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話:裴之衍
第86話:裴之衍
“段魔君,段魔君請留步!”
孟子期在宮千億面前站定,瞥見他又冷又豔的美貌,又是一陣心神恍惚。
宮千億見眼前之人是孟子期,瞳孔驟然一縮,冷了臉便要走。
孟子期這時才回過神,一時情急拉住了宮千億的袖口:“等等!別走……”
“放手!”
宮千億怒極,卻怎麽也不能把衣袖從他手裏抽出來。
孟子期被他一聲厲斥回過神,登時漲紅了臉:“抱、抱歉,是孟某失态了。實不相瞞,魔君同孟某亡故的師弟長相十分相似。
孟某一時錯眼,竟以為見到了早的故人,想起昔日種種往事,這才失禮與人,實在不是故意要冒犯段魔君,還請魔君莫怪。”
孟子期傷感地笑了笑。
他長了一張好皮相,溫潤俊朗,英氣勃發,這般真誠懇切地說話時是十分能博得人好感的。
只是這份好感落在宮千億眼裏,卻是那樣的面目可憎。
先前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宮千億還能克制住自己。
然而此刻沒了外人,宮千億再不能壓制內心洶湧的怒火,滔天的恨意幾乎要讓他維持不住表面的冷靜。
他猶記得荒山事變,孟子期變心後的決絕,更記得他将自己丢在地牢裏不聞不問,任他自生自滅的殘忍和絕情。
縱然不是他下令将他收押牢中,縱然他對施加的酷刑一無所知。
但整整三個月,他沒有一次想過要來看望他。
沒有一次想起過他還在牢裏苦苦地等着他。
宮千億整日整夜枯坐在地牢內,望着窗外狹小的天空,在無盡的欺辱虐待中,一點點陷入絕望的深淵。
那樣幹脆利落的決絕,比任何施加在他身上的刑罰,更讓他痛徹心扉。
柳憐兮的陷害讓他心寒,而孟子期的背叛卻讓他心死如灰。
因為曾經那樣深愛,所以傷得也最致命深刻。
宮千億定定看着盂子期,忽然笑起來:“是麽,那你師弟定然和你關系很好了。”
“師弟同我自幼一起長大,我們之間情投意合,無話不談,感情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若不是……可惜造化弄人,世事難料。”
孟子期頓了頓,對宮千億笑道:“孟某本以為再也見不到師弟了,可沒想到今日竟遇見了段魔君,當真是奇妙的緣分。”
“哦?既然你跟你師弟這樣好,怎麽又娶了他人做伴侶呢?你這樣做,難道就不怕九泉之下的師弟寒了心,化作厲鬼來尋你複仇麽?”
“師弟為人善良大度,若是他還世,想必也不會願意見到我沉溺在悲傷中不能自拔。就算是為了師弟,我也要振作起來,重新尋得真摯的幸福。
師弟生前一向最疼愛憐兒,他要是泉下有知,知道我們即将成親,也一定會替我們高興的吧。”
宮千億諷刺地勾唇笑了笑。
是啊,他确實是替你們感到高興呢。
高興得恨不得……要你們死。
“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麽?難道不怕被人傳出去,你跟我走得太近,被別人譴責質問?我可是魔,跟你們修真者素來是水火不容的,孟仙長還是規避一下為好。”
“孟某不在乎這些,孟某看得出來,段魔君身上并無魔氣,行事舉止亦與一般魔不同。我想,能有如此清傲高潔氣質之人,必然不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來。”
孟子期說得誠懇,宮千億只嘲諷勾唇,并不答話。
孟子期看着宮千億清絕出塵的容貌,心中止不住地悸動,不禁上前一步握住宮千億的手,深情款款道:
“承蒙段魔君好意,孟某感激不盡。只是情之一字,非人力所能控制。我心知人死不能複生,逝者已矣,再多遺憾也只能作罷。
但上天垂憐,讓我遇見了段魔君能有機會彌補錯失的缺憾,一盡兄長之責。段魔君若是不嫌棄,盡可以叫我一聲子期。若是有什麽地方用得上的,盡管直言相告,孟某絕不會推辭半句!”
宮千億猝不及防被他抓住,臉色頓時一變,倏地板下臉,不假辭色的厲厲聲道:“放開!你想做什麽?!”
孟子期卻不肯,手死死箍着宮千億的手腕“段魔君……”
就在孟子期喃喃着要俯身湊過來的時候,忽然一道淩厲魔氣倏忽而至,瞬間将他的臉劃出一道口子。
孟子期吃痛收手,宮千億趁機從他懷裏掙脫出來:“誰?!誰在暗處傷人……”
話音未落,一股強大的威壓和危險之勢,如海潮一般朝他撲來,頃刻間便将他吞噬。
孟子期只覺得脊背顫抖,雙膝發軟,被那濃重的殺氣壓得喘不上氣,幾乎要狼狽地跪倒在地上。
一道神識傳音針一樣刺進他的腦海裏,[滾!]
孟子期再也承受不住噗地噴出血來。
他驚得四處張望,眼前除了一臉怒意的宮千億,再沒有旁的人存在。
到底是誰在出手傷人?
孟子期對暗處之人忌憚不已,又因他展露出來的恐怖實力,更是顫栗驚懼,不敢擅自妄動。
他顧不得擦拭嘴邊的血跡,趁着那威壓放松之際,只匆匆向宮千億道了一聲告辭,便狼狽地落荒而逃了。
孟子期走後,段清言從宮千億衣服裏費力地爬出來,原本凝實的身體變得透明起來,臉色也變得蒼白許多。
宮千億忙用雙手捧住他:“段清言,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魔力用得差不多了,有點撐不住罷了,要不是我不在這裏,哪容得他這麽放肆!”
