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032章 第 32 章
自打上次見過一次孫蘭莺後, 孫大伯一家一直沒停止打聽她的去向。
可孫蘭莺像是憑空消失了似的,一點消息都打探不到,氣的他們嘔血。
孫大郎是最氣憤難受之人, 他和趙家郎君起了口角被打折了胳膊,可卻沒什麽辦法,聽說趙家在衙署有人,輕而易舉就能黑白颠倒,到時候求助無門,反倒容易把自己送進去。
正如孫蘭莺所言, 他們欺軟怕硬,沒法對趙家怎麽樣,這口氣上不去下不來, 便挑着軟柿子孫蘭莺來撒氣。
孫大郎好不容易才尋覓到孫蘭莺的蹤影, 怎麽可能輕易讓她離開?
“你得對我的胳膊負責!”
孫大郎制鉗住孫蘭莺,雖然一個胳膊使不上力氣, 但他到底人高馬大,按住孫蘭莺和按住兔子沒什麽區別。
直接将人綁住手口, 孫大郎扛着人朝前去。
她倒垂在孫大郎的肩頭,剛吃完東西硌的她胃部不舒服, 像是食物要翻湧上來, 她深深呼吸了幾次,總算将那股惡心之感止住。
孫大郎只在意抓住孫蘭莺這個人,根本不在意她會不會難受, 她眼球很快就充血變得通紅, 一張臉也漲紅, 更何況孫大郎身上有一股惡心人的味道,此時的孫蘭莺着實不好過。
孫蘭莺不停的蠕動掙紮但無果, 她擡眼看這條路,發現竟然是回她家的那條小巷子。
如果路上遇見人就好了,孫蘭莺不由得祈禱。
大抵是老天爺顯靈,還真有一道腳步聲由遠及近。
可孫蘭莺聽見了,孫大郎自然也聽的分明,他立刻閃身躲了起來,直到那人離開。
“別想跑了,你就老老實實的等着贖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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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什麽罪?
孫蘭莺嘴巴被捂住,只能在心裏說話。
我的罪就是沒讓你們占到便宜,沒給你們所謂的“秘方”,沒讓你們把我賣給趙家,沒攀上趙家的大腿。
以前父親還在時,大伯一家剛開始對他們還算客氣,逢年過節時兩家會時常走動,後來父親病了她到處借錢治病,大伯一家便對她冷淡疏離,拒之門外。
年少時還會充滿幻想,畢竟打斷骨頭連着筋,大伯和她父親是親兄弟,怎麽可能不管不顧?
後來,現實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如今的孫蘭莺看透了所謂的親人親情,不對他們抱有一絲幻想,可還是低估了人性的惡。
到孫家之後,按理來說進不去院門的,但孫大郎總不能扛着人四處招搖,于是計劃跳牆。
孫蘭莺被他像是貨物一樣扔在牆頭,腹部疼的她悶哼一聲,孫大郎跳上牆頭,落地之後有拽着孫蘭莺的腿将她拉下來。
他使的力氣太大,孫蘭莺細皮嫩肉,自小腿開始到腳踝處全從牆頭摩過,痛的她皺緊眉頭。
她綁着手,當然跑不了,孫大郎把人扔在院子裏後又跳牆走了。
臨走之前沒忘記威脅孫蘭莺:“你老實點,到時候我能替你求情,讓趙郎君收你當個妾室,到趙家吃香喝辣!”
孫蘭莺瞪着杏眸,眼神裏都是倔強。
孫大郎呸了一聲,“不識好歹!”
