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權力/祭司/國王
05:權力/祭司/國王
阿提裏奧(Attilio)x 弗裏安·利烏斯(Florian Aelius)
梗概:權力鬥争失敗的國王向祭司低下頭顱,獻上尊嚴。
*狂熱祭司,直男國王,內含狗血、邏輯崩壞、政治戲幼稚;
你該向誰低下頭顱?
宮女們行色匆匆地走過半開放的大廳,廳外庭院灌木修剪整齊,美觀地綴着嬌嫩欲滴的薔薇,然而她們無心駐足觀賞,好像王宮頂盤踞着惡龍,時時刻刻監視着宮中衆人,若有逾矩便一口吞下。
宮侍打開一扇扇大門,低頭不言不語,宮女們同樣低着頭穿過一間間裝潢華美的房間,她們手中捧着日光神教神殿送來的衣物和铠甲,魚貫而入走廊,停在國王卧房前的廳堂裏。
貴族們已将這裏圍了裏三層外三層,齊刷刷地看向宮女來的方向,他們将目光集中铠甲和衣物上,它們在這裏就代表了日光神教的權威,同時把太陽王朝王室的尊嚴踩在腳下,墓地般的寂靜降臨在廳堂裏,此刻唯餘衣物摩挲與呼吸的聲響。
伴随卧房裏腳步聲的接近,無聲的潮水流過廳堂彙聚向房門,那些貴族轉過頭,憤怒而失望、哀愁而憂郁、好奇而嘲諷,種種複雜情緒雜糅在他們的目光中,統一指向開門的國王弗裏安·利烏斯,曾經意氣風發的太陽王朝利烏斯八世,現在變成了這副模樣:硬朗的面容上冒出了胡茬,淡藍色的眼眸裏是濃濃疲倦和麻木,面色也白了幾分,褐色的卷發垂在肩上,似乎有一段時間沒有打理,他套着一件松垮寬大的白襯衫,緊束的袖口上沒有別着他那顆藍寶石袖口,整個人看上去憔悴無神,宛如一堆冷卻的焦炭。這副外表有違王室禮儀,但現在也無人有心情提及此事。
一位頭發往後梳得服帖的貴族老翁上前低聲詢問,可曾跪拜日神,可曾聆聽神言,可曾求得諒解。
國王弗裏安木然轉過眼珠,看得對方面上鎮定快挂不住時慢慢開口:“是我錯了。”
人群因他的話激起竊竊私語,于是弗裏安放大了聲音:“我願意放棄國王的冠冕,終身服侍日神。”說罷大步向捧着盔甲的宮女走去,在衆目睽睽之下換上了日光神教送來的服飾,頭也不回地離開他的卧房、他的王宮、他的王朝。
被國王抛在身後貴族們不再忌憚,神色各異地議論紛紛,他們說國王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觸怒阿提裏奧,那位日光神教權力最中心的十二位祭司之一;他們又幸災樂禍,國王不知好歹想要挑戰和動搖日光神教的權威,結果落得這樣的下場;最後,他們讨論哪位國王的親屬可以得到太陽王朝的冠冕,成為下一任國王。
争奪王位的幾方勢力初顯端倪,但在日光神教的協調下很快推上了新的國王。曾經的國王弗裏安至死再也沒有回到王宮,也鮮少露面,于是舊日忠心的臣子認為國王終究不敵日光神教,他們逐漸心灰意冷,不再期盼王的歸來,盡心輔佐弗裏安的弟弟愛德華·利烏斯。
那日國王弗裏安·利烏斯乘坐日光神殿安排在宮門口的馬車來到神殿,阿提裏奧祭司親自迎接這位貴賓,歡迎對方加入日光神教,共同沐浴日神的光輝。
“塵世的人不當忘卻日神的教誨,親愛的弗裏安,歡迎你重歸神明膝下,如今我們終于可以一同侍奉信仰。”
貞潔騎士頭盔下男人繃緊唇線,他平日喜好搜羅美人,宮外情人更是數不勝數,如今見到面容姣好的阿提裏奧祭司卻悶悶不樂,面前的祭司雖不如他情人柔美嬌媚、風姿各異,但勝在他對國王的傲慢,他的傲慢在于将日光神教置于所有人之上,這其中就包括太陽王朝。教廷的野心浮現在王室的眼前,作為國王的弗裏安不能坐以待斃,所以他現在失敗了。
