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v14(利用)
v14(利用)
她那純情的閨蜜此時此刻的想法卻稱不上純情。
至少, 溫寧是這麽認為的,她的動機不良。
與周寅初掰扯了這麽久,以及思及她為自己已經謀求了這麽多的事……人的胃口總是會變大的。
貪得無厭不過受人性本能的驅使而已。
尤其是在自己和周寅初相處得還算愉快的情況下, 溫寧對他們之間迎來的短暫的和平而感到有些不大真實。
可她,确實又有求于他。
刑事案件的一審開庭迫在眉睫, 沒有說任何不信賴她請來的律師的意思, 只是這一次關鍵證人的缺失, 讓顧律師和溫寧不約而同地意識到路并不好走。
睡前,她不止接到周寅初的一通電話。
還收到她的代理律師也打來了問候。年輕的剛剛執業的律師原本信誓旦旦地保證要讓不正義的人為他們的行為付出代價,但很顯然, 他這幾個月來忙得焦頭爛額,為這件事四處奔波,卻仍然沒有找到頭緒。
形勢與他們設想的背道而馳。
他們談話的氣氛一度變得有幾分低迷。
雖然彼此嘴上一邊相互說着“相信法律裁決”,卻又一邊對現存的證據感到憂慮重重。
以往觸及這件事的悲傷被再度牽引了出來。
這是一樁對方家長口中的“過失”和“意外”, 聲稱原本只是想要教訓一下在家裏本就毫無規矩的二女兒,誰知道這個時候會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男老師站出來替女孩發聲。
目前, 老閣樓的拐角并沒有監控攝像頭,而小區唯一一處的數碼監控設備,只記錄了李遠哲倒地不起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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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泊裏的男人,任憑哪個女人都無法直視,溫寧作為枕邊人, 自然也無法面對最後的這段視頻。
溫寧在一遍又一遍地追問。
真的只是過失嗎?
難道不算是故意殺人嗎?
那為什麽女孩父親在所謂一時的怒不可遏下就失手了,導致她的丈夫當場身亡?
溫寧以前其實很少細想這件事的始末, 原因簡單明了,但凡和李遠哲死相關的事情在她這裏都算是個禁忌的話題。
那種傷痛是一下子發生的, 沒有等待疾病離開的過程,直接宣告了她丈夫的死亡。
而在此之前, 那個普通的卻說要守護她一輩子的男人相當健康,真正的痛或許也不止是李遠哲死去的那一個瞬間,而是她突然一夕之間在日常生活裏發現少了一個搭把手的人。
溫寧時至今日,依然時而回避她丈夫的死。
卻又因為善良的折磨,收不下半分錢的賠償款,想要讓對方為此付出真正的代價來;盡管對王雪晴起初找李遠哲一起家訪的事情有所記恨,認為是王老師連累了李遠哲,害得他落了這麽個下場,但基于案情的需要,她仍然沒能對王雪晴怎樣,反倒是王雪晴對她之後的種種做法嗤之以鼻。
她對李遠哲身上有關生死的事情看得很淡,甚至可以說漠不關心,卻對李澈轉學的事情頗為敏感。
溫寧還是以為王老師只是因為不想影響到她的鐵飯碗,所以不想參與到這件事情當中去。畢竟,和這些一旦扯上了關系,似乎也宣告了一輩子待在教師崗上的一動不動。
而對于澈澈轉學的事情,或許也時刻提醒着她間接造成的不可彌補的創傷,她才不願意接受。
這并不難理解,可卻着實影響了定罪量刑的一條通道,剩下的兩條路并不好走。
所以,溫寧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再一次回到她和周寅初通話聊天的頁面上。
又親手掐掉了手機屏幕發出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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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溫寧來到了市內的一家公立醫院。
如果她從警方那裏得知的信息沒有出錯的話,那家出事的女兒應該就躺在這間醫院的監護室裏,等待蘇醒。
她手執一捧新鮮的白色桔梗,在護士臺歷經詢問過後,步履維艱地走到了監護室門外。
她尚且還沒來得及換上消毒過的外科醫用外套,已經被人家母親當場攔在門外。
女人的臉看上去兇神惡煞般,出言就是一頓底層人常來的問候和羞辱。
似是不從她身上扒一層皮就誓不罷休。
“臭女人,你怎麽還有臉來的?”
她兩手插着粗壯的腰身:“還嫌害我老公害得不夠慘?”
她動手的丈夫在看守所,而她,不曾想過他被審訊的理由,卻一味地将丈夫進去的責任推在溫寧一人身上。
可溫寧的丈夫,此時已經變成了骨灰,埋在土裏。
無奈之下,溫寧盡可能不惹對面的人,避免女人的情緒波動過大,“我只是想來看看你女兒的情況。”
中年婦女叫罵了一聲,又手腳并用地直接迎上來,如果不是溫寧有意躲閃,她也差點被眼前人推搡倒地:“用不着您瞎好心!我女兒今天躺在病床上,還不是你那少年亡的男人害得!?”