然後跳下牆頭去找趙郎君了。
院子裏還是和她走的時候一樣,大抵是因為沒有值錢東西,所以也不怕賊人惦記。
牆角處放着木柴,旁邊是劈柴的斧頭。
孫蘭莺頓時來了精神,想要起身用斧頭隔開繩子。只是她剛站起身,下一瞬便又摔倒在地,砰的一聲巨響。
方才一直緊張着,完全沒注意到左腿受傷,血跡濡濕了一片。咬牙從地上站了起來,孫蘭莺背對着斧頭,用其鋒利刀刃割繩索。
……
另一邊,孫小郎意圖蒙騙過關,說什麽就是看見淩六郎覺得眼熟好奇雲雲,所以才跟上來。
淩六郎捕頭出身,日常抓捕嫌犯的數量恐怕比孫小郎的歲數還多,更何況他觀察入微,将孫小郎的謊言一一戳破。
孫小郎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淩六郎已經開始在轉頭手腕了,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吓的孫小郎像是烏龜似的縮回脖子。
“我說我說,你別打我!”
淩六郎從不對嫌犯動用私刑,他只是手腕疲了罷了。
站在孫小郎面前,他居高臨下的看他。
“說。”聲音冷漠至極。
孫小郎盤算着事情應該成了,又怕挨打,只得說了實情。
“你是孫蘭莺的堂兄?”
孫小郎說是。
淩六郎冷聲道:“骨肉至親,你們卻想着用她來換取榮華富貴?”
孫蘭莺從未提過家裏的事情,甚至自己父母都很少提。
淩六郎對她的了解僅僅是佟四調查來的消息。
現在他才從外人的嘴裏,了解到“妻子”的一些過往。好像塵封許久的木匣,光是打開一條縫隙,就灰塵漫天,不欲再看。
“小郎君,你放了我吧,我可什麽都沒幹啊,都是我阿兄幹的!”
淩六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這種背信棄義之人,不值得孫蘭莺當親人。
問孫小郎他們把孫蘭莺帶去哪裏,孫小郎說不知道,只知道到時候要送去趙家。
淩六郎思忱片刻後大步離開。
孫小郎在後頭舉着用他自己衣擺捆綁的雙手,喊:“郎君,幫我解開啊!”
淩六郎頭都沒回,快速朝前走了。
現在是青天白日,路上行人衆多,就算孫大郎想要帶走孫蘭莺,也要考慮到她會呼救。若是要悄無聲息的帶走一個女郎,首先要保證堵住孫蘭莺的嘴,其次要不被路人發現,就要時刻躲避并且将人帶到人少的地方。
孫大伯一家住在村子裏,他們在這處并沒有落腳的地方,而孫大郎想要拿孫蘭莺和趙家換東西,就不可能直接将砝碼送上門。
孫大郎很有可能先要東西談判,談妥一切後才把孫蘭莺交給趙家。
這麽說……現在只有一個地方能找到人。
淩六郎面色緊繃,腳下速度越發快,路人們只覺得一陣風吹過,人影就消失不見了。
孫蘭莺家他去過的,雖然當時走的是夜路,但淩六郎記憶很好,很快就找到地方。
他扶牆跳進去之前先聽動靜,院子裏沒有一點聲音,好像無人一般。攀上牆頭,淩六郎心下一沉。
幹淨整潔的院子裏滴落着血點,靠近東北角的牆角處赫然有幾截裁斷的繩子,那裏也是血跡最多的地方。
淩六郎觀察一番,發現并沒有打鬥的痕跡,他心下安穩一些,但面色越發的陰沉。
因為不确定性,所以會思慮過多,會想是不是孫大郎對孫蘭莺動手了,然後帶人到了別的地方。
淩六郎趴在牆頭的時間有點久,久到有人叫他,他才反應過來。
“郎君?”