原本這應當是一出敢于抗争教廷權威的英雄悲歌,但因為阿提裏奧提出的諒解要求,急轉直下為一場國王的鬧劇:他要國王弗裏安成為他的貞潔騎士,一同廣撒日神光輝。
與其說,貞潔騎士是日光神教培養的一批戰鬥力,倒不如更像是一群渴望日神信仰和魔法的低等人,一群被教廷豢養去征讨異教徒的瘋狗。
國王弗裏安羨慕過教廷的騎士作戰勇猛,但同時也鄙夷他們為了獲得力量屈居于他人身下,他曾公開表明過自己的輕蔑。回到現在,昔日的國王成為了過去他所唾棄的貞潔騎士,不過他也可以安慰自己:現下的處境并非他所願,而是被逼迫的不得已之舉——這樣能讓他好受些。
阿提裏奧念念有詞地說完了他的禱告和祝福,捧起新任騎士的手牽着他往神殿走,而弗裏安渾渾噩噩地度過阿提裏奧祭司為他準備的入殿儀式,阿提裏奧祭司如此準備周全,全是因為弗裏安身為太陽王朝的國王,他的妥協和加入意義非凡。
弗裏安回過神時,發現入殿儀式已經結束,他被帶到了貞潔騎士的居所,他們給他安排了四人間。弗裏安看着這狹小的房間面色難看,負責訓練他的騎士解釋:等弗裏安結束了訓練,教廷會為他在阿提裏奧祭司住所附近安排更好的房間。
弗裏安的臉色更差了,大發脾氣趕走了門口圍觀的騎士候選人們。因為沒有人忍受得了弗裏安的傲慢,而且介于他的身份也不能動手,所以弗裏安最終還是住了單人間。
盡管弗裏安感覺到自己被排擠,但他樂于在教廷裏享受這獨一份的優越。貞潔騎士的訓練于弗裏安而言總體上比較輕松,騎馬、射箭、劍術等都是太陽王朝王儲從小必學的技能,平日裏他也喜歡帶領衛隊一同圍獵,他的衛隊都是從貴族中精挑細選的年輕人,主要看一點:長得賞心悅目。美人大多傾慕英雄,因此弗裏安會不少花裏胡哨的劍法,也會一點魔法,他的魔法天賦不算出衆,但在王室優渥的資源培養下,也能一擊擊敗鄉野出生的魔法師。然而弗裏安也失去了很多樂趣,國王的尊嚴在他放棄王位時就被抛在腦後,進入神殿後,他的身邊都是貞潔騎士這種五大三粗、魁梧健壯的男人,他倒不是不喜歡,而是看太多會膩,他喜歡身材豐滿的女性,何況他在這裏沒有發號施令的權力,很沒有安全感。弗裏安時常忍不住與周圍的騎士進行比較,明明自己往日引以為傲的強壯身材,在這些貞潔騎士裏竟然只算中等,而在對抗訓練時,他還要在這種野蠻粗狂的訓練場上搏鬥,為自己争得微薄的勝利榮譽,要知道作為國王的他一般都在看臺上觀賞角鬥,懷中美人把剝好的葡萄遞到他的嘴邊。
阿提裏奧祭司在弗裏安不知情的時候前來看過他,看完後向訓練弗裏安的騎士說:弗裏安現在這種狀态完全不符合他的要求,桀骜不馴的頑石需要不斷敲打、淬煉。
于是因為這位“好心”的祭司,弗裏安每天的訓練量大大增加,很快在這般重壓下犯錯,被罰打掃一個月的神像庭院,這樣的懲罰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對弗裏安而言更像是戲谑的嘲諷,他相信這背後有阿提裏奧在搞鬼——他寧願被關禁閉室一個月。
所有這些“苦難”弗裏安都忍耐了下來,他清楚自己先屈服于對手,只能忍氣吞聲咽下失敗的苦澀果實,貞潔騎士也好,仆人也好,他遲早——弗裏安打住了危險的念頭,仰望神像高高在上的面孔,羨慕其無需存在于世,便有信徒徒步千裏傳播祂的故事,即便信徒有苦痛和困惱,也能用虛無缥缈的教誨化解安慰自己。
這股力量是如此的強大,強大到國王的軍隊也無法制衡日光神教信仰魔法的傳播和感染。
