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元節
上元節
天漢二年。
通州城的大街上人來人往,人頭攢動。顧濯和謝熠秋這些日子與那鄭覃鬥智,将自己緊繃着。謝熠秋本想着好生歇着,卻沒想到被顧濯活生生拽了出來,偏要趕這趟熱鬧。
通州的上元節沒有帝京那麽熱鬧,但也足夠驚豔。滿街的花燈如流水,顧濯攥着謝熠秋的手,略帶玩味地問:“想要燈嗎?”
謝熠秋平時就是極其陰冷的一個人,若是只面對顧濯還好,可若是将他放到大街上,那自然是又冷得生人勿近了。他給了顧濯一個冷冽的眼神,道:“你問我?”
這話證明他并不想要,一個大男人跟滿大街的姑娘孩子一樣提着個燈籠算什麽。但顧濯腦筋一轉,心想,像秋玉這樣死要面子的定然是不會直接說要的,他說不要,那一定就是要。
于是他在貨攤上專挑了個好看的兔子燈。賣燈的老板娘笑着道:“滿城的小姑娘孩子都喜歡這個,公子若是看中了就拿着吧。”
顧濯帶着笑顏,客氣道:“姑娘能玩,公子就不能玩了?”
老板娘道:“若是你這般儀表堂堂的公子,拿着自然也是好看啊!”
謝熠秋一直待在顧濯旁邊沒說話,誰知顧濯卻忽然指着他問老板娘,“這個公子好不好看?”
老板娘一看,除了板着臉顯得有點冷峻,這眉眼如畫,風姿俊麗的确是一個好看的公子,于是應和道:“好看吶!這位公子若是多笑笑就更好看了,準能将咱們街上的姑娘迷住了。”
顧濯瞧了一眼謝熠秋,哼笑一聲,将兔子燈塞進他的手裏,然後牽上他的手,對着老板娘道:“就是啊,那可不得迷死。”
謝熠秋:“……”
老板娘見狀,啞了言,忙笑笑道:“公子走好。”
見顧濯得意得不得了,謝熠秋捏着手裏的燈,溫怒道:“你偏要這時候牽着手?”
顧濯看着謝熠秋,忽然湊近一笑,緩緩開口道:“你耳朵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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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熠秋擡眸,似是看見了熒熒星光在顧濯的眼睛裏閃動,不自覺讓他心裏一陣動蕩。自知紅暈已經不可控制的勢頭湧上去了,可他明明只是看了顧濯一眼,怎麽就這般不矜持了。
顧濯見狀,像是計謀得逞了,越發笑得恣意了,牽着的手也變成了十指交扣。
“秋玉,你耳朵紅了的時候很好看。”
此刻秋玉臉也紅了,“你還是閉上嘴吧。”
這地方有猜燈謎的,謝熠秋不是很喜歡熱鬧,但跟着顧濯的這些日子也變得沒那麽排斥人多的地方了。
茶館外坐滿了人,個個對着寫着謎面的花燈思索着。顧濯這桌上上了茶,只聽那邊的夥計大聲道:“晚日落,星一顆!各位,這題可不算難!猜中者一碟如意糕!”
這題确實簡單了,顧濯都不好意思打攪了他們的興致,但見謝熠秋只是喝茶多少有點寡淡了,于是小聲問:“想吃嗎?”
謝熠秋道:“猜不中就別猜了,何必拿我當遮掩?”
顧濯哼笑一聲,大聲道:“我知道!”
“公子您說說看!”
顧濯笑着指了指謝熠秋手邊的兔子燈,道:“這位公子手裏拿的。”
周邊人皆喜道:“還真是!就是一個‘兔’字呀!”
眼瞧着如意糕拿到了自己跟前,顧濯推到了謝熠秋面前,道:“這可是你得的,嘗嘗吧。”
謝熠秋道:“一個兔,确實不算難,就當是我猜中的吧。這糕點也只當是我一個人的了。”
“……”顧濯原本只是想逗逗他,誰知他竟忽然變得沒臉沒皮了?此刻他心裏想過無數種法子治他,最想做的竟是奪下他口中那塊。
糕點吻……他心裏想着,若是周遭無人他一定會這樣做,只是現在不行,只能忍下來,回去再收拾他。
那邊道:“今日的謎面不多了,只剩這幾個,若是各位都能猜出來,茶點果子任您挑!”
顧濯偷了一塊糕點塞進嘴裏,笑道:“就這幾個謎面,随便一猜就能猜出來。”
謝熠秋道:“你能寫出更好的?”