宮千億聽他還有力氣罵人,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抱歉,要不是因為我……”
“笨蛋,這跟千億有什麽關系。要是連自己的東西都護不住,那我還當個什麽魔,趁早別幹了算了。”
“段清言……抱歉,下次我會小心的只是沒想到他這麽大膽,光天化日就敢做出這種事……”
宮千億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當初孟子期和他在一起時,便已移情別戀,跟柳憐兮攪和在一起。
如今他跟柳憐兮的婚禮馬上就要到了,卻在這種關鍵時候跑來招惹他,也不知道柳憐兮聽了這事後,會是什麽反應。
段清言撐坐的手肘滑了幾下,無力地倒在宮千億的手心裏,氣息虛弱,胸口微微起伏。
“……啧,不行了麽......千億,魔域那邊,我會盡快解決掉趕過來的。你要乖乖聽話,在我到來之前不要到處亂跑,更不許單獨一個人去見那孟子期,聽見沒有?”
段清言說完,艱難地喘了一大口氣,小小的身子軟倒在宮千億手心裏,再也沒力氣動彈了。
宮千億看着‘段清言’逐漸消失的身體,心揪了起來:“段清言!”
“別擔心,只是要暫時分開一段時間而已……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段清言’閉上雙眼,嬌小的身子一點點化作透明,最終完全消失。
感覺到掌心陡然一輕的分量,宮千億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心頭一空:“段清言……”
魔域。
坐在大殿王座上的段清言睜開了眼,妖冶的紫羅蘭眼眸深邃神秘,冰冷的殺氣在眼底蔓延開來。
“好了,接下來……”
他從王座上站起來,施施然跟步到殿外,望着晴朗天空撕開的一道裂縫,猶自氣定神閑地淡笑着。
“要快點解決掉這裏的事情,去到我的千億身邊才行。自己的東西,果然還是要自己親自保管才安心。”
裂縫中降下一道聖潔無比的光輝。
段清言望着自光輝中徐徐落下的人影,眯起眼低低笑了:“你說對吧?嗯?神明大人。”
柳憐兮坐在自己的卧房裏,姣好的面容扭曲成猙獰的模樣。
這魔域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他快要成親的時候出現,難道是有什麽企圖不成?
還有那個段清言……
他到底是什麽人?
‘段清言’那張臉,柳憐兮表情瞬息萬變,眼中閃過惡毒的狠厲。
不,不可能是他!
當日他親眼見着宮千億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氣,任是大羅金仙也沒辦法把他救回來!
更何況他特意吩咐,要将他丢棄在荒山之中。
那個地方怨氣濃重,就以宮千億那種殘破的身子,不被孤魂野鬼吞食分屍都算是走運,絕不可能還有半點生機!
這般勸解自己之後,柳憐兮臉色終于緩和了下來,眸子閃過志在必得的冷酷。
不管是真是假,就算是宮千億的冤魂化作厲鬼從地獄裏爬出來,他也無所畏懼!
他好不容易把宮千億绐除掉,絕不會容許他再出來妨礙他!
就在柳憐兮思索對策的時候,房間裏忽然響起一個低沉邪魅的笑聲。
“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怎麽,難道是你那小情兒伺候得你不周到,讓你欲求不了?”
伴随着這聲音出現的,是一個長相邪魅俊美的男子。
他走到柳憐兮身邊,擡手暧昧拂過柳憐兮的臉頰,惹得柳憐兮身子猛地一顫。
“不,我只是……”
“我知道,是因為那個段清言,對麽?真叫人吃驚啊,死掉的人竟然能死而複生,還變得更加勾人了。莫說是你,便是你那小情兒見了,也是把持不住吧。你猜猜,他現在人在哪兒呢?”
聽到裴之衍這樣說,柳憐兮眼中劃過一絲嫉恨。
“不會的,師兄早就厭棄了宮千億,絕不會再對他有什麽想法!”
“呵呵,可是來的那個人不是宮千億,而是魔域的‘段清言’啊。上次你找本座讨要禁藥,說是要把宮千億送給本座享用,結果弄巧成拙,反倒便了不知道哪個野男人。”
裴之衍俯下身,在柳憐兮後頸上吹了一口氣。
感覺到柳憐兮身子顫抖個不停,整個人都如驚弓之鳥般恐懼,血紅眸子眯起來,滿意地笑了。
“本座倒是不介意他是不是第一次,可你千不該,萬不該,為了你那點小心思,瞞着本座偷偷處置了我的獵物。你說,這筆賬,本座要怎麽跟你算才好?”
柳憐兮恐懼地睜大眼,顫抖道:“請、請您恕罪,憐兮絕不是故意要違逆您的意思......”
裴之衍含笑盯着柳憐兮瞧了一會兒,總算是移開了那魄力十足的視線。柳憐兮立刻松了口氣,心髒狂跳不止。
“也罷,宮千億那件事暫且放下,你該慶幸,在本座還沒決定要如何處置你的時候,正好出現了個對本座胃口的段清言。
本座不管那段清言到底是宮千億複生,還是确實純屬巧合。只要你将那段清言送上來,本座便不與你計較,你擅作主張之事。”
“但、但是那段清言是魔物,我怎麽可能……”
“噓。”
裴之衍伸指輕輕按在柳憐兮嘴邊,血紅色的眸子緊緊盯住他的雙眼,像殘忍的獵食者那般,冷酷而危險。
“本座的話,照做便是,其餘的你敢不聽。記得你的命還在本座手裏,你沒有跟本座讨價還價的資本。”
柳憐兮睜大眼,顫顫地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