弗裏安小時候聽過有關日神的故事,不過他更傾佩那位追尋日神的火焰女神:身為月神女兒的火焰女神為了追尋日神離開她的創造者,行進于黑暗中發現了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的人類,她在昏暗混沌的天地中高舉她燃燒的手臂,引領洞窟中的人類走出無盡黑暗的荒野,最後燃燒自己奔向地平線後冉冉升起的太陽,融入橙黃色的太陽裏,自此再無人看見過她,傳聞她如飛蛾撲火溺死在太陽之中,傳聞她化作日照之地盡頭永恒燃燒的大樹。初次聽聞這個故事的弗裏安深深為其打動,希望自己也是那個高舉火焰引領臣民前進的領袖,他認為自己與火焰女神很像,并且他注定成為國王,所以堅信自己天命所歸。
命運給他開了個玩笑,教廷時常越過國王的權力,要求國王派出軍隊讨伐異教徒,日光神教将會協助國王,然後他們将異教徒的鮮血塗上日神的雕像,将異教徒的屍體在神像前燃燒殆盡,以此來告慰神靈,這于太陽王朝沒有什麽不可——哪位國王會嫌領土太大呢——但日光神教的名聲逐步超越了太陽王朝的王室,只有軟弱的國王會繼續放任教廷對權力的侵蝕,弗裏安不在此列,盡管他失敗了,但他一廂情願地相信,後人不會将他記錄為任人拿捏的懦夫。
就在仰望神像的間隙,弗裏安默默消化淪為貞潔騎士後自己的無奈不甘和疲倦憤懑,他的迷茫和怨怼無處安放,苦果和麻木吞入腹中,在胃中不斷延伸銳利的尖刺将他的五髒六腑擠壓穿透,而被丢棄的葡萄只會在角落裏腫脹腐爛,無人在意它被蟲蟻啃食的內核,反而會嫌惡它不體面的死亡臭味。
日神神像的陰影覆蓋住凡人的身軀,弗裏安感受到了忽如其來的寒冷,失去陽光、生命和權力的刺骨冰涼。
弗裏安于沉思間捕捉到鏈環碰撞的清脆之聲,應聲看去,身着祭司服飾的人站在神像庭院旁的走廊裏,似乎剛走過來不久,弗裏安眯眼打量對方,這些日光神教的祭司服飾大差不差,盡是些遮掩身材的寬松長袍和掩蓋面容的頭冠面罩,沉悶無趣,活像行走的蠟燭。
“親愛的弗裏安?”
弗裏安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個聲音,咬了咬牙,緩緩站起身,彎曲膝蓋朝那祭司半跪行禮。
那祭司走上前,擡起弗裏安的下巴,語氣輕柔:“我親愛的弗裏安,你看,你這不是做的很好嗎?”
弗裏安沒有吭聲,繃緊唇線,盡力表現得溫順馴服,雖然還是能看出他身體的僵硬,好似讓一顆大樹彎折枝幹,這聽上去不可能,但是阿提裏奧深信人類的弱點和局限,只要給親愛的國王陛下一些時間,噢不,現在他已經不是國王了,那也許可以換一些強硬幹脆的手段。
阿提裏奧關切地詢問他的騎士近日訓練的情況,沒有一個祭司會這樣關注一個貞潔騎士,即便是從屬的貞潔騎士,即便他們有肌膚之親,但這不代表祭司會和貞潔騎士交心。
面對曾經強硬過的弗裏安,阿提裏奧懷揣着一種扭曲古怪的想法,誓要把弗裏安的信仰帶回正軌,一同沐浴日神的信仰光輝——很傳統的傳教士思維,不過對待異教徒,阿提裏奧祭司從不心慈手軟,像對待螞蟻一樣消滅異教徒,而對待弗裏安,阿提裏奧将其看作誤入歧途的同類。
“不用拘謹,我來找你,只是想和你聊聊。”
阿提裏奧話語中帶着笑意,弗裏安可以想象祭司面罩之下那張漂亮臉蛋上的盈盈笑意,他在心裏翻白眼:不過是勝者來到敗者面前炫耀,看到太陽王朝的國王低下頭顱跪在自己面前,的确很難遏制膨脹的權力欲望。
弗裏安轉念一想,若是自己勝了,那他定會将阿提裏奧祭司殺了以儆效尤,震懾日光神教,權力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若他敗了被教廷幽禁或者直接死了,倒也可以激起臣民的反抗之心,但現在這樣不尴不尬地茍活着,還成了昔日政敵的仆人(貞潔騎士),他的對抗成了笑話,大大助長了教廷的威勢。弗裏安再次開始憂心忡忡和忿忿不平,說到底還是不甘心,但他學會了在阿提裏奧面前壓抑自己的情緒,表現成一片麻木。