顧濯,堂堂二十一世紀有為青年,風靡一時的大神作家。此刻他心裏想着,就這?簡簡單單。若不是這兩年被壓抑了文采,他在北明靠寫話本子賣錢也能養家糊口。可惜自己文武雙全,武力智力全是實力。
于是他起身,“我去寫,看你能不能猜出來。”
謝熠秋放手任他去做,這地方擠得水洩不通,顧濯好不容易才挪動了半分田地,結果面前有個賣糖葫蘆的擋了自己。
這貨郎瞧着他,這人人高馬大的,身後不遠處坐着個姑娘似的人,被人擋着也看不真切,但旁邊那兔子花燈倒是看的清楚。這猜燈謎的一般都是公子帶着小姐,只求買姑娘一笑,于是這糖葫蘆也就賣得好。
他想着這公子帶着的估計也是個姑娘,便不由分說地道:“公子,您不打算買一串給您身後的姑娘?您過去猜燈謎,莫叫人家獨子個等得急呀?”
“姑娘?”顧濯發了懵。
不是姑娘,那大概是娘子?
“怎麽着您也得給這位小娘子買一個不是?”那賣貨郎笑着,指了指那便的謝熠秋。
“小娘子”的稱呼一出,顧濯忍不住轉身瞧了一眼身後這人,謝熠秋帶着淡淡的幽冷,這身材确實算得上是俊秀,坐在凳子上更是顯得腰肢曼妙,一只手捏着糕點往嘴裏送,皮膚也是白皙。
顧濯一轉身,那貨郎便有了視線,一瞧,竟是個公子,瞬間不敢說話了,這糖葫蘆不賣也罷。
顧濯在心裏暗笑,沒想到謝熠秋竟然也有被喚作小娘子的時候,堂堂北明皇帝,被這麽一喊,竟讓人覺得沒了威嚴,倒看起來确實像是嬌俏了不少。
顧濯道:“這倒也是,給我拿一個吧。”
管他是小娘子還是公子,賣貨郎立馬喜笑顏開,“您看看要哪個?随便挑。”
誰知這時候,小娘子丢下茶盅便起了身。
賣貨郎看着同樣人高馬大的小娘子走了過來,一時愣了神。
顧濯掏了銀子,笑道:“我家娘子長得高,挑個最大的。”
小娘子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見顧濯又遞上了個糖葫蘆,叫他一邊吃一邊看。于是小娘子一手兔子一手糖葫蘆,被顧濯牽着胳膊領進了人堆裏。
燈謎猜的快,一會兒過後便已經全都猜完了,但店家準備的東西可不算少,各種茶點果子,還有酒水,全都等着有緣人猜中了謎面将它們領回去。
于是街上的有一些胸懷筆墨的人主動接過筆,又出了一些謎題給人去猜。顧濯自然也在其中。
原本覺得那些人出的題大概會比店家自己出的題更難一些,但是到了謝熠秋這裏,倒也不算多難,這次他不打算給顧濯機會了,他要自己猜。
“繁雲天,卧山巅。一片片,灑人間。”
謝熠秋拿着糖葫蘆一指,道:“雪。”
店家道:“公子方才得了如意糕,這次就給了栗子糕吧!”
“還要如意糕。”
“好嘞,給您包好了您帶回去吃。”
謝熠秋沒手拿了,想着等會兒自己還要大展身手,指不定能得多少糕點回去呢,于是也不在乎什麽臉面了,站在人群裏吃完了糖葫蘆,又一手提着燈一手提着糕點繼續猜。
不一會兒,最高處挂上了一個燈,讓底下的人瞬時個個咋舌起來。
有人大聲念了出來,“湘水橫流輕舟渡,西倚故居雙作陪。與爾同行只一人,十字雪後半面嬌!”
“這題若是猜出來了,得一壺上好的秋露白!”
有人說:“‘與爾同行只一人’是個‘你’字……這‘湘水橫流輕舟渡’是個什麽字?”