她想起警方對她到來前的友情提醒,說他們這樣的人很容易情緒暴躁,動不動暴跳如雷,女孩如今還躺在床上,她本就問不出什麽結果。
可溫寧還是想試一試,畢竟,這也算一個切入點,總比直接去找周寅初來得要強。
且這件事對于她來說,和對于周寅初的意義是完全不一樣的,她并不認為周寅初會好心到幫她解決李遠哲遺留下來的問題,更別提為了另一個男人身上所受到的冤屈着想了。
所以,她還是決定先來醫院走一圈。
盡管自己并不受這家人歡迎,哪怕他們家二女兒醒來,站在自家人同一側的可能性更大,但溫寧仍然願意執着地一試。
她總是願意相信人性的善在某種程度上一定是大于惡的。
而她雖然沒有如願看見蘇醒的少女,沒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但在護士長了解了案件的始末以後,還是表示,等女孩兒醒來以後,願意第一時間通知她。
可見,人們也總是有同理心的。
溫寧濕潤的睫毛微顫:“那就麻煩你們了。”
護士長說了聲“別客氣”,就有條不紊地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可那肇事者的妻子卻沒有适可而止,見到自己後情緒更為激動,要不是她的大女兒就在她身邊拉扯了一把,怕是今天她壓根兒不打算不向自己興師問罪。
又過了一陣子,女人吵吵嚷嚷着“不治了”,要帶她躺在病床上的二女兒回家,她身旁的大女兒幾番勸阻,說是用自己發廊店掙來的錢,她也不見得有所收斂。
而是在醫院的長廊裏,毫不客氣地大罵着自己大女兒的“沒有良心”。
“都白養你了,以前不拿錢給你弟弟買奶粉,也不來孝敬你親爹,現在可倒好了,給你那個賠錢貨妹妹治病……”
無時無刻懷抱着手中的兒子,生怕磕着碰着,別提有多金貴了。
“媽,你快別說了。”
那戶人家的大女兒聽到那些習以為常的話只是扯了扯母親的衣角,仿佛不是因為母親說出這番話而有意制止,而只是因為這裏是在醫院。
她的母親又啐了一口,動靜大到很難不懷疑是故意制造給自己聽的。
而她那個在發廊店打工看上去頭發顏色有幾分非主流的大女兒朝自己無意地看了一眼,那無力的眼神似乎無言地在說,趕緊走吧。
溫寧靜靜地将花放在病房外的過道上,終于明白等女孩醒來,重新闡述這件事的始末的可能也變得微乎其微。
這一證人還在昏迷,作為她家庭t的受害者,但也從不代表她會為自己的丈夫發聲吧。
而自己這麽做,又怎麽不算是令別人家的小孩左右為難呢。
人在扮演了母親這一角色以後,總是很容易去體諒別人家的小孩,無論是這家辛苦掙錢養家的大女兒,亦或是在父權之下倒在重症監護室的二女兒,溫寧沒有辦法不去理解她們的難處。
不止她陷入巨大的悲痛裏,又或者,不少的世人由于這原生家庭,也在拼了命地掙紮、逃脫,卻又被困厄其中。
眼下,周寅初變成了解決這件事的不二之選。
只要能解她的燃眉之急,飲鸩止渴又如何,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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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去廣州的機票,要經濟艙,越快越好。”
半個小時後,年輕果斷的女人出現在機場大廳裏,她對着排隊窗口的工作人員如是說也。
抵靠在登機臺的行李箱很輕,很明顯沒有超過經濟艙規定的20kg行李額。
溫寧環顧四周,現代化的機場燈火通明,她看着來往的旅客、出差的行人,自己再度陷入群體性的盲流之中。她的胸口小幅度地喘着氣。
溫寧在決定去找周寅初這件事情上沒有多餘的遲疑。
一條路走不通,便刻不容緩地走另外一條。
而與此同時,她不得不把店裏的重壓放在小洋一個人肩上,對此,小洋毫無怨言。
通話中。
她依舊小心翼翼地回避着自己的行蹤,只說是要出去一陣子,也沒說具體去哪裏。
倒不是出于對小洋的不信任,而是令人難以想象的她這個年過三旬的女人竟然還是會為這樣的行程與目的地感到羞恥。
她無法承認得坦蕩,更無法高聲宣揚,他們的關系原本就如同禁忌。
似乎母親就身在不遠處,趕忙拿過小洋手中的電話,她對自己的出行已然有了猜測了。
一味的叫她對店裏、對澈澈都放寬心。
“你就安心過去玩吧,我們家寧寧都多久沒給自己放過假了……其餘事情交給我和小洋。”
“媽,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溫寧一時語塞。
她想母親大抵是知道她去找周寅初的,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着急地去找周寅初。
母親還以為自己是哪個中學時代對于戀愛上頭的少女,想要促成他們的這段姻緣,可她并不希望母親抱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心願。
她确實去找周寅初,甚至說有備而來。可她卻懷揣着私人的無法告知他人的目的。總之,三言兩語也解釋不通,她索性也就不解釋了。
讓母親把電話交還給小洋,又叮囑了幾句“多休息”的話。
很快,溫寧開始排隊值機,簡單的行李正在通道安檢的傳送帶,看到前面幾位乘客拿出充電寶接受檢查,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走太急了,連充電線都沒帶,而手機只剩下百分之三的電量了。
而在搭乘擺渡車之前,她利用最後百分之三的電量,搜索了一下周寅初那張拍攝圖片所在的位置。
軟件搜圖的功能很強大,她一下子就找到了他所在那家人氣不算低迷的酒店。