“祭司大人,請問你想要聊些什麽呢?”弗裏安巴不得阿提裏奧趕緊從他眼前消失,最好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頗有些咬牙切齒,因此聲音格外沉悶。
阿提裏奧說:“我們之間有很多事情可以聊。”說着他拉着弗裏安坐在日神神像的基座下。
祭司古怪的行為讓弗裏安沒有頭緒,對方手掌的溫熱透過他的手甲,他本能地想要甩開,但是即刻制止了這個念頭。
阿提裏奧側頭看向弗裏安,好像在仔細打量他,兩人陷入寂靜的泥潭,祭司忽然笑出聲:“你很适合穿铠甲,我第一次見到你也穿着铠甲,國王的铠甲也不錯。”
弗裏安不知道祭司突如其來的懷舊有什麽意圖,記憶中似乎沒有他身披铠甲和阿提裏奧祭司見面的場景,也許又是對方在哪個角落裏偷窺,這樣想讓弗裏安感到了一點輕蔑。
阿提裏奧自顧自地說:“你十四即位,十八歲披甲親征,無論是人類還是蛇人,統統臣服于你,那時衆人都誇贊你的英勇無雙、功績卓越,超越了前任的利烏斯國王……”
弗裏安此前從不知道阿提裏奧祭司是這樣話多的人。
“我也這麽認為。”阿提裏奧說,“你救出了我……”弗裏安猛然擡頭,“讓我重見地上光明,天上太陽,那顆太陽下蛇人屍體燃燒蒸騰起酸澀幹涸的焦味,你騎馬于山坡上犒賞士兵,陽光将我眼球燙得灼熱、明亮,高懸頭頂的太陽注視着我,而我在注視着你,時時刻刻都在注視你。”
這話聽上去令人毛骨悚然,弗裏安下意識并攏腿,他想起來自己過去曾經征讨蛇人部落,順便救出了蛇人囚禁的人類,沒想到阿提裏奧當時就在其中,戰鬥勝利後他就沒有管那些人,要是那時未蔔先知把阿提裏奧弄死就好了,現在他也不用在這裏聽這些精神錯亂似的的話語。
“可惜太陽落山,你也走了。”阿提裏奧深深地嘆氣,恍若花瓣凋落般柔軟遺憾,“你攜軍隊帶走了太陽,蛇人在地下留存的火焰無法溫暖我們,溫暖很快熄滅了,我看着他們一個個凍死在黑夜籠罩的寒冷荒野上,空蕩蕩的心跳跳動在蒼穹之上,我渴盼溫暖、火焰和太陽,繼而我聽見了日神,那是祂的心跳聲,同樣來自我的胸膛,來自我的生命。”
阿提裏奧突然伸手點了點弗裏安的胸甲,弗裏安一愣後反應過來,這位祭司很認真地在分享自己信仰的由來,并想以此教育、引導弗裏安。
“……我用石頭割開了手腕,試圖在熾熱的血中品嘗那令人悸動的心跳聲,我想靠近那股神明的溫暖,日神回應了我,在我的鮮血中祂回應了我的呼喚。”
弗裏安蹙眉,恕他無法理解這位日光神教祭司的癫狂,阿提裏奧抓住他的手腕,俯身前傾,低聲問:“祂是存在的真實,魔法的真理,祂全知全能,時時刻刻注視我們的信仰和德行。”
阿提裏奧呼吸變得急促,伸出另一只手在弗裏安被抓住的手腕上虛虛一劃,無形的刀刃切開了護腕和手甲連接的內襯,那條被切開的口子滲出血珠,阿提裏奧迅速低頭親吻,整套流程一氣呵成,沒有留給弗裏安反應的時間,等到他從震驚啞然中回神時,阿提裏奧祭司已經坐直身體,自己手腕上的傷口也已經不再流血。
一陣風吹過铠甲上的披風,弗裏安無法克制自己身體的戰栗,他沒想到日光神教的祭司已經達到了這樣變态的程度,他一瞬間忘記了自己貞潔騎士身份——祭司對他的身體享有支配權——還以為自己是那個萬人之上、不容侵犯的國王,但他很快恢複冷靜,悶聲感謝祭司的指導和恩賜,說着趕忙藏起自己的手,生怕那雙較他小的手再來給他一刀。