淩六郎回過頭,孫蘭莺吓了一跳。
她從未見過大郎面上出現過這種神情,臉黑的如鍋底,仿佛發生了什麽天大的事情。
淩六郎輕巧的跳下來,欲要說話,孫蘭莺上前拉住他的手,“噓,我們先離開這裏再說。”
孫蘭莺抓住他的大掌,淩六郎低頭,便看見被她碰過的地方出現紅色血跡。
“你受傷了。”
俊逸的郎君皺起眉頭來也是賞心悅目的,如果臉色不那麽難看的話。
“我們先走。”
孫蘭莺哪裏顧得上受不受傷,她腳上有傷走的不快,方才聽見腳步聲以為是孫大郎回來了,她躲了起來。待看見是淩六郎後,她才敢冒頭出來。
兩條腿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損,左腿最嚴重,襪子濡濕,鞋上都透出一點紅色血跡。她走路一瘸一拐,拉着淩六郎想找個安全地方。
正想着,忽然覺得身體一輕。
淩六郎打橫把孫蘭莺抱了起來,她受驚之下想要說什麽,淩六郎沉沉看她一眼。
孫蘭莺捏着他衣襟垂眸不說話了,任由淩六郎将她帶進客棧。
和客棧夥計說要水和外傷藥,又額外吩咐要了熱茶。
方才抱她的時候,她用胳膊纏着他頸子,肌膚相觸,她身上涼的驚人。
等東西送到後,淩六郎先是倒了一盞熱茶給她。孫蘭莺接過時,兩只手都有不同程度的劃痕,再聯想到院子木柴堆的血跡,淩六郎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只是他沒想到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娘子如此膽大有勇氣,那可是鋒利的斧頭。
她手上的傷痕不止一處,此刻血液已經凝固,兩只手上都是血。
淩六郎默不作聲的端來水盆。
“你先喝口水暖暖身子,然後來處理傷口。”
被親堂兄擄走囚禁,要像是貨物一樣去交換利益,又渾身是傷的逃出來。
尋常的小娘子恐怕要吓的花容失色,嚎啕痛哭,但是孫蘭莺只是低着頭,如果不是知道她經歷了什麽,恐怕看不出來。
她為何不同他傾訴?
一句話都不和他說。
淩六郎看着她,心中湧起一股怒氣來。但在看見她的傷處時,又化為烏有。
淩六郎處理傷口有經驗,可還是不可避免的弄疼了她。孫蘭莺咬着唇,疼的全身都在戰栗。
手上的血跡清理掉之後,那些翻開的血肉更加瘆人,她甚至不敢看扭過頭,任憑淩六郎處置。
腿上的傷也是淩六郎幫忙,全部處理好之後,他又出去給她帶了一碗熱饽饦回來,額外加了煮的軟爛的羊排,寸許的小段,舌尖輕輕一抿,肉就會脫骨。
孫蘭莺沒什麽忌口,一碗下去全身溫暖,困意襲來,靠在那半阖着眼,要睡不睡的模樣。
客棧屋裏除了一張大床外,就只有一個桌子并兩把椅子。淩六郎坐在桌旁,面色平靜的看她,但眼睛裏翻湧着一股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情緒。
右手搭在桌子邊緣,伸出兩指輕敲着桌面。
“沒什麽想和我說的嗎?”
淩六郎突然開口。
說什麽?說自己家裏糟心事?
這些年孫蘭莺撐家,早就養成了不示弱的性子,她看似柔弱實際遠比外在堅韌。
況且……
她貝齒咬着紅唇,局促的捏着衣角。
她不想讓大郎知道那些,她就是不想在他面前展現不好的一面,哪怕一丁點,她也不願意。
“好好休息。”
他要了兩間房,現在已經如落西山,自然是要回到自己房間休息。
“郎君,”身後溫柔的聲音叫住他,“你要去哪裏?”
原本她困的厲害,但見他要走,登時清醒過來。
淩六郎側身看過來,原本靠在床頭的她支起身子,褲子挽起,露出光潔的小腿,傷口處纏着紗布,她膚若凝脂,比紗布還要白上一截。
小巧的足褪去襪子搭放在床沿上,指甲修理的整齊圓潤,像是他見過的一種粉色貝類,泛着瑩瑩的光。
折騰了許久,她發鬓微亂,碎發垂在她的臉側,淡色的唇微張,身子下意識的前傾他的方向。
她想讓他留下來,淩六郎看的分明。
她受傷自然不能立刻回山寨,最快也要明日。這裏的床榻小的驚人,若是他留下,倆人怕是要緊緊相貼入睡了。
不能留下,他必須走。
“郎君?”
孫蘭莺又喊了一聲。
“嗯。”這次他應聲了,“我去喂馬,過會便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