顧濯到了謝熠秋身邊,道:“你不猜,可就讓別人猜出來了。”
謝熠秋望着那燈,思索道:“湘水橫流輕舟渡是個‘想’字。”
顧濯幾乎湊到了他耳邊,輕輕嘆笑一聲,“聰明啊,繼續。”
“想、做、你……”
謝熠秋忽然停住,整個臉上都覆了一層潮紅,轉頭狠狠瞪了顧濯一眼。只見顧濯如一只癞皮狗一樣軟着聲音道:“你不說,讓別人說出來了可就難看了。”
真是讓顧濯給套進去了,謝熠秋不語,若不是現在有這麽多人看着,他一定會一腳踹過去。
顧濯想着人太多了,他說不出口也屬正常,于是将耳朵貼在謝熠秋面前,道:“只說給我一個人聽。”
謝熠秋:“我不喝秋露白。”
“……”
周圍嘈雜,面前幾盞燈籠搖曳,謝熠秋從細致入微地從顧濯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這眼睛有些失望,又似帶着央求。他沉默片刻,終究是心頭一軟,湊在顧濯耳邊輕聲說了出來。
想做你妻。
“想做我妻。”游完燈會的顧濯在房中看着那盞兔子燈,不自覺一遍又一遍道,“想做我妻,想做我妻……”
謝熠秋從外面進來,一進來便注意到某人的眼睛似乎長在自己身上了。那人手裏把玩着兔子燈,無意識地将燈給弄滅了。
謝熠秋道:“溫好了酒。”
顧濯急忙過去攬着謝熠秋的腰肢,道:“秋玉給我贏的,秋玉給我溫的,秋玉該陪我一起喝。”
這酒贏的他臉都不要了,謝熠秋想起來就覺得一陣羞恥,把顧濯扯開,道:“還有如意糕,你不是想吃?”
“想……”顧濯道,“想、做、我、妻。”
謝熠秋嗔怒道:“顧衡之,你發癫了?”
顧濯只是哼哼笑了幾下,拆開糕點往謝熠秋嘴裏塞,求饒道:“別生氣,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吃。”
“哦。”謝熠秋方才硬了那麽不足片刻的心瞬間又軟了下來,他咬着糕點,但顧濯沒松手,而是一只手攬着他一只手輕輕将糕點推進他口中,然後依舊沒退開。
略帶薄繭的指腹輕微覆着謝熠秋的唇,随着咀嚼略有略無地撫摸着,将謝熠秋挑撥的紅了耳根子,不由得嗔目。
燭火昏黃,燈花流曳,顧濯擁着謝熠秋,他的臉幾乎要貼到了謝熠秋的胸前,然後沉沉道:“秋玉,現在……”
“你怎麽在哪都行?”謝熠秋就知道他就算是不撩撥,也無法阻礙顧濯這樣黏人。他以前怎麽就沒料到顧濯的面皮厚如銅牆鐵壁的?
顧濯帶着虔誠的目光,柔聲道:“你說想做我妻,還作數嗎?”
這本就是顧濯套路謝熠秋說的,但謝熠秋也并非不樂意,此刻心裏更是生出一股熱。若是說不作數,那豈不是将人往外推了,定會讓顧濯傷心的。“作數。那現在……”
顧濯二話沒說,望着那微啓的唇,纏綿悱恻地吻了上去。
甜的。
屋裏早就被他燒得烘熱,衣衫被褪去,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膚,如雪一般的漂亮。
空氣裏彌漫着酒香和甜膩的氣息,謝熠秋平時看起來極其冷厲,一旦做起這種事便全然沒了平日裏的威嚴,如水一樣的眸子半睜半合,胸口毫無章法地起伏。
兩人唇齒交纏,顧濯從他的口中嘗到了甜味,便想着要嘗到更多的滋味。
顧濯低低地喘着,吻着,舔着,從謝熠秋的臉上沿着曲線一路往下,走了一條濕滑的路。他又怕自己的行為太過于急迫會讓那人覺得不安,于是與之十指相扣,手心相對當作安撫,将人按在了桌上。
謝熠秋給予了他寄托愛意的紅豆,他甘之如饴。被晃動驚倒了的酒壺撒了溫熱的酒,沾濕了謝熠秋的後背和散亂的頭發,濃烈的香氣和背部的灼熱感讓他不自覺泛了紅潮,他被刺激地顫抖着,連腳趾都緊繃起來,眼神迷離,幾近失神,好似身處仙境。
謝熠秋滿身的酒香讓顧濯的眼神灼熱,他垂首在他身上,細細嗅着。“好香。”
“秋玉,好香……”
香的讓人醉生夢死。
顧濯擺弄着謝熠秋的濕發,舐去了他眼角溢出的淚滴,望着他身上的紅痕。
謝熠秋許久才從悠長的餘溫中清醒過來,醒來時候已然被抱上了塌。看見顧濯正端詳着自己,羞恥地拿胳膊蓋住了自己的半張臉。
這樣只是他自己看不見了而已,也算是降低了一點點的羞恥感。但卻讓顧濯心裏又蕩漾了幾分。他重新又壓到了謝熠秋身上,聽着謝熠秋聲音喑啞道:“顧衡之啊……”
顧濯輕輕吻了他的唇角,淡淡道:“雪後……半面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