阿提裏奧慢慢起身,陰影籠罩他的騎士,慢悠悠地說:“親愛的弗裏安,今夜還請你按時來我的房間,我将帶你探索真實信仰和魔法的奧秘。”他的語氣溫柔禮貌,但動作輕佻,捏着弗裏安的下巴左右打量,好似在欣賞一件巨匠制作的雕塑,等待由他來為雕塑命名。
“是。”弗裏安能說什麽呢,他低頭掙錯開祭司的手,聽到腳步逐漸遠離後才扶着雕像基座起身,穿着铠甲長時間坐着身體難免僵硬,他氣惱地踢飛腳邊的小石子,卻又無能為力。
當夜,弗裏安成為阿提裏奧的案板魚肉,後者站在桌前饒有興致地看着弗裏安,此刻的祭司脫下了祭司頭冠,露出了那張讨人喜歡的臉蛋,弗裏安看一眼心情少了些郁悶,但再一看阿提裏奧面上若有若無的笑意,弗裏安又感到郁結和憤懑,自己難道要一敗再敗麽,這就是敗者的糾結。
弗裏安撩起耳邊褐色的卷發,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走向祭司,阿提裏奧卻推了推弗裏安,讓他坐會。弗裏安升起來的勇氣和耐心就這麽慢慢磨損,他坐在阿提裏奧祭司的床上,看着祭司從櫃子裏取出藥劑,弗裏安一眼就看出了那些藥劑的具體用處,神情僵硬,面色泛白:祭司給騎士傳導魔力儀式怎麽還這麽麻煩!
弗裏安經驗豐富,主要是和女人。他略有聽聞有些貴族喜好男道,他不好此道,認為身材幹癟的男人哪有豐腴的女人好,現在作為貞潔騎士,弗裏安不得不品嘗他認為的一個“身材幹癟”男人的所感所受。
誰想到阿提裏奧并不着急,而是繼續之前和弗裏安在神像庭院裏的話題,弗裏安內心淩亂,祭司是真的很想指導自己,但他也很想盡快結束折磨。
“你該試試感受日神的存在。”阿提裏奧貼着弗裏安,擡手撫摸男人的臉頰,“我知道你一直在抗拒,沒有關系,我将帶你進入信仰魔法的世界……”說完他按住弗裏安的後腦勺吻上他的唇。
弗裏安忍住揮拳的沖動,感受祭司柔軟的唇瓣印在他的唇上。
弗裏安對祭司吻技的評價是:太過粗魯,毫無技巧,力氣之大和情緒之濃烈好像要把自己的嘴巴啃下來,不懂得掌握換氣的技巧。
為了讓自己好受些,弗裏安捧住阿提裏奧的臉,看到對方愣神時噗嗤笑出聲,這家夥也有這樣迷茫的樣子,他主動湊上嘴,蜻蜓點水的接觸,點到即止,然後逐步深入,弗裏安對此駕輕就熟。
進入神殿後弗裏安從來形單影只,從出生到現在他從未這樣憋屈。現在美人近在眼前,盡管這位美人是他曾經的敵人、現在的主人,但阿提裏奧的技巧竟然這樣粗魯生疏,弗裏安豈能善罷甘休,躍躍欲試地想要掌控主動權。
兩人難舍難分地分開,阿提裏奧眼睛水潤,目光裏透着惱怒和好勝。
弗裏安迷惑地摸向自己的嘴唇,他感覺到有魔力順着他的喉嚨向體內擴散,好似渾身被溫水擦拭,那股魔力不同于弗裏安以往感受到的魔力。
阿提裏奧祭司按住弗裏安的肩膀,惡狠狠地咬了口身下人的肩膀,作為逾矩的懲罰。
弗裏安嘶了一聲,觸碰祭司的肩膀卻不敢用力推開,捏了捏對方的肩膀肌肉,暗地裏嘲笑祭司身材毫無男性魅力。
阿提裏奧嚴格遵循傳導魔力儀式的步驟,無視騎士的反饋。
弗裏安倒想視若無物,阿提裏奧沒有這個自覺,或者說,他從中得到了樂趣,此前這位尊貴的國王敗于他這般出生低微的人,套入這身貞潔騎士的盔甲裏,便常常擺出一副有苦不能言的沉悶表情,現在委身于他,甚至不得不服侍他,和路邊酒館出賣身體的人又有什麽區別呢?不都是別有所圖麽。
“放輕松。”阿提裏奧溫聲細語地安慰身體僵硬的男人,降低傳導魔力的效率。
弗裏安受不了他人魔力大量灌輸的折磨,咬住後槽牙,絕望地吸氣:若他真成了阿提裏奧祭司魔力的奴隸,豈不是連最後一點身為人的尊嚴也抛棄了?
可惜最後弗裏安還是因為高濃度魔力當場昏了過去。
阿提裏奧施展信仰魔法,将自己對太陽的全部熱情傾注于此,傾注于面前這個原本雄偉的男人。
阿提裏奧見弗裏安昏睡去過,癟嘴不悅,貼着對方也睡下了。
翌日,弗裏安一醒來,神智還沒回歸,昨夜魔力激蕩、洗刷身體的疼痛酸澀倒先踢門而入打了他一頓,他發現阿提裏奧祭司就在身側,他打了個寒噤。
弗裏安撐床起身,摸到肩膀上的牙印又是嘶的一聲,弗裏安懊惱昨夜自己的妥協,但他感受到了在體內游轉的全新魔力,和煦溫柔又明亮熾熱,他擡頭恍然在門縫的一線光亮裏看見遙遠彼方的景色,那是什麽?
弗裏安情不自禁地向前走去,想要一探究竟,在即将掉下床前被祭司喚回神智。
不知何時蘇醒的祭司阿提裏奧抓住了弗裏安的手腕,看見強壯男人惘然迷惑的神情,他微微一笑,輕啓薄唇:“你也看到了。”他說的是陳述句,篤定而自信。
“那是什麽?”弗裏安開口詢問,急切地反手握住阿提裏奧。
阿提裏奧望着他,綻放神秘的笑容:“你願意聽我說了?”臉龐如睡蓮般娴靜,話語如蛇吐芯般甜膩敏銳,“我們可以一邊吃葡萄,一邊慢慢說。”
弗裏安一怔,松開手,低下頭,卷發垂下遮過他的眼睛,他知道阿提裏奧祭司的目的,他有無窮無盡的傾訴欲和征服欲,他想要征服弗裏安——這在弗裏安的失敗後愈發膨脹——連帶思想、情感,更別提信仰,他可能即便在日光神教內也算是一朵奇葩。
太陽怎能不聆聽信徒的禱告呢?
太陽怎麽能背叛忠誠的信徒呢?
弗裏安失去了他頭頂的太陽,成為塵世的一份子,阿提裏奧痛恨這樣的自甘下賤,光芒萬丈的人更應該服侍日神,登上日神的樂園,而不是犬馬聲色。那些毫無自知之明和沒有天分的人類終将化為煙塵,掃入塵土,凡人的生命如此脆弱、低微,于日神的庇護之下才能走到現在,祂給予人類登入樂園的機會,弗裏安不該堕落,他是太陽王朝的國王,日神認可的凡人王朝的統治者。若說日神是生命的掌控者,太陽王朝的王便是王朝民衆的掌控者,消滅異教徒是王的使命,日光神教不過是輔助、監督王的第三方,所以如果王不履行指責,教廷便要督促和糾正王的失責。
阿提裏奧發誓要将失去信仰的弗裏安拉回正軌,無論弗裏安是否擁有過信仰,無論弗裏安是否情願。
執拗、忠誠的信徒一旦擁有了強大的力量,備受折磨的便是不得不服侍他的仆人。
弗裏安的眼神掠過怯弱和恐懼,他實在是怕了阿提裏奧那狂熱的想法和不擇手段的态度,眼底又閃過一抹憤恨,懊悔當初沒有殺了對方。
祭司阿提裏奧看出了弗裏安的憋屈,但他沒有在意,他有自己的傲慢和自負,也正因為他清楚他的國王是個能屈能伸的男人,要不然也不會在慘敗後請求自己和教廷的原諒,但弗裏安還沒有向日神低下他高傲的頭顱,眼下不過是咽不下失敗後的代價罷了。
阿提裏奧祭司勾唇淺笑,他這位貞潔騎士的信仰矯正之路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不要緊,他可以陪弗裏安慢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